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貴妾的位置上掉了下來,麗娘大受打擊,每天便圍著陸柏鬆轉嘮叨個不停,讓他想辦法去老夫人那裏求個情,陸柏鬆看她可憐,起初還是好言安慰語帶憐惜,爾後也被說的煩了,索性便不踏足麗苑,求一個耳根清淨。


    如此紫蘇的苑落便熱鬧了起來,連帶著那個不怎麽受寵的三少爺錦琦也逐漸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還有人說越看這三少爺越像二老爺,說得陸柏鬆心花怒放。


    陸柏鬆本就是庶子,對同為庶子的錦琦自然有幾分同命相連的感覺,又覺得這麽多年來虧欠了他們母子,所以府中發了什麽好東西下來,如今他也緊著往秀苑拿,一家人看起來倒也是合樂融融。


    雖然陸柏鬆偶爾也回朗月苑住住,但顧氏對他的態度總是不鹹不淡,說不上熱情,也談不上冷漠,再加上好幾年沒有在一起生活,難免習慣上有些改變,對這個看似溫柔的妻子,他早已經找不到當初的那份感覺,隻是想著她多年辛苦為自己養育一雙兒女,心中尚存著幾分敬重而已。


    聽說錦怡在老夫人的祠堂裏跪了一天便受不了了,哭著跑到老夫人麵前認錯,又被好生說教了一通,這才收了性子,被大夫人劉氏帶了下去。


    至於錦茜,當那一百遍“女訓”抄寫完畢之後,她又央求著親自送到老夫人跟前,在老夫人跟前一陣討好,老夫人這一心軟,念在她是初犯,也就免了她的禁足。


    陸府的事情告一段落後,錦雯那裏請來的宮嬤嬤也如約而至。


    這位宮嬤嬤姓方,聽說以前是在柳太妃跟前伺候的,柳太妃歿了之後出了宮,為人嚴謹,素有威名,經她調教出的女子十個有八個都嫁入了高門大戶做起了正經的太太,就算有的成了姨娘妾室,那在婆家也是說得上話的。


    若是能在方嬤嬤的教導下順利結業,或是能夠得到她誇讚兩句,那這家的姑娘就相當於是得到了一張淑媛圈裏的金字招牌,走到哪裏都不愁嫁。


    方嬤嬤在京城的貴人圈裏很是走俏,一般人還請不到她,若不是托了文婕妤的麵子,想來她也不會來到陸府。


    臨到方嬤嬤到來之前,劉氏已經將陸府的三位小姐集中到了一起,多做告誡,讓她們凡事聽話知禮,絕對不能觸犯頂撞這位方嬤嬤。


    劉氏如此說教一番後,三位小姐心中已經打起了擂鼓,以至於這位方嬤嬤還未到達陸府,她們心中已經各自豎起了一個嚴厲無私的鐵麵形象。


    錦怡紅唇緊抿,目中閃動著堅定的光芒,似乎已經提前做好了接受任何折磨和考驗的準備。


    錦茜畢竟年齡還小,心中倒是被劉氏說得有些懼怕起來,但垂在身側的小拳頭卻是握得死緊,這是她一個翻身的機會,就算為了她們母女,也絕對不會放棄。


    錦韻心中自然也是緊張的,卻沒有什麽非做不可或是一定要達到最好的決心,她心中隻想著如何能夠應付過去,在達到方嬤嬤要求的同時,也不讓自己過得太辛苦。


    方嬤嬤很守時,已時一到便已經在初春的引領下踏進了安苑的正屋,與老夫人和劉氏見了禮後,便領著三位小姐單獨到了學習規矩而獨立開辟的一間花廳,這間花廳也在安苑裏,四周很靜,連伺候的丫鬟都被遣開了好遠,說是這位方嬤嬤授課的時候不喜被打擾,要保持絕對的安靜。


    錦韻這時才細細地打量起了這位方嬤嬤,方嬤嬤四十多歲的年紀,容長臉,眉毛有些粗,眼睛細小但卻泛著洞察的精光,似乎她隻是那一掃,你有任何的小心思都逃不脫那雙精明的眼睛,她的嘴唇有些薄,緊緊地抿著,一看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主兒,更別說她周身散發的那種威嚴感,連錦韻也收起了閑散的心思不得不正經而對。


    “幾位小姐,”方嬤嬤淡淡地開口,聲音聽起來很低沉,卻又有一種奇異的魔力,直穿耳膜,三個姑娘都是周身一震,小心翼翼地豎耳傾聽,“不管你們在自個兒家裏有多矜貴,到了這裏,凡事都要聽從老身的安排,若是沒有達到要求,就要做好接受懲罰的心理準備。”


