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麽搞的,差點害死我大姐!”


    回乘的馬車上,錦韻氣鼓鼓地嘟著臉,一掌拍在沐子宣的肩頭,眸中含著怒氣,顯然是真的火了。


    是,她與沐子宣一同設計了錦雯和韓戰,才分別約了他們倆人前往興圓寺,不過也是為了給他們製造相遇的機會,明明計劃是很詳盡,不應該出什麽紕漏。


    小片躲在那樹上,不是瞅準了時機才將炮仗扔在馬車不遠處,這才驚了馬匹,可沐子宣明明說在山道上設了障礙物,馬車不會向山上跑,頂多在平地上蹦達,不會有危險的。


    可世事偏偏有那麽湊巧,若是錦雯真出了什麽意外,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我也不知道。”


    沐子宣苦著一張臉,“我明明是將那樹枝都給堆在山道的路口上,興許是哪個過路的人將它給移開了……”


    沐子宣也覺得很冤枉,明明是好心辦事,卻不想差點弄巧成拙,若是真的造成挽回不了的過失,恐怕他與錦韻之間又將要出現裂痕了。


    幸好韓戰機靈,馬上功夫也了得,這才力挽狂瀾,救得美人歸。


    “幸好大姐沒事,不然我真饒不了你!”


    錦韻狠狠地瞪了沐子宣一眼,後者本能地縮了縮脖子,然後便涎著一張笑臉上前,哄勸道:“這下你該看清楚了,你大姐對韓戰也不是全無感覺的,而韓大哥好似也動了情……”


    眼見錦雯的馬車改了道奔上了山,錦韻早已經嚇得花容失色,沐子宣這才施展輕功帶著她一路追了上去,隻是沒有韓戰的馬跑得快,等到他們趕到時,錦雯已經被救下了,而那失去控製的馬車卻直直地衝下了山崖,真正是險之又險。


    這兩人難得有獨處的空間,他們也不便突兀地去打擾,於是便一撥人走陸路,一撥人踏樹林,從高處觀察著兩人的表情和動作,看那模樣分明是有戲的。


    錦韻眼珠子一轉,瞥了沐子宣一眼,“你再去問問韓戰的意思,順便告訴他我大姐的身份,免得他心裏貓爪似的又不敢隨意地肖想。”


    “瞧你說的,就像韓戰是那色中惡鬼一般!”


    沐子宣笑了笑,趁勢又靠近了一分,將錦韻摟在了懷裏。


    “這可說不定,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五年不近女色,不會憋出病來了吧?”


    這個倒是個問題,關係到錦雯下半輩子的幸福,錦韻不禁認真地思量了起來。


    “真不知道你的小腦袋瓜裏裝的什麽,這樣大膽的話也說得出口?!”


    沐子宣哭笑不得地摟著錦韻,他到底娶了個多大膽的小妻子,從她計劃著錦雯與韓戰兩人的偶遇開始便是奇招百出,恐怕月老的紅線也強不過她,若是這兩人最後真能走在一起,百分百地都是她的功勞。


    “不管了,這件事的後續你要負責跟進,還有韓戰的身體狀況你也要探出虛實來,算是將功補過!”


    錦韻半眯著眸子掃向沐子宣,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這事要是再辦糟了,就等著回家吃排頭吧!


    沐子宣哪有不應的道理,已經攤上這檔子事了,隻有將之進行到底!


    *


    過了幾日,沐子宣又再約了韓戰,而獨自想了幾天的韓戰也漸漸摸出了頭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世子,你那天是故意約我到興圓寺的?”


    韓戰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實在是這幾天那張清麗的麵孔一直在他腦中出現,讓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就連做起事來也是懨懨的提不起勁。


    那天明明是沐子宣約的他,怎麽好巧不巧地見不到人,拐到另一門前還湊巧遇到了那場意外?


    當然,若不是那場意外,他也遇不到那位姑娘,隻是她來去匆匆,也未留下隻字片語,讓他徒留了遺憾。


    沐子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表情尷尬,這種事情哪是他這個大男人做的,他這也是為了愛妻所托,趕鴨子上架唄!


