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酒吧裏,時間尚早,這裏的夜生活還沒有開始,舞池和唱台上空無一人,偌大的酒吧裏顯得很空曠。康磊坐到了他最喜歡的吧台前,要了幾瓶啤酒和一大杯冰塊。


    他想在今晚把白群的事向李晗雨合盤托出,既然無法再隱瞞,還不如讓他知道真相,免得他把自己想得齷齪不堪。他不在意李晗雨怎麽看他,但是他必須在意李晗雨以後怎麽對雨竹說。而且,今天必須冷靜,現在還不是和他鬧僵的時候,畢竟他近水樓台,而自己卻遠在杭州。


    不一會兒,李晗雨來了,挨著康磊坐在了吧台前。


    “喝點什麽?”康磊問道。


    “和你一樣,冰啤酒。”


    康磊給自己和李晗雨倒滿了杯子,加了冰塊,一起喝了一杯,然後又倒上,才開口道:“今天叫你出來,不耽誤你吧?”


    “沒有。”


    康磊的禮貌暫時打消了李晗雨的敵意。


    “我想請你耐心地聽我說一個故事。”


    “關於你的?”


    “是的。”


    李晗雨想了一下說:“好,但是不要虛構,我聽故事隻喜歡聽真的。”


    康磊喝了一大口啤酒,從頭開始講述他和白群的事,這件事是康磊心裏的痛,每次提及都會血淋淋,康磊的愧疚和自責,李晗雨都看在了眼裏,他相信康磊說的是真的,作為一個男人,他同情康磊,所以,他一邊聽一邊大口地吞著冰啤酒。盡管同情,可是他做不到全身而退去成全,人生有些東西必須努力過後再說放棄,這樣以後才不會後悔。


    康磊看懂了李晗雨的心,接著說道:“所以,我請你答應我,這件事暫時先對雨竹保密,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她,現在我還沒想好怎麽跟她說,我希望你給我時間。”


    李晗雨喝幹了杯子裏的酒,考慮了一下說:“感情的事其實無所謂君子,無所謂小人,既然你這麽請求我,那我就做一回君子吧。”


    “那我先謝謝你。”康磊說著把兩人的杯子倒滿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會放棄。”李晗雨補充道。


    “就知道你會強調這個,隻要你不說我的壞話,我就很感激了。”


    “往別人身上丟泥團,無論是否打中,自己都會落得滿手泥汙,我可是特別愛幹淨的。”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李晗雨你確實也很優秀,我從來不誇人的,尤其是同類。”


    他們倆碰了一下,喝掉了滿杯的酒,或許是惺惺相惜吧。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雨竹的?”康磊喝了大半杯,平靜地問道。


    李晗雨想了想,慢慢地說:“那個元旦吧,她去我們班跳舞,一眼就喜歡上了,那天我還追出去給她送好吃的,結果還什麽都沒說呢,她就被你拉走了。”


    康磊笑了,李晗雨也附和著微微笑了一下,一起喝幹了杯中的酒。


    “後來呢?”


    “後來,看你們倆處的挺好,我就隻能默默在一旁羨慕。可是,補習那年你走了,音信皆無,那個冬天,她大病了一場,我心疼得不能再忍受了,我要守護她,就向她表白了……”李晗雨喝了一口啤酒,接著說:“沒想到她拒絕的很幹脆,而且拒絕的理由讓人無法靠近,所以我隻能接著等,等到上大學了,她來這兒,我也跟來了。那天她們係裏演出,她穿一條白紗裙,帶著個漂亮的花環,在舞台上,美得像個仙子,我告訴自己不能再等了,所以就想著找機會再表白,你知道嗎,我們係裏聯歡會上,我特地為她編了一支舞,叫《青萍茉莉》,我從沒那麽用心地去跳過舞,我想讓她看見我有多優秀。第二天我們去孫麗萍那兒,很巧,沒有事先說好,我們不約而同地穿了情侶裝,我認為那是上天的一種暗示,就在遊樂場裏和她表白了,這次,她沒拒絕,可是我的喜悅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你就回來了…….”李晗雨又一次喝幹了杯子裏的酒,康磊也跟著喝幹了,然後又倒滿。


    “你一回來,我的世界馬上變成就冰火兩重天了。”李晗雨端起酒杯,和康磊碰了一下,兩人幹杯。


    李晗雨有點醉了,他這輩子最不願意見的人就是康磊,可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今天怎麽掏心掏肺地和他說了這麽多,倒滿了杯子後,他看著康磊說:“你說愛一個是什麽感覺呢?”


    康磊盯著杯子裏的酒,慢慢地搖晃著杯底的冰塊說:“愛一個人,就是心疼她,憐她,寵她。心疼她,因為她會受苦;憐她,因為她弱小;寵她,因為她這麽信賴地把自己托付給了你。愛是一種無休止的牽掛,牽掛得近乎神經過敏,在你眼中,她遠比你或一切人都要脆弱,在大風中行走,無端地便擔心她是否安穩,在窗戶上聽到雨聲,便沒理由的猜想,她出去是否帶了雨傘,愛一個人就是這種滿腔柔情,水漫肺腑的感覺。”


    “說得好。”李晗雨端起杯子和康磊碰了一下,他們一起仰頭喝下。


    倆人都有些醉了。


    康磊把兩人的杯子再一次斟滿後,問李晗雨:“那你認為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呢?”


    李晗雨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來,吟誦道:“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次是康磊主動碰杯,他們又喝幹了。


    酒吧裏的人漸漸多了,閃爍的燈光也漸漸迷離起來。他們互相攙扶著走出來,此時他們看上去怎麽都不像是情敵,卻像至交多年的老友重逢。


    回到賓館,康磊搖搖晃晃地躺倒在床上,給我發了一個信息,翻身就睡了,隻是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發給我的信息是剛剛李晗雨背誦過的: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第二天上午,我去班級上課,康磊下午來的學校,我們去3d影院看了大片《泰坦尼克號》,從影院出來的時候,我感慨地說:“傑克把救命的木板給了羅斯,自己選擇了死,這才是真愛啊。”


    見我有點傷感,康磊馬上逗我開心地說:“如果有一天,我們行走在荒原裏,你沒有鞋子穿,我就把自己的頭發拔下來,編成草鞋給你穿。”我見他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醫院的處置室裏。


    大夫正給我拆線,康磊的電話響了,是他們輔導員要他馬上回去,學校有急事。


    他忙把我送到學校門口,拿出兩瓶藥膏放我手裏說道:“這就是大夫提到的,去疤痕的,我在藥店找到了,你要記得抹。”


    分別的不舍,重逢的留戀,還有漫天的感動,一起湧上心頭,讓我說不出話來,隻是不住地點頭。


    “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過幾天我就回來看你。”


    說完,轉身上了出租車。


    我站在那兒,看見載著康磊的車混進了來來往往的車流裏,眼淚滑下來了。


    突然,那輛車又開回來,康磊下來大步走到我身邊,抱住我說:“雨竹,答應我一件事,別人無論說什麽都不要聽,隻相信我就好。”


    我也用力地回抱著他,說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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