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得三日。宮裏便有宦官來宣旨,慕容雲隨帶著莫非和一眾人等於大廳接旨。宦官宣道:


    “北庸曆六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奉旨:天下兵馬大元帥慕容霸秋十五歲女慕容雲菲,著封為正五品才人,賜號‘莫’,於四月十五日進宮。欽此。”


    莫非麵色平淡,靜靜接旨謝恩。


    來的宦官不是旁人,正是秀選那日奉命對莫非多加照顧的詹明。慕容雲隨早已準備了錢財禮物送與詹明。詹明含笑謝了,又極為恭敬的引過一位宮女服色的女子,長相秀雅,隻眉目間蘊著一絲冰涼。


    莫非尚未回過神來,慕容雲隨已經笑著朝那宮女道:“也不知是修了怎樣的福緣,竟是梅姑姑親自來教引舍妹。多謝了。”莫非這才知道這位便是她的教引姑姑,連忙微微福一福身,叫了聲:“姑姑。”


    這位宮女正是太後宮中的貼身宮女梅雪寒。此時她也是一愣,想是沒想到慕容雲隨和新封的莫才人會這樣以禮待她。急忙跪下請安,口中說著:“奴婢梅雪寒,參見才人小主。見過慕容令公。”莫非連忙將她扶起,客套一番。


    宣旨完畢,慕容藍自引了梅雪寒和詹明去飲茶。又吩咐得力的人手為梅雪寒準備上好的房間,好吃好喝待如上賓。


    待慕容藍再回房來,已經從過來的宮人口中將消息打探得清楚。因為是剛進宮,進選的小主所封的位份都不高,以南宮雪和慕容雲菲兩人為首,都封了正五品的才人。其餘入選的另十三位小主冊封的分位都在正六品寶林以下。這次共入選十五位小主,分三批入宮。莫非則是最晚一批。


    莫非略略點頭,長歎一氣。如今已經行過冊封禮,即便是可以晚兩日入宮,自今日起。(.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也要在這令公府的明春軒中禁足了。門上是宮裏的羽林郎站崗,裏邊則是宦官、宮女服侍,閑雜男子一概禁止入內。每日隻梅姑姑教引禮儀。與宮中的長日寂寞並無太大差別。


    冊封後規矩嚴謹,有了“莫才人”的封號象征著莫非已經是天子的人。除了要帶去宮中的慕容藍可以貼身服侍,就連見一麵慕容雲隨也要隔著簾子,當著一大堆宮人的麵說話。所幸慕容雲隨自冊封之日後便三番五次被皇帝留宿宮中,仿佛甚為繁忙,倒也沒什麽尷尬見麵的機會。


    對於“莫”這個封號,莫非初聽宣旨時著實吃了一驚,後來細細想來。大約是那日大殿之上,皇上霍然而起的那一聲“莫”字出口,索性懶得再想別的封號,便隨意賜了下來。不過,這個封號,莫非倒是歡喜的。


    冊封之後的日子單調而乏味:每日早起,聽梅姑姑講解宮中規矩。下午練習各種禮節。站立、走路、請安、吃飯一應步驟姿勢,都是有講究的。莫非和姐姐莫名相處數月,耳濡目染,自然學得極快。梅雪寒倒是極為省心。得空也會同莫非講幾句宮中趣事,卻絕不會提及宮闈內事。


    時間悄悄溜走,眼看四月十五將至,莫非的心情越加的不愉快起來。焦火上浮,嘴角長了爛疔,梅雪寒大驚失色,差點要遣人去請禦醫,幸虧有慕容藍這位藥秀高徒在身邊,連夜搗鼓了一碗湯藥喝下,又調製了一盒濃鬱花香的脂膏塗抹,第二日便消了下去,看得梅雪寒嘖嘖稱奇。


    ……


    進宮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依例家人可以見麵送行,且可以不用當著一眾宮人的麵,私下說些體己話。畢竟一入宮門,想見一麵宮外的人就十分不易了。可莫名還在芙蓉城,慕容霸秋還在涿郡,和慕容雲隨之間自秀選那日之後便沒什麽話好說。是以這一夜,競隻有慕容藍相陪。


    慕容藍見梅雪寒帶著一眾宮人離開,自懷中摸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莫非。信封上還殘著淡淡桃花香,莫非神情微微錯愕,遲疑道:“什麽東西?”


