康磊和謝振宇離開病房後,來到樓下,找了一處樹蔭濃密的地方,那裏有一張木椅,謝振宇坐下後,示意康磊坐下談,康磊沒有坐下,恭敬地站在他麵前。


    康磊深吸一口氣,勇敢地迎上了謝伯伯投過來的目光。


    “說說吧,你和雨竹怎麽了?”謝振宇的話柔和中透著威嚴。


    康磊把從認識雨竹到愛上她所有的事,包括白群自殺,後來的打胎、抑鬱住院治療等全都明白地告訴了謝振宇。


    他看見謝伯伯的眉宇間凝成了一個深深地“川”字,索性接著說下去:“那段往事是我最不堪回首的,最不願提及的,我曾經天真地想把這件事一直埋在心底,然後用對雨竹一輩子的好來為自己贖罪,可是事情還是敗露了。”


    “你沒想過有一天雨竹知道了會怎樣嗎?”


    “想過,可是總存在僥幸心理。其實我內心害怕讓雨竹知道,因為我了解她,她是一個純潔的女孩子,絕不會容忍我這樣的錯誤,如果她知道,她寧願選擇痛苦,也會離開我。”


    “你如實說,有沒有對那個女孩子動過心思?”


    “一點都沒有動心,這麽說,也許謝伯伯您會認為我很不男人,但那件事,我絕對是無意識的。”


    “那我問你,除了那件事之外,還有什麽別的失誤沒有?無意識的也算。”謝振宇的眼睛射出鷹眼一般的光芒。


    “絕對沒有,謝伯伯,我發誓,就那一次。”


    “那件事已經徹底處理幹淨了嗎?”


    “按照和她父母事先說好的,我在醫院一直陪到她康複為止,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好幾年了,一次都沒聯係過,我連電話號碼也換了。”


    謝振宇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微笑著說:“我相信你,我會幫你勸勸雨竹的。”


    康磊的眼淚瞬間刷地流了下來,仿佛底下蓄積已久的岩漿,終於找到暴發缺口了。他沒想到謝伯伯會信任他,這讓他在無邊的苦海中,終於抓住了一根有力的救命稻草。


    於是,他哽咽著說:“謝謝您,謝謝您相信我,我保證,以後會做得更好,對雨竹好,對您二老好,不辜負您的信任。”


    其實,接觸過幾次康磊,謝振宇也發現,這孩子不僅長得帥氣陽光,而且做事有擔當,又那麽真心地喜歡雨竹,確實是一個值得托付的好孩子,雖說有過那樣一段經曆,可那畢竟不是他為人荒唐所致,和人的本質品行無關,於是,決定接受這個孩子,並且要幫他勸勸女兒。


    謝振宇站起來,拍著康磊的肩膀說:“我會幫你勸勸雨竹的,別著急,先回家休息一下吧。”說完,轉身回了病房。


    李晗雨此時已經離開了醫院,康磊的回來讓他既氣憤,又心煩。說心裏話,他真的希望這次雨竹和康磊能徹底分開,可是看見雨竹傷心痛苦的樣子,他又不忍心,因為他沒把握可以代替康磊,撫平她心底的創傷。所以,他把康磊拽出病房,毫不客氣地向他揮了幾拳,那個家夥這次竟然一手都沒還。


    護士拔下吊針,爸爸樂嗬嗬地對我說:“閨女,我們一家三口去吃點冷飲吧,天這麽熱。”


    太陽已經落下山去,天邊的餘暉也即將收盡最後一縷光亮,街上的各種霓虹燈在眼前喧鬧著,雖有微風吹來,但暑氣依然在。


    我們來到冷飲店的二樓,仍舊是選定靠窗的位子,媽媽點了香芋、提子味的冰淇淋,我的腦海裏忽地浮現出烤肉店裏,康磊也是給我吃這種味道的冰淇淋,看來,了解我的人,除了媽媽爸爸之外,還有康磊。怎麽又想起他,我搖搖頭,想甩掉這些思緒。


    “閨女啊,爸得和你好好談談,談談你和康磊的事。”


    “爸,我不想談他,更何況你不了解內情。”


    “爸了解,康磊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和爸爸講了一遍,我相信,那孩子沒撒謊。”


    “我才不聽他那騙人的鬼話。”


    老爸卻是慢悠悠地說:“你不聽,我也要說給你媽媽聽,她也想知道來龍去脈的。”


    “康磊說那一年,他去外地補習…….然後……”待爸爸說完的時候,我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麵,心莫名地疼,為自己,也為康磊。


    “給他一次機會,孩子,相信爸爸,他會給你幸福的。”老爸誠懇地勸道。


    “那個陰影會像病灶一樣時刻潛伏在心裏,以後還會有幸福嗎?或者可以幸福多久?”我的淚還是不住地滾落。


    “解鈴還須係鈴人,況且這也不是一時就能解釋開的事,慢慢來吧。”媽媽在一旁勸爸爸,又似在勸我,臉上浮起了擔憂。


    看著為我心憂的爸媽,我狠狠地擦去了臉上的淚。人,是我選的,要怪也隻能怪自己,有什麽權利把自己弄得這樣悲切,讓父母掛心,我暗暗發誓不會再哭泣。


    夏夜的風不知飄來了誰家的懷舊音樂,渺渺地似真亦幻,似幻還真:


    我早已為你種下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從分手的那一天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花到凋謝人已憔悴


    千盟萬誓已隨花事湮滅……


    回到自己的房間,老爸把我的手機拿過來放在書桌上,走到房門回頭對我說:“孩子,感情的事,要用心去看,爸不希望你因為一時之氣錯過最近的幸福。”然後,輕輕地帶上了門。


    我拿過手機,原本漂亮的它,此時像是一個失寵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粉色的外表沒有一點光鮮靚麗,散發著寂寥的冷光。我熄滅了燈火,靜靜躺在床上,開機之後,一連串的短信擁擠著跳出來,無一例外都是康磊的,打開最後進來的一條:


    “雨竹,請原諒我,我的心裏隻有你,我不能沒有你,求你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我立即關掉手機,扔向了床尾,原諒你,那我的傷害誰來買單?


    我一個人空間,我一個人的放縱。


    無數個畫麵糾集在心頭,一會兒是他在外地相思難遣,酒後失誤的滿地狼藉;一會兒是我生病住院,他淩晨打車趕到南京醫院的風塵仆仆;一會兒是他和我手挽手徜徉在繁華的大街上;一會兒是那個女孩兒把人流單推到他麵前的淚眼汪汪;一會兒是杭州斷橋邊的煙雨蒙蒙;一會兒又是賓館裏的情深繾綣……..


    夜靜默得像一隻野獸,好似要吞噬掉整個人間,一幕幕往事叫囂著,你方唱罷我登場,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那麽美好,卻也那麽殘忍。


    眼中的淚一次次漫起,跌下,再漫起,最終,在百轉千回的隱忍中,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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