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人禮節大”,而作為滿人的統治者愛新覺羅家族自然在一年一度的大節“過年”中自然會有一套繁瑣的理解。


    臘月初一便是過年慶典的開始,按照規矩乾隆要在這一天賜“福”給後宮諸妃、宗室及朝臣。隻不過滿人以白色為尊,所以永璿拿著白紙的福字總覺得有一些些膈應。而臘八則是皇後於坤寧宮前煮臘八粥分賞諸人。


    在小年前,皇帝及各衙門擇吉日吉時封印封筆。那皇帝封印自然不是隨便將印璽一封就了事,須知清朝內廷十三衙門中就有一個名為尚寶監,他們負責照看皇帝的二十五個印璽。不同的聖旨上是要蓋不同的印璽,比如重要詔書要蓋“皇帝之寶”;“製法之寶”則是蓋在專門給某個朝臣的諭旨;“命德之寶”則是用在獎勵朝臣的諭旨上;“駕馭六軍之寶”則是用在軍事方麵。蓋錯了聖旨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輕則被言官勸諫,重則皇帝還要去向列祖列宗道歉。所以皇帝封印封的是二十五顆印璽。


    真正的過年是從小年開始,諸如祭灶等等禮節就從這一天開始。剛好永璿回來的時候趕上小年,這恭親王府的祭灶自然是永璿出麵,畢竟“女不祭灶,男不拜月”的規矩還是在。這灶神爺祭完當然就是準備歡歡喜喜過大年了。


    “王爺,隻怕今年除夕的滿蒙午宴上是少不得要出麵應酬一番了。”章佳氏一邊打發人尋了幾件大毛的衣服出來,一邊跟永璿說著。


    “嗯。”永璿點點頭,“皇阿瑪已經差人送來了口諭,除了十一弟之外,所有阿哥都要出席。”


    “今兒個過年比往常冷,虧得還備下了幾件大毛的衣服,王爺看看,可有喜歡的。”


    章佳氏話音一落,幾個小丫鬟們將大毛的衣服抖開,拿出來給永璿看。


    永璿點了件不是很顯眼的大毛衣服,“就這件吧。”


    “是不是不夠喜慶?”章佳氏皺了下眉頭,“皇阿瑪不是封賞王爺麽?”


    “何必礙著別人的眼?”永璿淡淡地說了句。他當時聽完乾隆的封賞,內心大大地吃了一驚。除了沒有賞穿明黃色外,永璿的待遇隱約有趕上當年康熙朝的廢太子之勢,這讓永璿內心警醒不已,堅辭。最後以多加一顆東珠做終結。


    章佳氏並非眼皮淺的人,一聽永璿這般說,便皺著眉將幾件過於明豔的大毛衣裳挑了出去,選了件青色的袍子。“這袍子倒是襯王爺,隻是顏色太沉了。”


    “不礙事,橫豎係著黃帶子,倒也不悶。”


    按規矩,除夕早晨是皇帝在各殿拈香禱告,請諸位神佛過年。午間便是皇室與蒙古進京朝見的王爺一起飲宴,以示滿蒙之好。而晚上則是家宴,少不得是各位宗室進宮團年,隻是誰能進去,誰又能陪同,則是大有學問。


    永璿身為皇子,自然是必須出席的,畢竟連五阿哥都要在除夕出來與眾人見麵,其餘諸皇子又有誰不參加呢?章佳氏身為永璿的福晉,自然也是要陪同出席。那王氏是上了玉牒的側福晉,又育有一女,自然也是要陪同的。但是乾隆卻在聖旨上忽然提了句,“著那拉氏陪同”。


    本來這接旨的事情沒那拉氏什麽事,但是如今聖旨上提到了她,自然是要打發她出來謝恩。這那拉氏本還不知道什麽事,一聽是讓自己進宮,那臉色立刻喜得跟什麽似的。這大宅子裏本來就秘密少,何況如此光明正大地宣旨,於是其他格格侍妾們都聽到這消息了,自然是無數人氣紅了眼睛。


    章佳氏也是著實吃了一驚,本來這家宴什麽的,側福晉都是沒資格進去的,隻是王氏養育了大格格,又是管了好幾年王府,老佛爺心疼她,才特旨宣了她進宮的。如今這那拉氏居然得了這麽大便宜,也難怪天使一走,鶯鶯燕燕們就來到正院裏,酸話一大堆。


