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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柚的手越來越冰冷,莫非止不住地哆嗦了起來:他如果死了,自己一定比現在更難過……是的,會非常難過,不隻是愧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莫非趕緊逼著自己不要再想,趕緊逼著自己說著那些亂七八糟的閑話。


    其實她和李柚之間的事情真的很少,入宮這麽久,兩人私下的交往屈指可數,除開公開宴席上的會麵,或是早些時候他為了姐姐莫名來明仙宮時偶有相見,其實他們之間原本也沒有多少事情可以拿來回憶。絮絮叨叨說了這麽多,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莫非想起自己病前給他畫過一幅畫。畫了些什麽?對了,一汪清泉,一輪明月,一樹桃花,一位仕女,一張古琴。自己當時對畫上那份寥落之意挺得意的。覺得唯有那樣的畫,才配得上那首詩。是呢,畫上還有一首詩!莫非努力想著,口中一句一句低低吟誦:


    君不見,紅綃帳裏相留醉,君可見,古寺青燈夢幾回。歎不完紅塵滾滾,伊人漸憔悴,訴不盡天涯茫茫,空灑相思淚。陌上芳菲,春去春又歸,鬥轉星移,年年複歲歲。風吹人影碎,問君何時歸。芳草葳蕤,柳絮紛飛,落花隨流水。花容憔悴,執念成思,夢中可相會?酌酒一杯,嚐盡相思滋味,清弦一曲,幽幽柔情似水。人道是,陌上花開緩緩歸,卻不料,形單影隻空淚垂。一年一歲獨徘徊,三春三月憶湘妃。逝者如流水,回首往事已成灰,清波漫碧水,月圓人缺難成寐。不知謂,又蹙娥眉。杜鵑聲聲催,何所悲。雲月依偎,不見故人回。北原溪畔弄香佩,春風又吹,寂寥冷了誰?輾轉迂回蝶紛飛,故人又回,溫柔給了誰?曾經滄海難為水,天涯明月,相思寄與誰?臨溪素手畫眼眉,一抹嫵媚。梳妝為了誰?一闋相思紅塵醉,幾度離合喜和悲。斜陽阡陌兩相映,明月弦琴共相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問一江春水,離愁別怨誰是誰非。留一縷執念。相逢相知何年何歲。……


    一想到最後那一句,莫非心中突然惶恐了起來,不敢念出來。她將李柚的手靠在臉上,輕輕歎了一口氣,皺眉道:“那一句真不吉利,以後再也不寫這樣的句子了!”


    “寫得很好……”


    莫非自言自語大半宿了,難得有人搭腔,一時刹不住反問:“哪裏好了?”


    “回眸……問君……能否……牽手下一個……輪回……這一句。寫得……很好……”


    莫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張大了嘴巴瞧著李柚。瞧著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的聲音很小,可是字句清楚,神智看上去也很清醒,眼睛雖然半睜半閉,可是正瞧著莫非。


    莫非愣愣的瞧著李柚,瞧了半晌,輕輕將貼在自己臉上的李柚的手細心的放在絲被上,然後使勁兒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最後終於跳起來大叫:“啊――”


    寢宮內外一片大亂,從太醫到宮女太監再到羽林衛,一眾人等全部呼啦啦衝進來了,馮太醫以為李柚傷勢更加惡化,著急地衝上來:“皇上怎麽了?皇上怎麽了?”


    榆錢一把將顫抖的莫非抱住,安慰道:“娘娘別怕,太醫們會救皇上的!”


    莫非一把推開榆錢,伸手指著李柚,手指一點一點的,口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柚躺在哪裏,麵無表情地瞧著莫非,終於翻了兩個白眼,微微閉上眼睛。馮太醫已經喜極而泣:“聖上醒了!聖上醒了!快!快去把藥端來,快!聖上終於醒過來了……”


    馮太醫說過,隻要李柚醒了,便有救了。整個寢宮都沸騰了,所有的人精神大振,羽林衛們鬆了一口氣,宮女太監們奔走相告,比年節裏得了最豐厚的賞賜還要高興。太醫院一片亂,本來祝太醫領了幾位太醫一直守在太後那邊,得了消息也隻留了兩位太醫守候,祝太醫領著其餘人等盡數奔往李柚寢宮。


    服侍著李柚用了藥,太醫們又重新請脈,斟酌重新寫藥方,走來走去,嗡嗡地像是捅了馬蜂窩,一片鬧騰。莫非遠遠看著,仿佛自己是個局外人,隻是眼角含著淚,嘴角又帶著笑。榆錢哭了起來,她扯著莫非的衣袖,“恭喜娘娘,恭喜娘娘,守的雲開了!”


