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列別斯基來說,在西伯利亞的日子並不好過。他常常在想,如果不是跟那位貴族大人爭奪某位小姐的話,自己也許就不用來這鬼地方吧。雖然他貴為西伯利亞兵團長,聽上去這是一個無比顯赫的職位,事實上他的轄地包含整個西伯利亞,但實際上他能活動的地方非常有限。


    “該死的!”列別斯基將酒瓶丟到了一旁,“那群該死的哥薩克奴隸這個時候造反做什麽?起碼等我離開西伯利亞再說啊!”


    在得知普加喬夫造反之後,列別斯基這個最不受關注的兵團長忽然一夜之間成了全莫斯科最知名的社交紳士,所有的人都在談論他,談論他是否能阻止叛軍的西進。一些列別斯基平素都不敢奢想的大人們紛紛給他發來親筆信函,希望他能在西伯利亞阻止普加喬夫。


    “這怎麽可能!”列別斯基甚至將葉卡捷琳娜的親筆信給丟在地上,“阻止哥薩克人?上帝啊!難道我們的沙皇陛下不知道我們的陸軍已經衰弱到什麽地步了嗎?”


    身為一個軍人,盡管不是那麽盡職,但是列別斯基還是清楚地認識到,如果說擁有哥薩克騎兵的俄羅斯軍隊是歐洲二流的話,那麽失去哥薩克的俄羅斯軍隊簡直就是不入流!現在三分之二的哥薩克人加入了普加喬夫的叛軍,剩下的人又不會盡力與普加喬夫作戰。同時西伯利亞兵團的戰鬥力可以說是整個俄國戰鬥序列的倒數,他們存在的最大價值就是對唐努烏梁海地區施加壓力。


    由於普加喬夫造反,西伯利亞兵團的大部分兵力都被普加喬夫所牽製,於是唐努烏梁海地區的壓力驟然減少。雖然唐努烏梁海的駐兵還沒有接到與俄國人作戰的命令,但是並不妨礙他們對西伯利亞兵團造成一些小小麻煩,例如:偶爾劫個營,偶爾燒個糧什麽的。總之俄國人當年做過的,現在十倍地還回去。


    “武器和糧食還沒有送到嗎?”丟下酒瓶的列別斯基吼道,“整整一個冬天過去了,我們的儲糧已經沒有了,難道莫斯科還沒有新的物資送來嗎?”


    “上校閣下,”一個士兵跑了進來,“莫斯科方麵來信,說由於道路不通,戰備物資暫時還不能送進來。”


    “狗屁!”列別斯基怒吼道,“繼續寫信,如果兩周內在沒有物資送來,我這邊隻能投降保存帝國的軍隊實力了。”


    “這……”士兵有些猶豫,“上校閣下,我聽說波爾金將軍閣下將會接替整個西伯利亞的防衛,所以……”


    “哼!我就知道,那個女巫在這個冬天哄著我前線拚死拚活就是為了讓她的姘頭過來撿便宜!”


    士兵心頭大汗,心想你在冬天打得也非常失敗啊,但是嘴上卻說:“上校閣下,如果您放棄的話,那麽所有的功勞都會歸波爾金將軍閣下。”


    “你以為我不知道麽?”列別斯基瞪了士兵一眼,“如今我手上沒糧,你讓士兵們怎麽去拚殺?”


    “要不然我們去喀爾喀打草穀?”


    “嗯。”列別斯基想了想,最後點點頭,“通知兄弟們做好準備,讓我們去黃皮猴子那拿吃的喝的去。”


    事實上,論起“打草穀”的曆史,蒙古人完全可以說是俄國人的老祖宗。但是伴隨蒙古帝國的衰落,於是喀爾喀也成了俄國人打草穀的地方。畢竟對於西伯利亞兵團來說,漫長的冬季是很少有物資補充的,如果不去喀爾喀劫掠的話,他們會過得很緊張。至於繼續南下,俄國人並沒有這麽大的膽子,畢竟內屬蒙古因為早早就歸順清廷,得到的武器裝備也要優於喀爾喀,更重要的是,旁邊就有數個清廷軍團常駐,深入內屬蒙古的下場很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西伯利亞兵團長期打草穀的地方就是喀爾喀,雖然喀爾喀也反抗過,但無奈武器不如人,自然是被打得一塌糊塗。他們也曾經試圖南下打草穀來補充自己被打草穀的損失,可是隻要他們敢南下,那麽勢必招來唐努烏梁海軍團的報複。雖然他們也跟乾隆抱怨過,但是乾隆總會語重心長地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因為你們委屈了內屬蒙古。所以,喀爾喀的不滿情緒也因此高漲了不少。