    幾個姑娘對視一眼,都恭敬地點頭應道:“是。”


    *


    方嬤嬤除了教導規矩之外,還兼上一門女紅,兩門課藝分上下午進行,每一門兩個時辰。


    至於琴藝和書畫,老夫人是想等方嬤嬤的教導告一段落後,再去請專門的夫子前來教授,眼看著姑娘們一個一個長大,這教導之責已是刻不容緩。


    錦怡自是不用說的,從小長在京城裏,該學的一樣不缺,但錦茜和錦韻,一個養在姨娘身邊,一個從小便在農村長大,規矩教養都有欠缺,若是行差踏錯一步,丟的都是陸家女兒的臉,隻為這一點,老夫人也不得不插手,並且吩咐劉氏盯著,千萬不能有絲毫差錯。


    方嬤嬤教導的規矩很全麵,從走路、坐姿、站姿、問好請安、到吃飯喝水、待人接物一應禮儀統統俱全,稍有差池,輕則小聲訓斥,重則那戒尺就直接招呼了上來,經常打得幾個小姑娘眼裏包著淚花,手下卻不敢停歇地動作著。


    就陸錦韻也不可避免了挨了尺子,手臂和小腿肚上都留下了紅痕,好在曉笙每晚都給她熱敷塗藥,這紅痕也好得快,又被衣服褲子遮住,外人看不到。


    不過學規矩對錦韻來說還是能夠達到要求的,但最要命的是女紅,雖然顧氏刺繡手藝沒得說,但在農村時都忙著糊口掙錢,哪能靜下心來教導女兒刺繡,錦韻隻能從基礎學起,十個指頭被刺得紅腫不堪,看得顧氏好不心疼。


    這一晚,錦韻與錦堂陪著顧氏用過晚膳,錦韻剛想起身告辭,回自個兒苑落裏安寢,卻被顧氏給喚住,她有些納悶地坐等,卻見著吉祥和五福搬來了繡架,紅陽與燕陽在一旁端茶上水,卻止不住地捂著唇偷笑,心下已經猜到什麽,錦韻一張下臉立時便聳搭了下來,嗚咽道:“娘,你饒了我吧!”


    “娘這麽做就是是為了你好!”


    顧氏可不吃錦韻的那一套,這麽多天看著女兒十指紅腫,她心裏自然是心疼得緊,可方嬤嬤是陸府花了大價錢請來的,這裏麵還有文婕妤的麵子在,即使她心中不願女兒受苦,卻也不能阻止錦韻繼續去學習,思來想去之下也隻得利用每天晚膳後的時間惡補一番,不求日進千裏,至少不會像如今這樣慘淡。


    “二丫,你就聽娘的話,多用功,少吃苦!”


    錦堂摸了摸錦韻的腦袋,眸中有心疼也有寵溺。


    如今錦堂已經順利拜在李唯的名下,跟著這位名師虛心求學,整個人的氣質和風度似乎都向前邁進了一大步,與從小養在京城的錦良相比也分毫不差,甚至他的文采還得到的李唯的讚譽,直言此子可教,必不沒師尊之顏。


    “哥……”


    錦韻咬了咬唇,可憐兮兮地看向錦堂,本來還指望著他來幫自己說說情,卻不想竟然和母親站在同一陣線。


    “好了,堂哥兒明日裏還要去李老師家,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顧氏拍了拍錦堂的肩膀,兒子如今奮發向上努力求學她都看在眼裏,還特地貼補了銀子囑咐了孫媽媽讓廚房每晚都燉上溫補的湯水給送去,努力是好,卻也不能虧了自個兒的身子。


    “是,娘。”


    錦堂點了點頭,又對錦韻鼓勵地笑笑,這才轉身離去。


    錦堂與錦良的苑落都在外苑,從朗月苑裏離開還要走上一段路程,等錦琦再大幾歲後也會單獨開了苑子,不會一直與他姨娘紫蘇住一塊,這是曆來的規矩。


    雙喜撩了簾子,看著邁步而出的錦堂,不由羞澀地低下了頭,輕聲道:“二少爺走好!”