    “好了!”章佳氏瞧著永璿的臉色越來越黑,忙出言嗬斥道。


    她對院子裏伺候的人道:“開了庫房,選幾樣好料子,讓針線上的人連夜趕工,無論如何也要趕幾件體麵的衣服來。”她又對其餘人道,“這是皇上的恩典,不是你等可以揣測的。”


    最後章佳氏和顏悅色地對那拉氏說:“倒是姐姐疏忽了,忘記給妹妹做幾件衣裳。”


    那拉氏雖然是心高氣傲的人,但是也曉得章佳氏占著禮法,況且章佳氏也沒真虧待了她們去,便虛心道:“倒是妹妹不懂事了,這衣裳什麽的福晉是隔三差五地賞賜下來,不缺這一次的。”


    章佳氏笑道:“那是平日裏的衣裳,如今要進宮,宮裏的規矩大,自然衣裳要合乎規矩。況且還要給幾位娘娘瞧瞧咱們妹妹的國色天香,添幾分喜氣。”


    “那奴婢多謝福晉的賞賜。”那拉氏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好了,好了,年節下的,別這麽多禮。”章佳氏扭頭對玉嬤嬤道,“嬤嬤,我那有一副王爺帶回來的紅寶石頭麵,就拿來給那拉氏格格吧。”


    玉嬤嬤眉毛一皺,但很快就鬆了下來,道:“奴婢遵旨。”


    隻是其餘諸人在旁邊聽了都覺得好笑,這福晉打臉還真不含糊。先告訴那拉氏,這紅寶石頭麵是王爺親自帶回來給自己的,然後再將這頭麵賜下來。這那拉氏接了這頭麵,心裏自然是酸的不得了,但還是要恭恭敬敬地謝賞。


    永璿倒是沒有出麵說什麽,這後宅的事情本來就是自己的福晉說了算,自己若是摻和進去,無論說什麽都會得罪人。若是被言官知道,少不得還要參自己一本內闈不修。


    章佳氏既然賞了那拉氏整套紅寶石頭麵,自然也少不得要給其他格格侍妾一些首飾。隻不過樣式沒有那麽出彩,也不可能賞下整套。但是對於這些格格侍妾來說,總歸是聊勝於無。大家謝恩之後,自然頗有眼色地走了。這年節前後,王爺自然是留宿福晉的院子,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即便自己心裏酸得不行,也不敢說什麽。


    “倒是委屈福晉破財了。”見群芳都離開之後,永璿打趣道。


    “這又什麽委屈?”章佳氏淡然道,“妹妹們替妾身照顧王爺,妾身又豈能不賞?”


    永璿沒有接章佳氏的話,隻是吩咐道:“嬤嬤,你且打發人到外麵守著,我有些體己話兒要跟福晉說。”


    玉嬤嬤自然是應承了下來,帶著幾個丫鬟出了房,在走廊上候著。


    “那拉氏並非皇後的人。”永璿隻是淡淡地說了這麽一句。


    但是這話落在章佳氏耳朵裏就不一樣了,她先是一驚,隨後道:“可是那位的意思?”


    永璿知道自己福晉聰明,在自己的暗示下,果然是猜到了後麵的人。永璿並沒有承認或否認,隻是道:“後族問題始終是皇帝的隱憂啊。”


    章佳氏知道後麵的話不是自己能問能說的,便也隻能默然。這滿清本就是從奴隸社會快速過渡到封建社會的朝代,原本在明朝就隱約出現的現代化民主進程就被滿清給徹底扼殺掉,而且還一舉退回到半奴隸半封建神會時代。正因為滿清有著奴隸社會的影子,自然也多多少少有一些母係文化的傳承。例如,重母族、妻族。


    隻不過隨著滿清封建化的進程,這些母係習俗自然成了皇帝要約束的對象。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帝需要一個強大的後族來支撐,但是這樣一個強大的後族對於皇位繼承卻是大患。皇後若是成了太後,皇帝就不好約束了,此時的後族就成了皇權最大的威脅。也難怪乾隆要挑起永璿與那拉氏的矛盾,同時也是挑起章佳氏與那拉氏的對立。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得利的都是愛新覺羅家族。