    不過對於西伯利亞軍團的人來說,能夠去喀爾喀打草穀的確是冬季過去之後最好的消息。畢竟喀爾喀有更多的糧食和牛羊,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劫掠到中國的瓷器和茶葉,等他們日後回莫斯科的時候,這都可以帶來一大筆財富。於是,幾乎不需要列別斯基動員什麽,大家飛快地準備好自己的武器,朝喀爾喀進發。


    但是這一次,列別斯基錯了。他們沒有從喀爾喀搶劫到任何東西,反而將自己的性命丟在了路上,因為在路上他們就遭遇到了喀爾喀騎兵。


    看著俄國人的樣子,喀爾喀騎兵們自然知道他們是試圖南下去喀爾喀打草穀的人,新仇舊恨自然集中到一起。於是一場遭遇戰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雖然因為事發突然,重騎兵幾乎沒有發揮作用,但是從清廷手上拿到的火器還是幫了不少忙。因為在俄國人的記憶中,喀爾喀是幾乎沒有火器的,所以列別斯基並沒有要求自己的士兵帶去太多彈藥。於是,依靠這自己充足軍備,喀爾喀人漸漸占了上風。在列別斯基被打死之後,俄國人終於崩潰了,士兵們四下逃竄。


    “草原的英雄們,報仇的時候到了!”領隊的恩和森並沒有放過俄國人的打算。


    事實上就算恩和森不下達全殲的命令,蒙古人也不打算放過這支殘兵。一個多時辰之後,俄國人被全部剿滅。


    看著地上的屍體,恩和森這才知道火器的威力,他不由得在心中想,長生天啊!這是怎樣的武器啊!恩和森希望回去之後,喀爾喀的老爺們可以帶回更多這樣的武器。不過他很快就知道這不現實了,恩和森雖然是個武夫,但畢竟也是喀爾喀貴族出身,他早就知道喀爾喀對清廷有反叛之心,而清廷也對喀爾喀十分提防,清廷接連頒布的“禁運令”針對的就是喀爾喀人。


    “希望那些老爺們能多多可憐那些卑微的下人們。”恩和森低聲嘟噥了一句。


    在剿殺了這支打草穀的俄國軍隊之後,恩和森知道自己的行蹤是無法隱藏了,但是他也知道附近就是西伯利亞軍團的一個重要駐地,在冬天的時候,那裏就是軍團的基地。既然列別斯基是從這個防線出來,那就證明大部分軍隊都駐紮在那。隻有現在快速殺過去,才可能出其不意。


    “長生天保佑!兄弟們,前麵就是我們仇人的營地,今天,我們要為我們的兄弟姐妹報仇!”


    “報仇!”


    讓俄國人一直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麽對清廷若即若離的喀爾喀士兵成了中華反攻俄國的先鋒,更讓俄國人吃驚的是,曾經無比落後的喀爾喀士兵居然被清廷裝備上了新式火器。雖然這些火器並不如俄國那般先進,但是奈何喀爾喀主場作戰,在喀爾喀人付出慘痛代價之後,西伯利亞兵團正式退出了俄國的作戰序列。


    這場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恩和森看著遍地的屍體,長出了口氣,“終於勝利了。”


    雖然恩和森知道這場勝利是無比慘烈的,喀爾喀為此付出了大半的士兵,尤其是精銳幾乎在這裏覆滅。但是他們終於是拿下了西伯利亞,他聽說清廷對喀爾喀的安排之一就是可以選擇在西伯利亞定居,但是必須成為清廷的正式臣民。恩和森苦笑一聲,身為黃金家族的血脈,他自然是不遠臣服。可問題在於,如果喀爾喀不臣服,那麽騰出手的清廷要抹殺喀爾喀幾乎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他聽說在喀爾喀進軍西伯利亞的時候,漠西蒙古去挑戰哥薩克慘敗,但是近在咫尺的唐努烏梁海和伊犁將軍都沒有出兵援助,隻是看到漠西蒙古幾乎被打殘之後,清廷的大軍才姍姍來遲。


    “或許對於喀爾喀來說,這還是個不錯的選擇吧。”恩和森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將軍,清廷派來密使。”恩和森的親兵傳來一個消息,“他正在中帳等將軍。”