    這聲嬌軟的聲音讓錦韻也探了探脖子,卻忽然看見外麵有個人影閃過,看那模樣該是黃四牙家的閨女春蘭,她不由微微一怔。


    黃四牙家的是大夫人劉氏娘家人,當初送來朗月苑裏必定是有所圖的,春蘭又長得花容月貌,或許是劉氏起了讓陸柏鬆收房的心思,誰知道顧氏並未將春蘭放在房中,而在苑子裏做些雜活,再加上陸柏鬆也不常到朗月苑來,春蘭也就急了。


    不過轉來轉去,春蘭不會將主意打到錦堂身上吧?


    才一會兒的功夫,錦韻已經神思飛移,心念電轉。


    顧氏自是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又掃了周圍一圈,轉頭對女兒笑道:“堂哥兒如今也大了,若是他看著誰合眼緣,收兩個通房丫頭也行,多個人照顧著,我也安心。”


    紅陽與燕陽麵色平穩倒是沒有其他想法,或許是早前在朝陽縣與錦堂處久了,也沒生出那樣的心思來,如今能夠在顧氏身邊伺候著,又得顧氏信任,長久下去那呆在朝陽縣的老子娘也就更加安穩了。


    吉祥與五福隻是有些害臊地抿唇偷笑,雙喜與八寶卻是眼中驟然一亮,隻是一個目光熾熱,一個目光內斂,但都同樣蹦出一份喜悅,錦韻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是自家哥哥太走俏了,攪得這幫小姑娘春心蕩漾了。


    收通房丫頭在平常的大戶人家裏本是常事,錦良也隻比錦堂大上一歲,如今房裏也早擱了兩個通房丫頭,純粹解決生理需要;當然,若是以後有了身孕生下一子半女的,被抬了姨奶奶,那也相當於是半個主子了。


    許多丫頭可就指著這點途徑,盼望著自己也能夠一步登天。


    雖然對於男人的這一點本能發泄讓錦韻有些無語,但她又覺得錦堂不是那樣的人,或許也是林碧嬈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那樣千嬌百媚的一個小姐,又兼具果敢與潑辣,有這樣的女子在前,他還會對其他女子生出感情嗎?


    想到這裏,錦韻不禁又是一歎,林夫人做事果決,開弓便沒有回頭箭,林碧嬈的婚事已經注定,便再也不可能更改,真正是可憐了錦堂的一片癡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將屋內各個丫頭的反應收入眼底,顧氏眼中極快地劃過一絲冷光,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們下去吧!”


    顧氏遣散了屋中的人,隻留了燕陽與五福在外間候著,這才轉向錦韻,歎道:“堂哥兒雖然孝順,卻也是個心思重的孩子,娘自是想他不那麽憋著自己,或許收個通房轉移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娘……”


    錦韻驚訝地捂住了唇,原以為在朝陽縣城裏的那一切,隻是屬於少男少女青春萌動的隱痛,卻不想顧氏什麽都明白。


    “好了,你這個姑娘也是,娘雖然當著丫頭們說這些,你也不知道臉紅,真正是個厚臉皮的!”


    顧氏點了點錦韻的額頭,雖然話語隱含責備,但眸中卻滿是寵溺。


    “娘,那我就厚著臉色賴你一輩子,到時候你可不能趕我走!”


    錦韻挽著顧氏的胳膊,半真半假地靠在顧氏的肩頭撒著嬌。


    “娘也想啊……可女大不中留……”


    顧氏笑著撫了撫錦韻垂在身後的烏發,半晌後又正色道:“所以,眼下你便跟娘好好學女紅,省得將來嫁了人連雙襪子也不會做,讓夫家的人埋汰你!”


    “娘!”


    錦韻哀嚎一聲,卻也拗不過顧氏的執拗勁,隻得老老實實地穿針引線,照著顧氏的樣一步一步繡起圖樣來。


    *


    事實證明,顧氏的教導方法是有效的,在連續七日都被刺破了指頭後,第八日錦韻終於掌握了基本的針法,繡出花樣來也象模象樣,雖然繡圖仍然缺少了一點神韻,但卻已經讓人看不出她其實是初學女紅,說實話,這樣的結果讓錦韻心裏也小小地驕傲了一把。


    方嬤嬤將錦韻的進步看在眼裏,卻也沒說什麽,甚至還加重了她的女紅課業,讓錦韻的歡喜還沒能漫延到心底,就又愁苦了一張臉。


    下午的課業結束後,方嬤嬤自是先行離開,錦怡在收拾自個兒的繡件,錦茜看向錦韻,不由湊近了低聲道:“三姐今天繡的我看著已是不錯,不知道方嬤嬤是怎的,還要罰三姐做如此重的課業。”


