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非怔怔片刻,手輕輕撫在莫名的臉上,恍如夢中。許久,莫非低低一歎道:“我剛才夢見爹爹了。”


    莫名擦一擦眼淚,笑道:“我知道,還夢見奶娘了,對麽?”


    莫名笑著,眼淚卻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來,輕輕道:“姐姐,我已經記不得娘親長什麽樣子了。姐姐,娘親是不是很美啊?像你一樣?”


    莫名點一點頭,道:“是啊,妹妹更像娘親,特別是眼睛,笑起來極美,你看,眼睛像月牙兒似的,透著明亮的光芒。娘親以前,就常常這麽笑的。”


    莫非將頭靠著姐姐道:“是麽?好想看看,好想記得。娘親真偏心,每次夢見,都看不清她的臉……”


    莫名輕輕刮一下莫非的鼻子,笑道:“娘親離世時你才出生未久,哪裏能記得娘親的相貌?你若想見,多照照鏡子便是。”莫非將莫名的臉捧到跟前,蹭著她臉道:“姐姐,上來陪我一起躺著,我有好多話給你說。”


    莫名忙脫了鞋,躺到莫非身邊,輕歎道:“你怎麽也不問我,這裏是哪裏?我們是怎麽出來的?”


    莫非抱著莫名喃喃叫道:“姐姐。隻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想問,什麽都不想管了。姐姐,莫兒累了,隻想抱著你,好好抱著你!”


    莫名才收回去的眼淚忍不住又順著眼角滑落枕上,柔柔道:“莫兒!這些年,辛苦你了?”


    莫非閉上眼睛,懶懶道:“姐姐,我見著你了,就一點也不苦了。姐姐。我不喜歡七秀,不喜歡芙蓉城,更不喜歡冷冰冰的皇宮。每次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杏花村的成片成片的茫茫杏花桃花,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光,還有石哥哥後院的葡萄。飛滿我裙子的蒲公英……”


    莫名將額頭抵住莫非的額頭,輕輕撫著莫非的臉。笑道:“還有酸酸的難吃的,卻又總想吃的野生獼猴桃。”


    莫非輕輕抵著姐姐的額頭,道:“我還想念黃老爺家陳香陳香的老酒……”


    姐姐笑道:“是呢。宮裏麵的美酒也沒有黃老爺家的杏花酒好喝?酸酸甜甜的,卻不夠醇香。”


    “就是!黃老爺家的杏花酒,輕輕一抿,隻有滿口的甘醇,回味無窮。”說著兩姐妹輕聲笑起來。


    莫非離開姐姐的額頭。睜開眼靜靜的看著莫名,嘴角含著笑,眼淚卻忍不住往下落,哽咽道:“姐姐,姐姐,這些年,莫兒好想你!從今以後,我們倆好好在一起,永遠也不要分開了!好麽?”


    “是姐姐不好,當年入宮的時候。總想著不顧一切的追尋所愛,心裏總以為,還能有機會回去看你們,卻不料竟是永別。”莫名說著語聲轉悲。“竟再也見不到爹爹了。還讓你受了這麽多苦,姐姐對不住你。”話未說完,緊緊抱著莫非,忍不住哭了出來。


    “姐姐,別難過。能再見到你,莫兒真的很開心。”莫非抹著姐姐臉上的眼淚,道:“別傷心了。姐姐的身體好些了麽?馮太醫來看過了麽?”


    姐姐莞爾笑道:“傻子,你都情況比我嚴重許多,卻還來擔心我。我沒事。馮太醫說了,你重傷的時候,服用過極好的傷藥,隻要能醒來,就沒有性命之憂。隻可惜雲隨……”


    莫非心中一陣悸動,惶惶道:“雲隨怎麽了?受傷了?”想了想又道,“不對,我記得,暈倒前聽到雲隨說話了……”


    莫名截斷她道:“你別慌,雲隨沒事。隻是答應了皇上入仕為官,立秋便要入宮了。”


    莫非長歎一聲,沉默良久,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他根本不願意進宮的,他最是自由懶散的性子……又是我連累他的。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絕不會來央都城,也絕對不會見了你還要入宮,更不會去求見皇上……”


    莫名眼神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含笑說:“你看你!一說起雲隨,就這麽上心。我就納悶,當時雲隨一聽說救我的刺客沒出來,臉都白了,扔下我就要去闖宮。我一回想你臨別前說的話,再看到雲隨的反應,哪裏還會不知道宮裏的人是你。你也太大膽了!”


    莫非苦笑。聽著姐姐的話,腦海中盡是慕容雲隨那似笑非笑,什麽事都滿不在乎的神色,還有經常帶著嘲弄和諷刺看她的表情,心中隻覺得委屈又疑惑。雲隨總是嫌棄她,討厭她的。可是,在每次對她冷嘲熱諷之後,都會伸手拉她一把,那種關心卻不是作假。在芙蓉城如此,在七秀如此,在央都也是如此。甚至這次冒險入宮救她,更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莫非搖一搖頭,收拾起心中各種複雜的猜疑,心中寧願雲隨隻是在幫助妹妹,也不願看成是一種同情憐憫。


    莫名看著妹妹苦笑搖頭,心中含著酸楚,靜靜道:“這事兒我現在想起來就害怕,雖然你自小就不示弱於人。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你竟然做這麽大膽的事情。你怎麽能這麽做?你教我如何自處?”


