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韻並不想這麽快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但為了見到伯爵夫人,她別無他法,若是一個來自大辰國的普通女子,試問伯爵夫人怎麽可能隨意接見?


    但是讓錦韻沒有想到的是,她的身份竟然勾出了伯爵夫人不堪回首的過往,皇室宗親都知道,沐青鸞是與北郡王斷絕了父女關係,這才隱姓埋名消失不見,但具體是為了什麽,各種猜測紛雲,但始終都沒有一個最後的定論。


    而沐青鸞對自己超乎想像的熱情友好,讓錦韻不得不心生警惕,猜測她是不是別有所圖?


    沒錯,他們是帶著親戚關係,但卻隔著一層,而且京城與北郡隔著老遠,如今四郡的局勢又如此微妙,她不相信沐青鸞真的無所覺,而隻是坐一個井底之蛙仰頭看天?


    這位青鸞郡主年輕的時候就是個不消停的主,東跑西躥的,如今雖然看似安心落戶布魯斯南,但安知她沒有打別的主意?


    若是四郡戰事一起,沐青鸞會不會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將鐵給輸送到北郡,支援她父兄應戰?


    錦韻沒辦法想得不多,來到這個世界後,先後經曆了陸府與沐親王府的複雜人事變遷,她心知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要得到就必須要有付出,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思及此,錦韻眼波婉轉,淺淺一笑,“姑姑,這次來得匆忙,也未備上什麽可心的禮物,錦韻親自下廚做了些點心,全當給姑姑嚐嚐鮮。”


    “喔?”


    沐青鸞挑了挑眉,她走遍大江南北,足跡遍布海外,還有什麽東西是她沒嚐過的?


    倆人說話之間,艾蓮已經手腳利落地將食盒打了開來,捧出盛放在蓮花白釉瓷盤裏看起來有些黑漆漆的糕點,糕點不多,隻有六塊,被切成了一寸見方,整整齊齊地碼在瓷盤裏。


    “這是……”


    沐青鸞看著這黑漆漆的糕點,外觀並不十分討喜,但可可的味道飄散在空中,嗅進鼻端,頓時讓人有了一嚐其味的想法。


    她本就是個喜歡新奇事物的主兒,不然當年也不會不安分做一個深閨小姐,轉而四處奔波了。


    新奇的人和事物,總是會吸引她的目光,即使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人的真性情也不會隨之改變。


    “這糕點的名字叫做提拉米蘇,姑姑您試試看!”


    錦韻遞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刀叉,挑了一塊放在試用的小瓷碟上,遞給了沐青鸞。


    旁邊的仆婦連忙上前一步接過,分出一小塊在另一瓷碟裏,自己先嚐了一小塊,待了片刻確定無事,這才恭敬地遞給了沐青鸞,“夫人請用!”


    “這婆子,錦韻是自己人,哪用那麽小心?”


    沐青鸞狀似埋怨地嗔了那仆婦一眼,到底還是沒有阻止她這忠心護主的動作。


    “應該的,雖然是自己人,可錦韻也不敢托大壞了規矩。”


    錦韻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


    雖然她的名帖裏印上了能夠代表她身份的世子側妃印信,但對她這個突然跑出來的沐親王府世子妃,沐青鸞怎麽就會這般深信不疑呢?


    古代人的智慧是不容小覷的,真傻的沒幾個,聰明的卻是不少。


    錦韻也在納悶,若不是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加上某些聯係和猜測讓沐青鸞有了這樣的認知,便是沐青鸞自己也在做戲,一半真一半假,端看倆人相處時的說辭與表現罷了。


    顯然這一接觸,沐青鸞已經信了她九分。


    沐青鸞笑了笑,優雅地叉了一塊放入口中,舌尖一抿,微微咀嚼起來。


    隻覺得一絲清涼躥入喉間,除了香甜的可可味,還帶著點奶油雞蛋的香味,甚至還有些酒味,這麽多美妙的滋味融合在一起,真正是她吃過最美味最可口的糕點,她不由驚奇地看向錦韻,“你姑父也愛吃甜的點心,可否將這糕點的做法告訴姑姑?”


