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雨,正濃。


    夜色,已近。


    司蘭國。漠東郡西門。


    距離西門約有五十丈距離的時刻,唐子俊馬速不減,向著城頭的將領厲聲冷喝道:“開門!我是公主府親衛唐子俊!”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在這濃烈的秋雨中穩穩傳出,入了城牆上每一個人的耳。


    城樓上的每一個軍士,無論軍職高低,修為深淺,在聽到唐子俊這三個字時,都是禁不住心中一震。無論是在涿郡跟隨慕容霸秋麾下所向披靡的北庸將軍,還是千軍萬馬中刺殺司蘭先王的唐門刺客,或者是平叛案中默默站在司蘭雪衣身後的公主府親衛,都是讓他們仰望的傳奇存在,都是他們茶餘飯後談及的話題。


    隻是,他們都沒有想過,唐子俊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漠東郡的城頭,他們一時有些混亂。


    “紅雲鐵騎無王命不得入任何城池,否則視為謀反!爾等還不快快退去!”劉木麵色蒼白,卻依然不懼的高聲喊道。


    正是由於心中對傳言的擔憂,劉木才會堅持守在西城門。如今看著疾馳而來的紅雲鐵騎,他心中的憂慮更重了幾分。紅雲鐵騎是公主的人,若是他們要硬闖,自己該如何處置?


    麵對司蘭雪衣謀反的傳言,劉木的內心不是沒有動搖過。而麵對忽倫左的突然暴斃以及司蘭雪衣在漠東郡軍營對忽倫左嫡係的清洗,劉木更是有過深深的掙紮。而這種掙紮,在看到紅雲鐵騎的瞬間,劉木眼中卻流露出決絕的神色,大聲喊道:“唐將軍,紅雲鐵騎無召不得入城池。今日我漠東郡軍營中有些變故,元帥正在處理之中,在元帥下令開城之前。嚴禁出入!將軍請回!”


    “變故?”唐子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距離城門越來越近,唐子俊勒馬而立。舉起了右手,然後用力一揮。喝道:“退下。”既然紅雲鐵騎無昭不得入城,那麽他便孤身帶著莫非入罷。龍潭虎穴,也顧不得許多。更何況,既然司蘭雪衣在城中,那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唐子俊一聲令下,身後二十餘騎,頓時分成一個箭頭的形狀。減緩了速度,然後調轉馬頭,漸漸退出城頭弓箭的射程之外。卻並不肯離去。


    唐子俊見劉木始終警惕的看著退得極遠的紅雲鐵騎,絲毫沒有露出可以開門放行的意思,目光一凝,冷聲道:“紅雲鐵騎聽令,退回漠北。”


    二十餘騎沒有猶豫,立刻齊聲應是,策馬掉頭,疾馳而去。


    紅雲鐵騎。一向令行禁止。


    唐子俊待以他的修為,也再聽不見馬蹄之聲,才冷聲喝道:“開門!”


    劉木卻是冷笑一聲,高聲喝道:“此刻我軍正與北庸軍大戰。唐將軍的身份今時不同往日,更是不宜入城。”他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要誓死效忠司蘭王陛下,以博一個光彩的前程和死後的封蔭,那麽,至少應該展現一些誠意,做出一些成績。而若是元帥真的謀反,殺了此人,便如同斬斷元帥左膀右臂,自然是好的。即便元帥沒有謀反,那如他所說,司蘭和北庸大戰之際,殺了此人,也無可厚非。心念已定,自然不再猶豫,劉木右手一揮,高聲喝道:“放箭!”


    莫非的心狠狠的緊了一下,心中大罵劉木“卑鄙!”可此時連紅雲鐵騎也退走了,難道真要和唐子俊殺入漠東郡,再殺出漠東郡麽?莫非揮劍擋箭,心緒紛亂!


    “堅持片刻!”莫非耳邊響起唐子俊平淡冷漠的聲音,她的心頓時安定了不少,一麵擋箭,一麵沉聲應道:“放心!”


    唐子俊眼中爆出前所未有的兩抹寒芒,死死地盯著城頭上地官兵。冷哼一聲,突然一扣手中勁弩,一支弩箭射了出去。便在勁弩往城上飛去的一瞬,唐子俊一躍而起,一腳踏在馬背之上,借力生生地直飛而上,轟的一聲,勢若驚雷。再一腳踏在飛往城牆的勁弩之上,勁弩受力直往下墜,唐子俊卻像一隻黑色的大鳥,飛上西門城頭。


    沒有人反映過來,但唐子俊已然踏在城牆之上!