    “也不能怎麽說。”


    沐子宣搓了搓手,勉強笑道:“那天你救的姑娘……知道是誰嗎?”


    “世子知道?!”


    韓戰這句已經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他的心在一瞬間跳得無比快,就好似要噴出胸口似的,垂在膝上的雙手也在那一刻緊握成拳,或許,在潛意識裏他已經等著沐子宣問出這句話很久了。


    “她是我大姨子,也就是太常寺少卿陸大人的千金。”


    沐子宣這才攤牌,“起初不是有媒婆送了你的畫像到陸府讓我大姨子相看嗎,這事你可還記得?”


    韓戰略一遲疑,便點了點頭,心中卻泛著莫明的喜悅,那位姑娘便是陸家小姐嗎?難不成她真看上自己了?


    因為見過他的畫像,所以在那天看到他之後才會有驚訝和了然,他以為的這份認識便是由此而來?


    “那你可有意?”


    沐子宣試探著問道,若是韓戰點頭了,接下來便好辦了。


    韓戰默了默,半晌後,神色陡然大變,看向沐子宣的眸中竟然帶著一層薄怒,“這麽說那日的意外也是世子有意為之?你知不知道,差點害死陸小姐?!”


    韓戰緊握著拳頭,若對麵的那個人不是世子爺,若不是他心裏還存著一點理智,保不準這拳頭便招呼了上去。


    那天的意外多麽凶險,若是他晚上半分,那陸家小姐或許便與馬車一同墜下懸崖,香消玉殞了,一想到這個可能,他的心跳便仿若漏了半拍,怎麽能不讓他後怕?


    說到這事,沐子宣也很是自責,是以沒有絲毫辯駁,隻誠懇道:“那日之事確實是我的疏漏,拙荊為了這事也惱了我多時,若是真的釀成大禍,我心難安!”


    被沐子宣這一說,韓戰的心裏才好受了些,不想沐子宣根本沒有絲毫的推卸責任,反而勇於承擔,倒是和他印象裏的豪門世家子多有不同。


    當初與沐子宣相交,韓戰就想著他是不是懷有別樣的目的,如今真相大白,反而是鬆了口氣。


    知道自己沒有什麽別的可被人算計,若是為了她……就算是被算計了,他也有種甘之如飴的感覺。


    “陸小姐清雅高貴,又怎麽看得上我這個莽夫?”


    韓戰搖頭歎了一聲,雖然他也有些意動,但卻不想讓人覺得他是攀了高枝,若是真的娶了陸小姐,妻子娘家地位是比他顯赫得多,他無半分背景白手打拚而起,這如何比得?


    “若是韓大哥有這個意思,我自當去說。”


    沐子宣安慰地拍了拍韓戰的肩膀,依他的眼光來看,無論是政治素養還是業務能力,韓戰都是有真才實學的,隻是韓戰的性子太過耿直,隻要稍稍加一點圓滑,這樣的人遲早會有升官發達的機會。


    而且,經曆了文府那檔子事,陸大人也不是那麽看重門第的,劉氏雖然有些意見,但如今好似也比較聽得進錦韻的勸說,女兒的幸福到底是大過自己的顏麵,這一點她應該是深有體會了。


    這邊廂兩個男人敲定了這事,準備不日便向陸府下聘,錦韻也沒想到這男人幹起這事來也是風風火火,她隻是讓沐子宣探探韓戰的意思,怎麽就直接敲定了婚事?


    好在韓戰大方,沐子宣借故給他安排的太醫檢查他也沒有拒絕,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到底是照做了,事實證明韓戰身體全無隱疾且身心健康,沐子宣也放心下來,愛妻交托的事情終於辦妥了,他也長長地籲了口氣。


    這事就不是男人做的,比起曆經生死,刀裏來火裏去要複雜得多,好在隻此一次,下不為例,為了自家大姨子,他也就犧牲這一回。


    倒是結交了韓戰這樣爽朗的漢子,沐子宣想著今後有這樣的一個連襟也不錯。


    可如今的問題是,錦雯還未點頭,錦韻自然是要征求她的意見,這不又到陸府將這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錦雯,特別是說到韓戰身心健康之時,錦雯少不得又是一陣麵紅耳赤,錦韻隻當她是害羞了,當然說到最後少不了還為那日的事告了罪。


    “他真的答應了?”