    “這有什麽,取了紙筆來,我這就給姑姑寫下。”


    提拉米蘇的做法是先用三隻蛋黃加三兩白糖打至到鮮奶油狀,再溶解八兩芝士加入蛋黃漿中攪拌,將剩餘的蛋白分幾次倒入攪拌,在加入一茶匙伏特加酒攪拌,再用小掃將四兩黑咖啡快速地掃在打底的手指餅中,雪藏兩個時辰後撒曬可可粉即成。


    仆婦極快地準備了紙筆在一旁的桌案上,錦韻提筆就寫,這裏的人慣用的是老式墨水筆,不是毛筆,但對錦韻來說卻好寫得多。


    末了,她吹了吹未幹的墨跡,這才小心翼翼地遞給沐青鸞,笑道:“姑姑,除了提拉米蘇之外,錦韻還寫了幾種甜點的做法,像酒香水果,意式芝士餅、西西裏三色雪糕,姑姑都可命人試著做做看,口味倒是新奇,這世麵上應該還沒有得賣。”


    好在羅斯國有可可粉、黑咖啡、伏特加和芝士,錦韻在酒店裏閑得無聊,便利用空閑時間做些點心解解悶,也是試驗了幾次才能弄出可口的提拉米蘇。


    這不得不讓她想到另一個商機,若是將錫蘭紅茶,以及製作這些歐式點心的材料進回大辰國,那“浮雲閣”的生意又將開辟出另一片新天地,這些東西不是鐵和糧食,倒沒有被限製買賣,完全可以走正規渠道進行正常的商業貿易,隻要找到長久合作的供應商,便沒有任何問題。


    沒想到來到羅斯國竟然讓她發現了新的商機,這算不算是個意外之喜?


    沐青鸞接過,看著白紙上落下娟秀清麗的字體,不由地又抬頭看了一眼錦韻,這墨水筆她都是適應了好久才掌握了寫作的方法,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便能運用如常,不得不使人高手幾分。


    或許,這個小姑娘敢帶著不多的隨從隻身匹馬地來到羅斯國,就這份膽量便是一般的宅門閨秀望塵莫及的。


    若是自己的女兒能有這樣的胸襟與氣度,恐怕她也能少操幾份心。


    想到這裏,沐青鸞不由感歎地搖了搖頭。


    錦韻納悶,還以為自己寫的有哪裏不對,不禁問道:“姑姑,可是有不妥的地方?”


    “沒有,這東西很好。”


    沐青鸞搖頭笑道:“你這孩子的確是好的,姑姑承你這份情了,隻是想到我家那個不懂事的丫頭,若是她有幾分你的可心,我睡著都該笑醒了。”


    依錦韻的反應和表現,她應該不知道伯爵城堡裏住著沐子宣,但沐青鸞卻也不得不小心行事,為了女兒的幸福,她可是將這張老臉都給搭上了,若是最後不成事,那她真是枉做了小人。


    “姑姑說笑了,女兒可是娘親的貼心小棉襖,即使理杳德小姐比別人稍活潑一些,但相信到了最後她一定會體會您的良苦用心。”


    錦韻自然隻撿好的說,不管對她對簡。理查德有什麽看法,那自然都是埋在心裏的,母親雖然會抱怨自己的女兒哪裏哪裏不如別人的好,但到底喜歡聽見別人的誇獎和讚揚,沐青鸞也不例外。


    幾句話下來,錦韻便說得她心花怒放了。


    錦韻抿唇一笑,暗暗默了默,如今看沐青鸞對她的態度,要救出高寂與曉笙應該不是難事,剩下的便是查明伯爵城堡裏住的那個男人是不是沐子宣。


    果然,錦韻開口,沐青鸞爽快地答應了,說她也了解了事情發生的經過,不過是女兒使性子鬧脾氣,哪能真把人怎麽樣?


    沐青鸞這樣一說,錦韻也放下心來,遂告知自己已經找人在港口物色,看有沒有多摩人售賣的純種伊犁馬,若是有的話一定買來賠罪,沐青鸞當場便誇錦韻懂事,慧質蘭心,還直言都是自己人,勿需這樣客氣,兩姑侄一時間相談甚歡,眼看天色便暗了下來。


    “姑姑,今兒個打擾良久,錦韻就不多留了。”


    錦韻看了看窗外,暮色沉沉,湛藍的天空布上了一層陰霾,這天恐怕就要下雨了。


    “那好,我也不多留你,你身邊那兩個人此刻就在城堡裏,我立馬讓把人給領了來。”


    沐青鸞回頭跟身後的仆婦說了什麽,她便立刻退了出去按吩咐領人去了。


    倆人又說說笑笑了一會,直到那仆婦返回,在沐青鸞耳邊說了什麽,她臉色微變,卻又轉頭對錦韻笑著說:“恐是有些變故,不過不打緊,我親自去看看,你先在這裏坐會。”


    “不妨事,姑姑自去忙,橫豎我也沒什麽要緊事,多等一會也無妨。”