    浦一落在城頭,唐子俊飛刀已出,劉木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雙手已捂在咽喉,雙眼高高凸起,口中“謔謔”兩聲,便已斃命。唐子俊隨手一會,擊飛劉木身後撲來的軍士,那軍士頓時飛出丈遠,吐血昏迷。唐子俊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拔劍在手,刺破圍過來幾人咽喉,風一般掠過地上屍身,長劍一砍,城門頓開。唐子俊也不多言,劍光再閃,立殺三人。莫非更是二話不說,在城門開啟的瞬間,手舞長劍,拍馬而來。


    兩人浦一會和,二話不說,策馬快速朝東門奔去。


    殺個措手不及,然後,打個時間差。


    莫非和唐子俊有這樣的默契,所以,他們不需要任何言語,就這樣在眾軍士震驚的目光中,衝了出去。


    ……


    ……


    夜色已然悄悄降臨,秋雨漸漸止住了纏綿的腳步。有淡淡的風,帶著深秋雨後的寒涼。


    司蘭雪衣與慕容雲奇並肩走在涿郡的夜市。


    司蘭雪衣和慕容雲奇並肩走出軍營之時,並沒有多少詫異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可當他們的身影離開軍營很遠很遠,軍士們確定慕容雲奇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時,軍營頓時炸開了鍋。慕容馳、慕容燦被身邊的將士們團團圍住,各種問題撲麵而來,鬧得兩人頭昏腦脹,最後不得不拿出軍規壓人,才勉強將一群好事之徒遣散了開去。


    涿郡有夜市。夜市有宵夜。


    慕容雲奇看著司蘭雪衣在吃過那樣大一盆牛肉麵之後,還能在夜市所有的小吃攤上都光顧了一遍,摸了摸自己還覺得有些漲的肚皮,不由打心底裏對這個模樣嬌俏的女子生出了佩服之感。大吃貨的名頭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的。一路上,粉湯彩餃、麥芽糖、丁香肘子、涮羊肉、釀皮子……總之,無論是大菜小吃,隻要是能吃的,通通不會放過。


    吃完整條大街,司蘭雪衣尚且意猶未盡,側頭看著慕容雲奇微微笑道:“不曾想涿郡的小吃這樣好吃,今日多謝慕容將軍做東,好久沒有吃得這樣舒坦了。”


    慕容雲奇看著司蘭雪衣極為誠摯的笑意,看著她高高綁成簡單馬尾的長發在腦後飄蕩,看著她紅色的發帶和紅色的衣闕在秋風中輕輕揚起,心中浮起怪異的感覺,略略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道:“難得元帥來一趟涿郡,略盡地主之誼也是應當。”略略頓了頓,慕容雲奇淡淡道,“也好讓元帥好生看看,這便是涿郡的百姓,淳樸而極努力的活著。男丁門都從了軍,大多數的田地被毀,女人和老人們仍然要努力的活下去。這看起來雜亂而不起眼的夜市,有時候便是很多人的命。”


    司蘭雪衣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夜市上沒有一個成年的男人,除了行動不便的老人,便是蒙著麵巾的女子或是帶著幼小孩童的婦人。甚至,在一個燒餅攤前,一個看起來最多不過七八歲的孩童,正幫著打麵,小小的臂膀,使勁的揮動著擀麵棒,使盡了渾身的力氣,在寒涼秋風中,竟然忙出了一頭的汗,小手在額頭一抹,便留下一順灰白的麵粉,在他黝黑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隻是,司蘭雪衣顯然並不喜歡這個話題,她挑了挑眉,不以為意的說道:“既然選擇要活下去,那自然是需要努力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並沒有誰會不同。你我的命,並不見得比他們幸福或是長久。”沒有等慕容雲奇答話,她突然指著前方一個剛剛打開大門,掛上各色花燈籠的小樓,笑道:“唔,那裏,看起來好像很好玩,我們去玩!”言罷徑直向那小樓走去。


    慕容雲奇臉色頓時變得極為精彩,一把拉住司蘭雪衣的手臂,道:“該回去了。”


    司蘭雪衣沒有說話,目光看下手臂上慕容雲奇的手。慕容雲奇目光一閃,連忙收回手,尷尬的拍了拍,然後說道:“那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司蘭雪衣撇撇嘴,道:“莫不是真要我在中軍大營陪你坐一宿?我看這小樓還算雅致,去逛一圈兒再說吧!”


    司蘭雪衣舉步,慕容雲奇猛地跨前一步,擋在司蘭雪衣身前,麵色變了幾變,最後平靜道:“回去吧。”


    司蘭雪衣目中露出疑惑的神色,“怎麽?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還是特別貴,讓慕容將軍心疼了?”


    慕容雲奇眉梢跳了兩跳,輕咳一聲,說道:“那是青樓!”


    看著司蘭雪衣瞪大了眼睛,伸手輕輕捂唇,一臉不可思議的望向那小樓。慕容雲奇看向司蘭雪衣的目光已經有些拜服,心中暗道:這便是世人眼中的天才少女?這便是司蘭國的公主大元帥?竟然……不知道青樓!


    便在此時,司蘭雪衣和慕容雲奇同時麵色一變,對視一眼,然後目光齊齊頭像西北方向。


    西北方,隱隱鼓聲傳來。


    “戰鼓!”司蘭雪衣聽了片刻,陡然一震,身子一輕,立刻朝西北方掠去。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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