    錦茜雖然話裏話外似乎都是在為錦韻打抱不平,可那輕鬆的語氣卻透露出那暗藏的幸災樂禍,錦韻搖了搖頭,淡然道:“方嬤嬤怎麽安排,我們便怎麽做,四妹妹也別忘了明日裏要交的十篇‘女誡’,不然方嬤嬤可又要罰你頂水碗練走路了。”


    錦怡抿唇,嘲諷地笑道:“自己的事還沒弄妥帖,也有心情嘲笑別人,四妹妹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自從上次的菊苑事件後,錦怡自是恨上了錦茜,自家姐妹不說幫忙,還在暗地裏給她使絆子出陰招,對錦茜她早已經是恨得牙咬咬,若不是如今風頭還未過去,她又在祖母和母親麵前保證了會守規矩不鬧事端,放在以後她一定好好收拾這小蹄子。


    “二姐也別得意,方嬤嬤可誇過三姐的禮儀規矩,那在我們姐妹中是最好的,你可要努力,別落了你長房嫡女的名頭!”


    錦茜冷哼一聲也不甘示弱,說完話語提了東西便走,隻留下相視一眼略有些尷尬的錦韻與錦怡。


    早就知道這錦茜是個不省心的,不挑出點事端她心裏就是不舒坦。


    錦韻心裏歎了一聲,也不說其他,隻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不一會兒,卻聽見錦怡的聲音居高臨下的傳來,“三妹,別以為方嬤嬤表揚了你兩句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我是長房嫡女,我父親更是四品太常寺少卿,你雖然亦是嫡女,卻別忘記了你父親卻是庶出,至今仍無官職,無論你再怎麽努力,永遠也別想越過我去!”


    言罷,錦怡便是冷哼一聲,擔起裙擺高傲地轉身離去,隻留下一陣旖旎的香風。


    錦韻怔了半晌,最後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她啥時候又覺得自己了不起了?


    隻不過老夫人下達了死命令,誰在方嬤嬤那裏結不了業,誰今後的日子就慘了。


    錦韻知道自己的女紅太差,這才想著從規矩禮儀方麵勤奮彌補一下,希望最後結業的時候兩種成績綜合一下能夠持平,努力了果然有成效,今天才偶爾得到方嬤嬤開了一次金口表揚,卻沒想這歡喜還沒暖到心裏去,就被人當頭潑了盆冷水,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哎!


    *


    重陽小宴那日發生的事情,雖然陸家已經極力遮掩,但到底還是有些風聲傳了出去,好在人雲亦雲,有人聽了嚼嚼舌根,有人聽了便一笑而過,久而久之也淡了。


    但老夫人始終是心中不鬱,傳了話下去,方嬤嬤那裏的管教便更是嚴厲,三個姑娘勤學苦練,根本沒空出府,錦韻原本打定主意去威遠侯府拜訪的計劃也隻得一拖再拖。


    轉眼間便到了十一月,天氣涼爽之餘也泛起了一絲冷意。


    錦韻的女紅技藝眼看著有了長足的進步,不知道方嬤嬤是有意無意,特地讓錦韻拿了自個兒曾在宮裏做的繡圖回去研究,起初她還在慢慢摸索,但時間久了便覺出了這針法其中的奧妙。


    方嬤嬤所習的針法竟然肖似錦韻前世所知的蜀繡,蜀繡以軟緞、彩絲為主要原料,其繡刺技法甚為獨特,至少有一百種以上精巧的針法繡技,而方嬤嬤繡的這幅牡丹圖精巧細*膩,在同一塊底料上,在同一繡製過程中,繡出了正反兩麵圖像,輪廓完全一樣,圖案同樣精美,采用了暈針、紗針、點針、覆蓋針等十分獨特而精湛的技法,正是蜀繡中聞名遐邇的雙麵繡。


    雙麵繡甚是複雜,繡時一定要把針垂直,不刺破反麵的繡線,且須按次序非常均勻地排列針腳,不能疏密不當,才可使兩麵相等,起針時要將線尾剪齊,下針時將線尾壓住,連線幾次短針,將線尾藏沒,使正反兩麵都不露線頭,最後藏頭,將線尾隱藏在最後的針腳中,不能露出絲毫。


    顧氏一看之下也是驚歎不已,看著錦韻在一旁研究,自己也忍不住抄針演練,兩母女倒是各自忙得不亦樂乎。


    “這針法果真是精妙!”