    恩和森別有深意地看了這個親兵一眼,似乎並不怎麽打眼,但是他很勤勞,沒想到……恩和森心裏苦笑一聲,這個時候清廷的“密使”抵達戰場,隻怕全喀爾喀都知道了吧?而自己的親兵居然將他領到自己的中帳,這下自己是黃泥巴掉到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知道了,你好好招呼他,我過會就到。”恩和森並不打算處罰這個親兵,畢竟這個時候不適合跟清廷決裂。但是在慢慢回軍帳的路上,恩和森在思考自己的籌碼是什麽。估計清廷看上自己的唯一原因是自己手上還握有喀爾喀最後一支精銳,看來皇帝是想兵不血刃地拿下喀爾喀,免得在後世留下不好的名聲。


    “將軍!”前來遊說恩和森的那是兵部侍郎餘文儀。


    對於餘侍郎,恩和森倒是有一麵之緣。當年恩和森來京城走關係為自己尋求一個兵中職位的時候,餘文儀曾經施恩於他。恩和森不得不感歎乾隆的算盤是打得無比精細,衝著餘文儀的麵子,恩和森無論如何都不會不坐下來談談的。


    “餘大人,您曾經有恩於我,隻要在下能做到的,定當遵從。”恩和森已經打定決心談一談了,歸順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條件還是要盡量高一點。


    “恭喜將軍閣下大獲全勝!”餘文儀笑道,“朝廷最近在北方用兵,將軍此次大勝對皇上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想必封賞的旨意就要到了。”


    “此役全賴皇上天恩。”恩和森並不是一個莽撞的蒙古人,在京城生活的歲月讓他學會了思考。


    餘文儀道:“聽說喀爾喀的紮薩克想讓將軍退兵?”


    恩和森心中一愣,雖然他並沒有聽到什麽風聲,可“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還是知道。更何況自己與紮薩克不對盤是人盡皆知,如果不是喀爾喀實在找不出熟知火器的將領,統兵的也不一定是自己。恩和森思考了一會,隻得跪下道:“侍郎大人救我!”


    餘文儀虛扶一下,道:“不知道將軍怎麽看待內屬蒙古最近的日子?”


    恩和森想了想,道:“很舒服。”


    雖然喀爾喀對內屬蒙古的人放□為黃金家族的驕傲,臣服於清廷而不滿,但是大部分喀爾喀人都承認,內屬蒙古的人過得比自己滋潤許多。因為清廷從海外貿易中獲取了巨大的利潤,在招商局的運作之下,這些財富化為基礎建設資金,一則改善了全國的基礎狀況,二則將這些收入藏富於民讓不少人收益。作為歸化的策略之一,朝廷對內屬蒙古的傾斜是非常大的。草場有了很好的規劃,各部族放牧有了統一的安排,這樣不僅很少會餓死牛羊,同時也讓草場有了充足的休養。雖然早期這樣的政策被蒙古人嗤之以鼻,但是實施一段時間之後,效果還是非常明顯的。內屬蒙古與外藩蒙古之間本身就有很多聯係,不少喀爾喀蒙古人有親戚在內屬蒙古,看著他們的日子越來越滋潤,你說喀爾喀人不嫉妒才是奇怪的。所以喀爾喀也動過去內屬蒙古打草穀的歪點子,但是被唐努烏梁海騎兵跟震懾住了。


    “那將軍也想喀爾喀人過上這樣的日子嗎?”


    “隻是老爺們……”


    “他們並不重要!”餘文儀淡笑道,“重要的是將軍的想法!喀爾喀是無論如何都會等同內屬蒙古的,但是朝廷會在西伯利亞設立總督一職,不知道將軍的意思?”


    恩和森知道這是清廷最大的善意了,雖然所謂的西伯利亞總督會被掣肘,可是成為這麽一大片土地的封疆大吏,恩和森還是心動了。恩和森跪了下來,“末將唯陛下馬首是瞻。”


    餘文儀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封旨意,“這是皇上給將軍的密旨,將軍好好看看。日後將軍乃是本朝五大總督之一,貴不可言啊。”


    “不敢不敢!”恩和森連忙說道。


    西伯利亞軍團的覆滅吹響俄國被肢解的號角……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中,總督隻對非直屬土地開放,也不算是殖民地總督。


    猜猜看,另外四個是哪裏?


    另,這是補5月2日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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