    錦雯覺得臉皮直臊,但有些話還是不得不問出口,“他若真的娶了我,將他亡妻置於何地?今後,是否還會一直念著她?”


    這幾日她也反複想過,韓戰頗具性格的臉龐一直出現在她夢中,昨兒個竟然還做了那等羞人的夢,讓她的惱意直往上竄,那等耳鬢廝磨真正是讓她羞紅了臉。


    “大姐,其實我覺得你真沒必要介意。”


    錦韻歎了一聲,繼續道:“究竟在你心裏,介意的是他念著亡妻,還是他娶了新婦,便將亡妻徹底拋在了腦後?若他是這等薄情寡義之人,你還會喜歡他嗎?”


    “其實,你在意的不應該是他的過往,那段日子,你們還不曾相識,他生命中有別人,這也是不可避免的,可你們在一起生活,便是現在和未來,隻要在這段日子裏他的心裏住的人是你,又何必在意從前呢?每個人都有隱秘的回記,或許是甜蜜的,或許是心酸的痛苦的,但當我們收拾心情展開一段新的旅程時,不管過往是什麽,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便不那麽重要了。”


    “你說是嗎,大姐?”


    聽了錦韻這話,錦雯沉思良久,直到人離開了,她也沒給出個答案,但心裏有個聲音卻在催促著她,她要見韓戰一麵,要親口聽他說,不然這婚定是結不下去的。


    春日的傍晚,彩霞在天邊織出最後一片絢爛的天幕,城北的棗子巷口停了一輛馬車,有車夫在旁駐足觀望,顯然是在等著什麽人。


    “來了!”


    阿友吆喝了一聲,芳兒趕忙打了簾子探出頭來,看著那昂首闊步走來之人,立時喜上眉梢,縮回了身子,對著馬車內坐著的人兒笑道:“小姐,那韓大人回來了!”


    這棗子巷裏的一處民宅便是韓戰的居所,二進的宅子,不大不小,也隻住著他與一個老仆,人不多,但收拾得挺整潔。


    韓戰知道是錦雯來訪,心中不無欣喜,雖然男女出嫁前是不宜見麵的,但錦雯走上這一遭,必是有重要的話同他講,他一介武夫更沒那麽多講究,招呼著便將人給引進了宅裏,若是聳在巷口說話,被那些三姑六婆聽到,少不得明日裏又是一陣風言風語,這對錦雯也不好。


    在興圓寺裏不與她一騎,如今又是這般為她名聲考量,沒想到韓戰粗中有細,錦雯倒是越發動容。


    英兒與芳兒守在屋外,大門敞開著,倒是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更何況韓戰連她最窘迫的樣子都見過,如今更不用避諱。


    “你……當真要娶我?”


    錦雯低垂著頭,雙手有些緊張地絞在錦帕上,原以為這話是多麽難問出口,可到了韓戰麵前卻發現也沒那麽難,主要是她已經對他有了好感,便再沒有那種陌生的感覺。


    “自然是真的。”


    韓戰也有些忐忑,因為他猜不準錦雯的用意,故而更是緊張地搓著雙手,“若是你不願,我便不讓媒婆去提親,免得唐突了……”


    這話一出口,韓戰便有些黯然了,這樣高貴美麗的她,果真是自己不能肖想的嗎?