    顧氏徐徐放下手中針線,再看了一眼自己所繡的牡丹圖,她本也是喜愛刺繡,有了新的針法也必定要嚐試一番,雖然沒有方嬤嬤的親自指點,但隻是研習其作品,也讓自己的刺繡技藝更上了一層樓。


    “娘,你繡的倒是好,完全把女兒給比下去了,如此我後日裏如何交得出讓方嬤嬤滿意的繡圖……”


    錦韻整張臉愁苦不已,禮儀規矩算是已經告一段落,三位小姐雖然各有參差,但好歹方嬤嬤那裏都是點頭通過了。


    至於女紅技藝,雖然已經學習了一段日子,錦韻到底比不過已經拿了好幾年繡針的錦茜與錦怡,若是想要順利通過方嬤嬤最後的評審,想要在技藝上出挑那是不可能的,那麽便隻有在新意上取勝。


    為了交出讓方嬤嬤滿意的一幅繡品,錦韻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繡圖也弄了幾幅,但她看著都不滿意,眼看著日子近了,她也亦發著急。


    “要不,用娘的這幅代替?”


    顧氏試探地問道,要知道得不到方嬤嬤的首肯,老夫人那裏恐怕又會有新的責罰下來,到時候不知道錦韻還能不能吃得消。


    這一個多月來學規矩習刺繡,女兒已經清瘦了不少,她看著都心疼。


    “不行的,娘!”


    錦韻搖了搖頭,方嬤嬤的眼睛多毒辣,是不是她繡的,一眼便能看出,各人的用針力度和手法畢竟是不同的,即使顧氏仿著她的做,也會被方嬤嬤看出馬腳的,到時候鬧到整個陸府都知道,她們娘倆可都沒臉了。


    顧氏秀眉輕蹙,順手理了理錦韻耳邊垂落的一縷烏發,擔憂地問道:“那如何是好?”


    “我再想想……”


    錦韻歎了口氣,目光重新又落回繡架上豔麗的牡丹圖,手指輕輕撫過,繡麵平整,絲線光潤,幾乎成了所有刺繡精品的必備條件之一,可是……“娘,若是這牡丹浮凸,不是看起來更真實,更有立體感嗎?”


    陸錦韻心裏想著,不知道怎的就脫口而出,顧氏一怔,雖然不明白那“立體感”是什麽意思,但浮凸她卻是能夠理解的,可繡線細薄如此,又怎麽能繡出浮凸,難不成要繡重針?


    顧氏搖了搖頭,道:“想要花樣浮凸,也不是沒有人試過用重針,可那樣下去,花色便顯得粗重了些,反而不美。”


    “浮凸……浮……凸……”


    錦韻的手指反複在圖樣上來回撫過,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轉向顧氏,驚喜道:“娘,我有辦法,不用繡重針,也能讓這花樣變得浮凸有致。”


    顧氏也是一驚,旋即問道:“什麽辦法?”


    錦韻神秘一笑,眨了眨眼,道:“待女兒繡出圖樣後再給娘品鑒,現在先保密。”


    “就你鬼精靈!”


    顧氏氣悶地一笑,點了點錦韻的額頭。


    錦韻吐了吐舌,心思已經不住地翻轉,連麵上都是難掩的喜悅,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方法可以嚐試,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試上一試。


    回到了自個兒的苑落後,錦韻讓竹心為她找來了些許做衣服剩下的邊角餘料,再繃上繡架,讓曉笙點亮了所有燈,在夜晚裏也照得整個屋內亮堂堂的,她這才平複起自己的心情,慢慢地,一針一線地緩緩繡來。


    *


    三天之後的結業課上,方嬤嬤最後一次教導,之後便是各人奉上自己的繡作待評。


    錦韻終是沒有提前告訴顧氏其中的秘密,還是等先過了方嬤嬤這一關,她才有臉去報喜啊。


    錦怡與錦茜已經呈上了自己的繡作,雖然她們麵上難掩忐忑,但眸中卻全無焦灼,想來過關是沒有問題的,隻待方嬤嬤最後給出的評價高低而已。


    “二小姐繡功尚佳,隻是缺少了神韻,老身給出的結果是:良!”


    方嬤嬤話音一落,錦怡的麵上不由浮現出一絲失望的神色,她可是費了好多心思繡的這幅圖,原本是指著優來的,沒想到最後隻得了個良,不免有些泄氣地聳搭著肩膀,連應聲也顯得有氣無力,被方嬤嬤狠狠瞪了一眼後,臉色一紅,終是再次挺直背脊坐了起來。


    “四小姐的繡功花梢了些,看著精巧有餘,卻是基礎不紮實,針法顯得浮誇,中!”