    莫非被她扯得有了幾分清醒,低聲在她耳邊道:“快去令公府傳消息,令公大人的病是時候該好了。”


    榆錢愣了愣,連聲“哦”著小跑著出了寢殿。


    莫非回頭,見李柚正似笑非笑的瞧著她。瞧見這個表情,莫非想,李柚果真是沒事了。唐子俊的什麽鬼靈藥,差點被他嚇死。還好沒事。莫非胡思亂想著,一時鬆了精神,隻覺得眼睛要睜不開了,轉身就往寢殿外走去。


    “你……去哪兒?”


    李柚終於說話了,聲音微弱,卻字字清晰。太醫們頓時住口,一齊轉頭望向莫非。


    “回去睡覺……”莫非一時沒醒過神,直覺的答了一句。突然發現不對勁兒,一屋子安靜,一屋子的眼睛都看著她。莫非極為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往床前走了兩步,萬福了一禮,道:“請皇上保重聖躬,好好休息,臣妾先告辭了。”


    李柚沒有答話,莫非隻好傻傻的保持著萬福的姿勢,隻是蹙著眉,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微微抬頭望向他。


    李柚勉強抬了抬手,道:“都……退下吧。”


    “是”眾人應諾,都倒著往外殿退去,莫非也要跟著退出去。


    “你……留下!”李柚的手指無力的指著莫非,莫非隻好停住腳步。


    片刻,寢宮裏安靜得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莫非有些尷尬,她抬頭望著李柚,輕聲道:“皇上……”


    李柚微微閉著眼,拍了拍身邊的床。


    莫非有些莫名其妙的望著李柚。


    李柚麵無表情的道:“不是要……睡覺麽?這床……夠大。”


    莫非的臉紅了,愣了半晌,忍不住問:“皇上,按規矩,臣妾是不能睡在這裏的……”


    李柚一臉不以為然:“朕的話……就是規矩。上來。”


    這倒也是。


    莫非覺得自己的眼皮實在已經睜不開了。幾天沒有休息,一鬆神,恨不得立即倒在地上睡過去算了。頓時也不再多想,一把將厚厚的紗帳扯了下來,爬上床去。莫非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李柚的傷口,好在床真的很大,莫非縮在靠裏的角落,沒幾下就睡得沉沉的。


    ……


    醒來時殿裏靜悄悄的,莫非有些迷糊的喚道:“榆錢。”沒有人應聲,莫非突然想起什麽,猛的坐了起來,左右一看,不是做夢,自己的確是在李柚的寢宮睡著的。此時李柚並不在床上,隻有她獨自一人。


    他傷得那樣重,會去哪裏?莫非心中漫起一陣惶恐,連忙起身,慌張的朝外走去,拉開寢殿的門,迎上一張帶著熟悉笑意的微圓的臉龐。榆錢連忙道:“娘娘醒了,皇上特意吩咐我們不許打擾。”


    莫非聽得出榆錢話中的驚喜,卻沒有心思解釋,隻是問:“皇上呢?”


    榆錢笑道:“娘娘太累了,睡了兩天兩夜了。皇上正在早朝。”


    莫非收起眼底的擔憂,看了看門外守衛的羽林衛,已經徹底換了,不再是慕容府安插在宮裏的人了。她將榆錢拉進房裏,低聲道:“皇上傷得那樣重,怎麽能去早朝呢?”


    榆錢搖頭道:“昨兒天還沒亮令公大人便進宮了。皇上讓人扶他到隔間和慕容少主談了兩個多時辰才回內殿休息,今兒一早便按著時辰去早朝了。”


    莫非沉默半晌,終究隻是歎了一口氣,對榆錢道:“我們回去吧。”不等榆錢說話,莫非便走出點去,命人備車攆。


    在回明仙宮的路上,榆錢說,常妃神色焦急的來找過她。聽聞皇上醒了,又知道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擾,這才離開。莫非知道常妃找她為了什麽。聞書香在冷宮自盡,常妃掌管六宮,不能不來過問一句。隻是就算是太後問起,自己也隻會一問三不知。


    ……


    回了明仙宮,莫非先去看了慕容藍,慕容藍恢複得很好,莫非和她聊了幾句,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她從聞書香那裏聽來的事,隻是囑咐她好好休息,便回了自己殿裏,本想再睡睡,恐怕是因為睡得太多了,雖然渾身上下的沒力,卻也睡意全無。對鏡坐著,默默瞧著鏡中消瘦的自己,莫非有些淡淡的迷茫。


    要是殺了太後,李柚會怎麽樣?


    本來李柚的感受,莫非一點兒也不在意,可是經過這次擋劍,莫非再也無法逃避自己的感受,其實她是在意的。如果他死了倒幹淨,自己殺了太後陪他死好了。可現下他活過來了,有些債,自己又不能不去討回。可如果去討了,必定是不能和李柚在一起了。在李柚快要死的時候,莫非才知道自己原來挺在乎他的。


    “哎……”莫非愁得不得了。吃也不想吃,睡也不想睡,畫室、劍舞、美酒仿佛都對她失去了吸引力。她呆呆地坐在那裏,想要呆出一個答案來,直到萬公公的聲音遠遠透了進來――“皇上駕到――”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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