    再見到她,比之當日更加明媚動人,一身緗色雲紋滾邊的衫子,腰上係一條寶藍色窄身高腰裙,衫得她身姿曼妙,好像話中走出的仙女一般,再撫上自己額頭的疤痕,他便更加自慚形穢,頭壓得更低了。


    “不是這樣的……”


    錦雯心急說了這話,才驚覺自己失口,連忙捂住了唇,可麵上早已經染了紅霞,韓戰抬眸看去,不由癡了。


    看著韓戰驟然晶亮炙熱的眸光,錦雯不由羞怯地低下了頭,內心惴惴了半天,複又深吸了口氣,這才抬眼正色道:“我是想問你,你是真的喜歡我才娶嗎?不是因為其他?”


    “其他?”


    韓戰一怔,眉頭緊鎖,“你是說門第?”話到這裏一頓,韓戰自嘲一笑,“的確,我一個從六品衛千總,能娶到陸家小姐的確是高攀了……不過,我要娶你卻不是為此,隻是因為那一日……那一日後我便忘不了你,你的模樣一直徘徊在我心頭,周而複始,輾轉反側……我……”


    話到這裏,韓戰不知道應該怎麽繼續下去,隻怨這張嘴,本就是個不會哄女孩子的,如今這一番真情告白,怕不會被人給嘲笑了去,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誤會我了,”聽著韓戰口中的自嘲,又念及他的出生與過往,錦雯不由心中一痛,急急道:“我這樣再嫁的女子還有什麽好的,隻是……隻是知道你對亡妻情深意重,我也……我也……”


    紅霞一直染上了脖頸,錦雯咬了咬唇,這才道:“我不是想要你忘記你的亡妻,隻是不希望你把我當成她的替代品,若是我要嫁,我的夫君必定要一心一意對我,否則,我寧可不嫁!”


    說到最後,竟然是帶了一絲絕決,錦雯籲了口氣,許是跟著錦韻在一起久了,真沒想到連性子都變得亦發大膽了,這放在從前,借給她一百個膽子也是斷斷不敢說的。


    可好了,如今一口氣該說的都說了,便隻待他的回答。


    錦雯這一通說白,韓戰倒是徹底懵了。


    他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好半天才鎮定下來,細細口味她話中的意思。


    原來,不是不喜歡,也不是嫌棄,隻是人家姑娘介意他心裏住著一個,又口口聲聲地要娶另一個。


    韓戰一手拍在腿上,唇邊緩緩勾起一抹幸福的傻笑,半晌,才感歎道:“我對素娘……不能說我會忘了她,從成親開始她跟著我沒少吃過苦,還落下一身的病痛,這一生是我欠了她……但這一切,隻是過去。素娘去了五年,我之所以沒有再娶,便是一直找不到心中那個人,又不敢隨意娶了回來怠慢了人家,可老天偏偏讓我遇到了你……我便想,若是這姑娘是我媳婦,我一定好好對她,不讓她吃苦,一輩子都對她好!”


    “你……口沒遮攔!”


    錦雯咬了咬唇,這輩子她還沒這麽害羞過,就連嫁與文清遠那一夜洞房,她也是依照著母親的教導做著,這樣隨心而為地喜歡一個人,原來竟然是這般歡喜,她隻覺得整顆心控製不住地跳著蹦著,那種喜悅就好似要從心底噴出來似的。


    “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韓戰趁熱打鐵,上前一步,大手猶豫再三,終於還是伸了過來,一把握住那小小的柔荑,那溫暖柔軟的觸感似乎又將他帶回了那一天,他無法忘記那種感覺,原來蹉跎了那麽多年,他等的便是今天,老天爺終於還是待他不薄的。


    韓戰的大手有些粗躁,但很是幹爽,被他緊緊地握著,錦雯隻覺得心中的某一處缺失突然間便圓滿了,那熱呼呼的感覺竟然讓她有種落淚的衝動。


    緩緩抬眼,看著眼前男子誠摯中又泛著緊張的黑眸,他的擔憂,他的熱切,他的期許,盡數地表現在臉龐,甚至額頭還因為緊張泛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這就是愛情嗎?含著喜悅和期待,緊張與不安,在患得患失之間徘徊煎熬?


    愛,在這一刻,她終於是懂了。


    錦雯咬了咬唇,紅著臉點下了頭。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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