    錦茜拍了拍胸脯,顯得有些慶幸,隻要沒有得差,那就算是過關,她本來就不喜歡那根破針,以前也是被麗娘逼著學了一段時日,隻要湊合著看就行了,她可不指望在這上麵變出朵花來。


    “四小姐,你的繡品?”


    方嬤嬤的目光看向了錦韻,她趕忙起身施了一禮,這才小心翼翼地奉上盛放在黑色四方鏤空花紋托盤上的繡品,繡品鋪的很整齊,上麵還蓋著一層薄薄的輕紗,繡過朦朧的光線,隱約可見其中的幾許麗色,顯得有幾分神秘。


    “三姐莫不是真繡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還這樣藏著掖著?”


    錦茜坐在椅子上伸長了腦袋也沒看出一點所以然來,不由撅起了嘴。


    錦怡也是一臉好奇加警惕,在規矩禮儀上她雖然得了個優,但錦韻得的卻是優加,生生比她高出一頭來,她心裏自然是氣悶,若是這一次錦韻的女紅再蓋過她,讓她這陸府長房嫡女的臉麵往哪裏放?


    “四妹說笑了,姐姐自知繡藝不高才有心藏拙,也是怕被人看了笑話去,又哪裏比得上四妹的繡藝精湛!”


    錦韻不動聲色地頂了回去,錦茜麵上一臊,又看向方嬤嬤微沉的臉色,將原本想要反駁的話語給咽了下去,冷哼一聲撇過了頭。


    “錦韻失禮了,請嬤嬤勿怪!”


    錦韻又對著方嬤嬤欠了欠身,話語倒是聽著真摯懇切,有幾分誠心。


    方嬤嬤看了錦韻一眼,沉聲道:“沒有下次!”


    “是!”


    錦韻翹了翹唇,恭敬地將托盤放在方嬤嬤身前的案桌上,這才退後兩步,婷婷站定。


    方嬤嬤的視線落在托盤上略有些突出的浮形上,用手指細細地摸了摸,口中輕“咦”了一聲,這才緩緩揭開那一層薄紗,目光卻是陡然一亮,手指更是反複地將這繡品來回撫摸了幾遍,方才失笑道:“原來竟然如此簡單,老身想了半輩子,竟然鑽進了死胡同裏!”


    複又抬頭看向錦韻,眸中升起了難得的暖意,“三小姐是如何想到這樣做的?”


    “錦韻也是偶然有了這想法,就想著一試,還望嬤嬤不要怪罪錦韻取巧。”


    錦韻甜甜地一笑,方嬤嬤並沒有訓斥還隱現歡喜,看來今天她過這關有望了。


    “你且說說,這內裏是何物?”


    方嬤嬤手指一摸便知,要想花樣浮凸,錦韻用的根本不是重針,而是在花樣裏填充了東西,觸感微軟卻又飽滿,這樣簡單的做法她怎麽沒有想到,還一直鑽研針法,想以高超的技藝展現出浮凸的效果,想來真是她鑽了牛角尖,殊不知另辟蹊徑卻能柳暗花明。


    “羊毛和綿紗。”


    錦韻笑著回道,“先用羊毛墊底,再繃上一層棉紗,這樣羊毛就不會稀漏而出,且手感飽滿溫軟,再在上麵刺繡出花朵,遠看也更具真實和美感。”


    錦韻自己也試驗了很多次,做衣服的布料有硬有軟,但若是塞入繡圖之下觸摸起來手感卻是不一,感覺也怪異,她遂想到用鋪墊在內室裏的羊毛氈,用剪刀剪了一些羊毛,又用棉紗繃了起來不漏,這才小心翼翼地完成了眼前的繡品。


    錦怡與錦茜在一旁聽得糊裏糊塗,都不知道錦韻與方嬤嬤在說些什麽,更不明白怎麽繡花還用上了棉紗和羊毛,倆人冷視一眼,卻又極快地調轉過頭,但心裏都存在著同樣的嘀咕,這件繡品最後的結果是……


    方嬤嬤看了看錦韻,沉吟半晌,方道:“繡功隻能說是勉強,但這新意卻是上佳,老身給你良佳。”


    方嬤嬤話音一落,錦茜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錦怡拳頭一緊,生生將桌案前的繡布揉成了團。


    “謝謝嬤嬤!”


    錦韻低頭,暗暗呼出一口長氣,總算是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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