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涿郡突然下起了一場秋雨。


    天空烏雲密布,雨水淅淅瀝瀝落在身上,有些寒涼。


    軍營上空絳紅色的帥旗被雨淋濕,有些無力的垂在旗杆之上,偶爾風起,也隻是隨意的搖擺幾下,吹不開上麵“慕容”兩個繡金大字。


    軍營中的將士們,卻絲毫沒有被秋雨所影響,依舊精神奕奕的巡邏,操練。隻是,經過哨崗之前些微的騷動,將士們望向中軍大帳的目光有些怪異。


    ……


    中軍大帳層層護衛之外,侯著北庸涿郡軍營最頂尖的兩位人物。一位是中郎將慕容馳,一位是涿郡折衝都尉慕容燦。祭天大典之後,慕容雲奇毫無顧忌的清洗了軍營,把之前可以留在身邊的幾位李柚的眼線都送出了涿郡,軍營中身居要職的幾位李柚親信的將領,更是被慕容雲奇毫不客氣的請進了府衙密室,好吃好喝的供著,隻是不能出府衙之門半步。慕容霸秋經營涿郡多年,涿郡的府衙,便是慕容府的府衙,這一點毋庸置疑。如今,慕容雲奇更是讓涿郡中軍大營,都成了慕容府的親信。


    以慕容馳和慕容燦二人一向的殺伐霸道,看著以極為閑適步伐漸漸走近的一個纖弱的身影,看著她身後跟著上百劍拔弩張的涿郡將士,一時間卻沒有人開口說話。


    終究還是慕容馳開口了。他望著眼前這個容貌清美,渾身散發著冰寒氣息的女子,情緒有些複雜,他恭敬抱拳一禮。說道:“見過司蘭元帥。”


    此人正是司蘭雪衣。她沒有帶任何親衛,沒有打打殺殺,就這樣,極為閑逸的,仿佛探望許久不見的朋友般。身為敵國大元帥的她,走進了涿郡中軍大營。她的手負在背後,聳了聳肩。笑道:“我來見雲奇將軍。”看樣子真的隻是極其平常的負手於背,隻是她此刻聳了聳肩,手卻依然在背後。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慕容燦看見司蘭雪衣手腕上綁著極粗的繩索。表情變得極為怪異,突然一步上前,一巴掌打在跟隨在雪衣身後看樣子是負責押送似的校尉頭上,暴怒道:“混賬東西!一根這樣的繩子就想捆住司蘭元帥?要麽就殺了她,要麽就給老子恭恭敬敬的請進來!一群蠢蛋!還不快鬆開!”


    那校尉被慕容燦一巴掌敲在頭上,頓時昏昏沉沉,不過吃痛之下,也醒了過來。連忙唯唯諾諾便要去解司蘭雪衣手上的繩子。司蘭雪衣卻是淡淡移開一步,說道:“不必了,這樣來見雲奇將軍。才是本元帥的誠意。”


    慕容馳看得皺了皺眉,略略瞪了慕容燦一眼。慕容燦正要再說什麽,被兄長一瞪之下,頓時收聲,極為老實的沉默了。慕容馳微微一笑,抱拳道:“將軍等候多時了,司蘭元帥請隨我來。”


    在冷冽的秋雨之中,司蘭雪衣沉默的跟著慕容馳二人,朝中軍帥帳走去。


    ……


    慕容馳極為恭謹又略微有些許惶恐的在中軍大帳外高聲稟報了一聲。門簾被人從內掀開,一名廚娘模樣的胖大嬸大步走了出來,她手上拿著一個空托盤,皺著眉,極為不滿的看著慕容馳,罵道:“鬼吼什麽?吵了將軍吃飯,看老娘不拔了你的皮!”


    慕容馳頓時有些難堪,臉色白了白,有些惱火的辯解道:“吳大娘,不是還沒到飯點麽?你這樣給將軍開小灶,可是有違軍規的。況且……”慕容馳的目光往身後瞟了瞟,“我可真是有正事來找將軍。”


    吳大娘聽了慕容馳說什麽軍規的話拿起托盤就要往他腦袋上打去,又聽他抱著腦袋往身後瞟,這才注意到司蘭雪衣,眼中頓時閃現一陣光彩,抱著托盤細細打量了司蘭雪衣幾眼,極滿意的點了點頭,右手一揮,手中托盤冷不防“砰”的敲在慕容馳頭頂,說道:“小子長進了啊!在哪兒找了這麽漂亮的姑娘?嘖嘖……”吳大娘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司蘭雪衣瑩白的臉頰,讚歎道:“咱們將軍孤身一人這麽些年,也是該找個伴兒了,嘖嘖,這女娃娃著實不錯……”


    慕容馳頓時臉色雪白,瞪大了雙眼看向司蘭雪衣,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司蘭雪衣也是一怔,片刻失笑一聲,看著吳大娘笑得眯成一條線的眼睛,極為認真的說道:“大娘,我與雲奇將軍是舊識了,好不容易來一趟,可是有好多話想同將軍講呢。”