    莫非抱緊莫名,笑一笑,道:“這不是沒事麽?我們現在在一起了,多好!”莫非看姐姐深深的黑眼圈和疲憊的神情,顯然許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一直陪著她,一陣心痛,忙道:“姐姐,你去睡一會吧!”


    莫名忙看著莫非道:“你累了麽?是我不好,總想和你說話,卻沒想到你才醒來,身體還差著。”


    莫非捏一捏她的手,安慰笑道:“姐姐,你別動不動就‘我不好我不好’的。你好得很。我們倆還有好多好多話沒有說呢!可你守了我這麽久,擔心了這麽久,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等你睡醒了,咱們再好好說說這些年欠下的心裏話,好麽?”


    莫名點頭笑說:“那好。你也先睡一睡,養養神,我去喚人給你準備些熱粥,再回去睡。我的房間就在隔壁,你若害怕,喊一喊我就能聽到。”


    莫非輕笑道:“又不是小孩子,還會像以前一樣怕關黑屋子麽?”隨即依言閉上了眼睛,口中道:“我睡了,讓丫頭們送飯來叫醒我就好。你快去吧!”


    莫名凝視了莫非一會,點點頭,輕輕下床,拉門而出,欲找丫頭備些熱粥。卻看到慕容雲隨正低頭立在窗下,見莫名出來,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莫名笑一笑,轉身匆匆而去。


    慕容雲隨提步欲進屋,卻又站住。心想,既然她已經醒了,那便沒什麽事了,見了也不知該說什麽,還是不見的好。該去叮囑仆婦將藥煎好才是。想了一想,這事莫名自然會上心,又何須他費心呢?又在屋外站了一陣,見丫頭端著一碗新熬的稀粥,便從她手上接過,這才舉步進屋。


    ……


    姐姐走後,莫非的腦袋才漸漸清醒起來。睜眼打量著屋裏的環境:極為普通的廂房,兩扇小窗,隻有一扇開著一絲小縫,幾張金絲楠木桌椅,上麵有極精巧的青花瓷水壺水杯。左麵牆壁掛著一把古琴,右麵卻是一副蒼茫山水圖。一應擺設,簡單幹淨,卻極富品位。一應擺設,竟然和許多年前一摸一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環境,她知道這裏是慕容府祁山別苑。


    慕容雲隨入仕為官才換來出宮的機會,那唐子俊呢?唐子俊去引開王衛等人,後來如何了?王衛回來搜馬車,唐子俊卻沒有出現,難道被抓了?他在千軍萬馬中尤能來去自如,何況隻是一眾羽林軍和護城軍?可是,那些弩箭那般凶猛……莫非使勁搖一搖頭,為何會情不自禁的擔心起他來了?幹脆賭氣的又閉上了眼。


    莫非昏迷了三天,好不容易才醒來,又和莫名哭了一通,此刻倒也有些累了,不一會,便有些迷迷糊糊的。她聽見有人開門進屋,隻道是送飯來的丫頭,也沒睜眼,含糊道:“現在不想動,你放著吧,我一會兒自己吃。”


    聽見托盤放在桌子上的聲音,卻沒有出門關門的聲音。莫非隻覺有人走近床邊,看得她涼滲滲,不由睜開了眼,印入眼簾的,正是那張秀氣而清淡的臉。“雲隨!”莫非脫口道。


    慕容雲隨目注著莫非未語。莫非有些尷尬,掙紮著要坐起來,慕容雲隨隻靜靜看著,也不相扶。莫非費了好一陣功夫,才撐起身體靠坐起來,低聲道:“你來了。”


    慕容雲隨淡淡道:“要先墊墊肚子麽?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莫非聽他語氣淡淡,卻隻說她沒有力氣,絲毫不提受傷和失去武功的事,心中感動,默默點一點頭。


    慕容雲隨走到桌邊端起那碗還有些燙手的黑糯米補血粥。坐在床邊,不待莫非伸手來接,已舀起一勺,輕輕吹了一吹,再送到莫非唇邊。


    莫非愣愣的看著他,竟忘了張口。


    慕容雲隨臉上閃過一抹紅暈,眉頭一皺,冷冷道:“張嘴!”


    莫非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滿麵通紅,吃了一口,嗆得俯在床邊咳嗽起來,慕容雲隨一手端碗,一手拍著她的背道:“你什麽意思?”


    “嗆著了!”


    慕容雲隨淡淡道:“不是這個,我是說你讓莫名帶的那句話。”一想到那句話,他心中便有些煩悶,“但願來世,你再也不用遇見我這樣的人……是什麽意思?”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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