    錦韻笑著起身,沐青鸞又拉著她的手說了些話,這才轉身離去,隻是在轉身的刹那,原本明媚的麵容立刻便沉了下去,眼神冰冷地直視前方。


    這個當口怎麽會出了這般意外?若是處理不好她倒當真不好與錦韻交待。


    若是因此而延遲了錦韻的歸期,讓她繼續滯留在布魯斯南,恐生變數,這才是沐青鸞擔心的問題。


    房門輕輕關上,錦韻也收了笑容重新落坐,艾蓮卻不由呼了口氣,低聲道:“小姐,還以為伯爵夫人多難纏,原來竟然是這般容易。”


    艾蓮也想像不到這位伯爵夫人娘家竟然是北郡王府,那怎麽說也與沐親王府沾親帶故的,這趟總算沒白跑,高寂與曉笙的問題定能迎刃而解。


    錦韻卻在沉思,聽艾蓮這一說,猛然抬起了頭來,“你找藉口去見見曾凡,看看有沒有機會查探出城堡裏住的那個大辰國男子是誰?若實在沒有辦法,製造點意外,隻要把堡內大多數人給引出來就能分辨。”


    “這……”


    艾蓮一怔,她可是親眼看著自家小姐與伯爵夫人交好的,有什麽事不能當麵請求嗎?就像對高寂曉笙的問題一般,伯爵夫人不是很爽快地就答應了嗎?若是私下裏再幹些什麽,被伯爵夫人發現了,這不是明擺著打主人家的臉嗎?


    “別問那麽多,照我說得做,我這位青鸞姑姑可不是你想像中那麽簡單的。”


    錦韻沉下了臉色,卻是在思考另一件事,沐青鸞匆忙離去,可不要是高寂與曉笙出了什麽意外,這可是她擔心的。


    眼見錦韻眸中現出凝重之色,艾蓮也斂了笑,心知這不是說笑,趕忙尋了個借口退出偏廳,尋曾凡去了。


    伯爵城堡的地窖裏,這曆來是儲藏食物和酒的地方,簡。理查德讓人把高寂與曉笙抓回來後,便命人清空了地窖裏的小房子,將倆人扔了出去,自個兒則去照顧黑星了。


    如今三天過去了,不聞不問,倒好似忘記了有這兩個人似的,偏偏阿基米看不過眼,在暗地裏想要整治高寂,雖然被帶了手腳鏈,但高寂自然不是個服軟的,那帶刺的皮鞭抽打在身上,竟然哼都不哼,曉笙看不下去,情急之下一頭撞向了阿基米,被他隨手一揮撞在了牆上,眼前已是昏迷不醒。


    伯爵夫人派那仆婦去打探時,這事情剛剛發生,阿基米知道闖了禍,轉身鎖了門便走,高寂在地窖中咆哮,就差掀翻了那裏。


    “怎麽會這樣?阿基米也太不懂事了。”


    伯爵夫人半眯著眼,口氣聽著有些不好,有仆婦在前點著燈,攙扶著她小心翼翼地步下了地窖的樓梯。


    阿基米與阿南是一對雙胞胎兄弟,這還是理查德伯爵從小便給女兒培養的護衛,隻是阿基米維護主子的心也太強烈了些,不得不讓人有了更深一步的猜想。


    那仆婦小聲說道:“阿基米平時也是護著小姐的,怕也隻是想為小姐出口惡氣!”


    “罷了罷了,大夫請來了嗎?立馬給那姑娘看看,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我也不好與錦韻交待。”


    伯爵夫人撫額,這些人闖禍的本事倒不小,卻要她來收尾,真正是令人頭痛。


    “夫人,我看那位世子側妃也沒什麽脾性,對你端得是敬重,你又何必對她那麽好?事事親力親為?”


    那仆婦很是不解,世子側妃的身份能有多尊貴,怎麽及得上正牌的伯爵夫人,按她的道理說,這份臉麵伯爵夫人可給可不給,給了,是抬舉了她,不給,也是理所當然。


    伯爵夫人頓了頓,輕歎一聲,“現在說了你也不懂,總之我自有打算。”


    雖然伯爵夫人親自探望,但高寂哪裏肯買帳,氣憤地用拳頭將牆壁打了好幾個窟窿,直到那個仆婦高聲喝出世子側妃來接他們了,高寂這才安靜下來,任那些人將他的手腳鏈解開,又將曉笙給抬了出來讓大夫好生整治。


    伯爵夫人這邊忙得焦頭爛額,轉頭一看,卻見著窗外暮色中陡然躥起一叢赤紅色的紅焰,人聲鼎沸,呼救連連,整個伯爵城堡頓時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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