    慕容藍聳肩,俏皮笑道:“是你想看的東西。信兩天前便從芙蓉城那邊送了過來,隻是少主吩咐,入宮前再給你。”


    莫非一聽是芙蓉城來的信,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給她的,一把接過拆開來。一疊厚厚的花箋上細細密密寫滿蠅頭小楷,正是姐姐莫名的筆跡。隻聽慕容藍道:“少主說,也算是莫名小姐與你送行。你慢慢看吧。”言罷,退到隔間的小屋。


    莫非看著花箋,眼神漸漸被淚水模糊,競是幾次三番不下去。信上所述,盡是宮中局勢,想來姐姐是擔心自己在宮中受苦,縱然百般不願回想,也將宮中諸多事宜甚至秘辛盡數書於紙上,好教莫非知曉。


    ……


    皇帝,李柚,今年二十,比莫名年幼兩歲。六年前,李柚不顧太後反對,以半幅皇後依仗迎莫名入宮,並執意要封為皇後。太後極為震怒,莫名雖端莊嫻雅,父親也是當朝大將軍莫毅,但母親卻是司蘭國的公主。即便當時北庸和司蘭已停戰修好,但又怎能立司蘭公主的女兒為皇後呢?太後以先皇駕崩未及三年,不易立後為由,將此事拖延。卻拗不過皇上固執,封莫名為明妃。從此,莫名得李柚獨寵,頗遭忌恨,在後宮屢次遭逢陷害,甚至中了夾竹桃的毒,差點性命不保,幾番掙紮,終於逃出升天,卻未能保住新生小皇子的性命。最後,李柚借由此事,極為爽利狠辣將陷害莫名的三位宮嬪及服侍這三人的近千位宮人盡數滿門抄斬,九族流放,這才熄滅了宮中餘人對莫名的非分之心。


    李柚獨寵明妃,宮中又未立皇後,唯一能與明妃平起平坐的,隻有早年所立常妃。常妃是李柚當太子時的側妃,皇上繼位之初,便封了妃,為人豁達溫婉,善解人意,在後宮之中甚得人心。又多蒙太後寵愛,本是最有可能成為皇後的人選,無奈常妃的父親常玄明早年牽涉江南賑災私放官糧的大案,差點掉了腦袋,後來先皇體諒他也是為了救濟災民,未有不良不忠之心,才特赦免死,改判流放三千裏。常妃卻成了罪臣之女,失了成為皇後的可能。這才有了議政王李賢,南宮相爺,甚至慕容府先後送女入宮,爭奪後位的戲碼。


    如今,宮中最受寵愛的是芙秀宮婕妤聞書香。聞書香入宮隻是寶林,不久便被封為才人,後來因落水一事,進退得宜,被封為美人,又因懷有龍嗣,被封為婕妤。一路晉封之神速,堪稱宮廷傳奇。


    能與聞書香平分秋色的,正是議政王李賢的長女李欣玉,李欣玉頗具傾城之貌,甚得太後歡心,入宮不久便被封為貴嬪,賜封號“淑”,眼看封妃也是指日可待,不料卻因聞書香落水一事被降為婕妤。後來特向皇上呈“罪己書”,請願照顧太後,又因悉心照料太後有功,封了充容,卻比當初更得寵了些,成為眼下宮中最有可能坐上皇後寶座之人。因此宮中無人敢掖其鋒,別說一幹宮嬪,就是連常妃也要讓她幾分。


    另有鮮太傅之孫女,美人鮮伶俐,雖嬌縱野蠻,榮寵不盛,卻因為家世背景深厚,不容小視。


    當朝太後精明,巾幗不讓須眉,皇帝初登大寶尚且年幼,曾垂簾聽政三年之久。既聯合議政王李賢,牽製慕容霸秋,再分庭鮮太傅與南宮丞相成相互牽製之勢。直至皇上親政,太後借病歸隱深宮,不問朝政,頤養天年。從此專心理佛,明麵上連後宮之事也交予常妃協理,甚少過問。


    初入宮的宮嬪幾乎都在五品以下,屬於低等宮嬪,並非內廷主位,無主殿可居。喚作“小主”。居於各宮閣樓院落,並要受各宮主位管製。隻有從正三品婕妤起才能稱“主子”或是“娘娘”,有資格成為內廷主位,居主殿,掌管一宮事宜。


    ……


    信末誠懇勸誡,隻說李柚並不是薄情之人,以莫非天資容貌,隻要肯下心思,獲得聖眷,登臨後位,安享榮華,指日可待。還望莫非能忘卻仇恨,好好活著。


    莫非心中酸楚,大顆的淚珠滾落紙上,用心將信紙上一應事宜好好記了,這才讓慕容藍拿了火盆進來,莫非將信箋在胸口貼了一貼,一把拋進火盆,花箋即刻被火舌吞卷,瞬間焚化得一幹二淨。


    姐姐,莫非終是要進宮了。隻怕,要辜負你一番苦心了。就算百般辜負,李柚於你,也是極好的。因為你心裏有他。可於莫非而言,他隻是個負心薄情的人,至少,他曾經不能一心一意待你。如今,更不能一心一意待我。


    ……


    心中煩亂,難以成眠,便知會了慕容藍一聲,信步踱出小院,不知覺間,竟行到了慕容雲隨所住的風雅齋。忽見風雅齋的燭火還亮著,窗前慕容雲隨身影頎長,手執書卷,正負手向窗外望來。莫非忙隱到一棵梧桐後,隻偷眼望去。如水銀般的月光自窗間傾瀉在他身上,越發顯得風姿卓絕。他的衣角被夜風吹得翩然翻起,卻仿佛絲毫不覺夜風中絲絲寒意。莫非心中頓生蕭索,以手捂嘴,極力壓抑哭泣之聲,任由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人已順著樹幹滑坐地上……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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