    因此永璿也猜出了乾隆的用意,將那拉氏指過來,然後再高高供起來。以後無論皇後支持不支持那拉氏,這黑鍋後族是背定了。


    大年三十,午宴乃是乾清宮賜宴,領宴的乃是諸位進京朝見的蒙古王爺。而陪宴的則是諸位阿哥,乾隆當然要讓自己的兒子與諸位蒙古王爺搞好關係。於是連十五阿哥這樣的少年阿哥都來乾清宮飲宴。


    隻是今年的賜宴時間有些敏感,南洋尚未太平,俄國人又在北方蠢蠢欲動。蒙古人自然是要來打探朝廷動向,想知道朝廷是打算戰還是打算和。不過見到永璿被調回京城,幾個精明的蒙古王爺立刻猜到了朝廷的動向。自然是相視一笑,既然朝廷要對北方用武,那麽蒙古自然就有資本跟朝廷要東西了。別的東西不要,那火器是一定要的。當年朝廷研製出新式火器的時候,大部分的蒙古王爺還有些瞧不上。等這次跟俄國人一打戰,有火器的自然是全身而退,沒火器的那可是被折騰得夠嗆。所以,這要火器就是頭等大事。


    飲宴才一輪,就有蒙古王爺趁著酒興提出這個要求。乾隆自然猜得出來這些蒙古王爺是做什麽,雖然清朝一直對蒙古實行暗地裏的“減丁政策”,但是表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況且兵部從販賣軍火裏也賺了不少。而且在永璿的推動下,兵部對販賣軍火的政策就是,武器管夠,除了最先進的火器之外,其餘你是隻要掏銀子就有得賣。但是彈藥卻是配額供應,哪怕你堆出金山銀山來,也絕對不能超額。


    “既然諸位提出這個要求,待過完年,朕就著兵部辦理此事。”乾隆樂得在大過年送紅包。


    “那銀錢?”蒙古王爺素來直爽,有什麽就說什麽。


    “哈哈,不妨事。”乾隆自然知道這一年,蒙古為了對抗俄國也花費不少,乾隆還不至於在這個方麵克扣,“朕讓兵部全部七折供應!”


    這話一說出來,蒙古方麵自然是喜滋滋地山呼萬歲。隻有永璿一個人在一旁暗笑不已,如今剛好是全國陸軍武器換裝的年份,這淘汰下來的舊武器正讓兵部和軍機處頭痛,結果就在乾清宮裏讓乾隆以“促銷”的名義全賣給蒙古了。


    “八哥有禮了。”忽然,永琰端著酒就過來了。


    因為是賜宴蒙古人,於是規矩就沒那麽多,大家倒是可以自由行走。所以少不得互相敬酒,隻是永璿沒有想到永琰回過來。畢竟自己離京的時候,永琰還不過是三歲不到的幼兒。看著這個不過比自己兒子大四歲的弟弟,永璿還是皺了下眉頭。皇家的孩子不簡單,永璿是自然曉得的。隻是永璿對這個弟弟算計自己的兒子非常不滿,但是這個當口上,永璿也說不了什麽,隻是笑著舉起酒杯。


    “八哥,都回京這麽些日子了,也沒見你來見見弟弟我啊。”永琰倒是打蛇隨棍上。


    “不是忙麽。”永璿笑著說,“等得了空,定然去看你。”


    一旁的永珹見這邊打著機鋒,便過來解圍。永琰過來閑話了幾句,便離開了。


    “這小子不簡單。”永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


    “我省得。”


    永珹也沒有再說什麽,閑話了幾句便離開了。賜宴進行了一個時辰,便散了。分府在外的阿哥自然各回各家,洗漱一番之後就是帶著自己的福晉再進宮參加晚宴。


    “王爺可是遇見糟心的事情了?”見永璿不開心,章佳氏問道。


    “沒什麽事,隻是遇見十五弟了。”


    章佳氏眉頭一皺,似乎永琰已經兩次惹到永璿了。隻不過這個永琰既是自己的小叔子,又是皇子阿哥,她反倒不好說什麽,於是將話題岔開了。“綿寧跟大格格今兒個可高興了,往年過年王爺不在京裏,大格格倒還好,橫豎在我身邊,綿寧一個人在外席上就有些悶悶不樂了。”


    “是我苦了你們。”


    “什麽苦不苦的。”


    章佳氏伺候著永璿洗漱之後換了衣服,便命人備好車馬,帶著大格格、綿寧以及王氏和那拉氏進宮而去。


    永璿看了看天色,波濤洶湧的乾隆三十八年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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