    吳大娘一愣之下,恍然大悟的連連點頭,胖胖的臉上堆滿笑意,眼中精光閃爍,連聲道:“明白,明白!大娘去給你下碗麵,分量十足的牛肉麵,你們先聊著。”說著又看了兩眼雪衣的臉,越看越是滿意,二話不說拉著慕容馳便往外走。


    慕容馳被吳大娘抓住,手腕如同被鐵鉗鉗住一般,就這樣拖著離開。他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敢真的動手。真要動起手來,吳大娘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可吳大娘是從慕容府跟著慕容霸秋大元帥入的軍營,一手廚藝實在是上佳,就是脾氣不好,動不動就動手打人,而且向來軍營中見了吳大娘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是不成文的軍規。是以,一想到吳大娘的身份,就算是給慕容馳十個膽子,也不敢反抗半分。


    司蘭雪衣見慕容馳被一個胖大娘這樣拉走,挑了挑眉,一彎腰進了帥帳。


    ……


    涿郡幾十萬大軍的中軍大帳,陳設極為簡單。甚至,簡單得,根本看不出這裏是中軍大帳,是一軍統帥的地方。


    正對著帳門,是一幅極大的地圖,地圖上有紅色和藍色兩色的旗標,標示著北庸與司蘭國的兵力。地圖下是一方極矮的書案,書案上隻堆著寥寥幾個卷軸,便再無旁物,甚至連筆墨紙硯都沒有。大帳東麵,是一方軟榻,上麵鋪著虎皮,想來是慕容雲奇休息的地方。然後,就是大帳正中的一方五尺來寬的方形矮幾。除此之外,再沒有旁的東西。


    此時,一個穿著紫色將軍勁裝的男子,正盤膝坐在大帳中央的矮幾旁,專心致誌的吃著一大碗麵。


    的確是一大碗,比司蘭雪衣洗臉的銅盆還要大的碗!


    司蘭雪衣看著那個盆子,看著那個腦袋埋在盆子裏的男人,看他極認真的吃著盆子裏的麵,麵上堆著的牛肉和蔥花顯得極為醒目。司蘭雪衣微張著口,然後閉上,吞了口唾沫,笑了起來。


    能在中軍大帳吃麵的男人,自然是三軍統領,大將軍慕容雲奇。


    慕容雲奇這時狠狠吞了一口麵,然後抬起頭,指了指自己對麵的空地,說道:“坐!”


    司蘭雪衣聳了聳肩,說道:“我的手還綁著,坐起來不方便。”


    慕容雲奇看了看她,又吃了口麵,說道:“那就掙脫開吧。既不是小孩子,又不是楚楚可憐的弱女子,這樣也不好玩!”


    司蘭雪衣撇一撇嘴,挑眉道:“原本想著讓雲奇將軍替我解開,然後故作憤怒的在我麵前斥責你那些下屬一番來著。沒想到,雲奇將軍竟然如此不解風情。”言語間,略一使力,手上的粗繩已然寸寸斷裂。她坐在慕容雲奇對麵,以手撐頜,看著慕容雲奇吃得大汗淋漓,不由自主的又咽了一下口水。


    慕容雲奇又是風卷殘雲的吃了幾口,終於覺得被一個女子盡管那女子是敵國的大元帥,這樣看著吃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停了下來,想起關於司蘭雪衣極好美食的傳聞,淡淡問道:“吃過飯了麽?”


    司蘭雪衣搖頭。


    慕容雲奇想了一想,將手中的麵盆往前遞了一寸,說道:“這個很好吃……”


    司蘭雪衣吞了一口唾沫,說道:“看起來也是很好吃的樣子,那鹵牛肉醃得很好,蔥花兒很新鮮,麵也夠勁道。”


    慕容雲奇有些不舍,但還是堅持將麵盆往前再遞了半寸,問道:“嚐嚐?”


    司蘭雪衣擺手道:“不用了,剛才的大娘說要給我做一碗。話說,大娘的一碗都是這樣的吧?別弄成小碗了。”


    慕容雲奇立刻將麵盆拉回自己麵前,不客氣的吃了起來,一麵含糊不清的說道:“這可是我北庸的軍糧,你身為敵國大元帥,至少也該有點節操!若是讓吳大娘知道你是司蘭大元帥,隻怕會把麵盆子扣在你的腦袋上。”


    司蘭雪衣怔怔看著慕容雲奇吃得很熱鬧的模樣,淡淡道:“那便等我吃完了再告訴她我的身份。”


    慕容雲奇加快了速度,終於將麵前的大盆吃了個底朝天,連麵湯也喝得幹幹淨淨,然後抬起衣袖隨意的抹了抹額頭的汗,打了個飽嗝,說道:“你來我這裏,不會隻是為了消耗我們的軍糧吧?說吧,什麽事?”


    司蘭雪衣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隻是想問將軍一句,五年的停戰協議,是否還有效?”


    “笑話!”慕容雲奇臉色露出嘲諷的神色,冷聲道:“事先撕毀停戰協議的是你們司蘭,你有什麽資格來問我?或者,你直接來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更為合適,比如,刺殺我!”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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