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瑾堪憂的望著海氏匆匆而去的背影,“婉姨娘那麽嬌弱的身子,能受得住嗎?”


    “那要看看你爹他心能不能受得住。”花老太太冷哼一聲,花奕這次要是再敢犯糊塗,出來攔著,她就越俎代庖,狠狠發落了他的妾室。


    “你若姐姐愛瞧熱鬧,你母親素日裏也鮮少有這樣斷案的機會。你去尋了你若姐姐,也跟著瞧瞧吧。”老太太擺了擺手,示意花如瑾跟著海氏一道出去。


    花如瑾心中納悶,不由得瞪大眼睛,咽了口水,“祖母?”


    “你母親做當家主母,雖不甚合格。但是耍起威風來,卻是底氣十足的。做主母的,明理寬厚固然重要,但偶爾也要會一些潑辣手段。可不是什麽人都聽得懂書麵上的道理的。”老太太扔下這句話,便扶著彭媽媽的手進了門。


    蜜桃最愛看熱鬧,素日裏又最討厭假清高的婉姨娘,一勁兒攛掇著有些猶豫的花如瑾。一路推推搡搡的拉著花如瑾到了若瑾的屋子。


    果然,若瑾早就按耐不住了。


    拉著如瑾的手,就往外走。


    海氏將人壓到了花府用來審訊犯錯下人用的院子裏,將大門關了個嚴嚴實實。為的就是不想讓姑娘們看見這血腥的場麵,更是不想盛瑾哭哭啼啼的來鬧場。花若瑾早就急著想要去看個究竟,苦於沒有同犯一起,花如瑾來的正好。若是被發現責罰下來,也有人作伴,她總不會太孤獨。


    姐妹兩人拉著手。鬼鬼祟祟的溜到了目的地。


    那小院子,竟是原來剛搬到錦州時。給花如瑾準備的那個破落院兒。這會兒倒是打掃的幹幹淨淨。


    花若瑾拉著花如瑾的手,鬼鬼祟祟的挪到後麵的小角門。本看著門的婆子,偷懶去尋了旁人說話。正好給了若瑾和如瑾機會溜進去。


    正屋的門口,有幾個丫頭婆子氣定神閑的來回踱步,也有好奇抻著脖子去聽裏麵情況的。若瑾拉著如瑾的手從回廊處一溜煙的跑到了後麵的小報廈裏麵,又摸索著進了暖閣。悄悄掀了簾子,便能看見廳堂裏的景象。


    如瑾靠在若瑾身後,也趁著脖子望去。


    見海氏正端坐在紫檀木扶手椅裏,端著架子。腳下跪著四個衣著一樣的婆子。旁邊則站著婉姨娘和汪氏。


    海氏握拳,重重在桌上一拍。氣勢十足。怒道,“你們一個兩個,都想瞞天過海不成?若不是家中出了內鬼,這個外人如何進的府門,害了老太太?”


    那四個婆子見海氏盛怒,忍不住渾身亂顫,便連汪氏也露出了懼怕神色。


    偏這會兒婉姨娘卻是一派安靜嫻雅做派,往前走了一步。緩緩開口。“太太抓了我們是什麽道理?老太太出事。自然是那二門上的管門禁的婆子,和榮壽堂裏的下人的過錯。”


    “你倒是摘的幹幹淨淨。”海氏冷哼一聲,“隻可惜。有人受不住罰,早早就將你賣了個徹徹底底。”


    婉姨娘聽了這話,身子微微一顫,卻又故作鎮定,反唇相譏。“那就靜候太太理論了。”


    海氏清晰的看見婉姨娘額頭上驟然落了冷汗,便已經知道她是窮途末路,現在也不過是強自鎮定罷了。將手一揮,即刻便有兩個短打裝扮的小廝,拖著一個渾身是傷的婆子進來,隨手便將那人重重的仍在了婉姨娘的腳下,雙雙退了出去。


    那婆子想是被罰的不輕,發絲淩亂覆於額前。身上的衣物也被推揉的皺皺巴巴,肮髒不堪。人更是昏昏沉沉,不甚清醒。


    海氏又揮了揮手,有秦忠家的親自換了一壺新茶上來,毫不客氣的盡數潑在了那婦人臉上。


    都說涼茶能讓人清醒,可這熱茶潑在臉上的滾燙疼痛,更能讓人即刻清醒。


    那婆子沙啞著嗓子慘叫一聲,猛的用手去捂被燙的臉。整個人完全清醒了過來。乍然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婉姨娘慘白驚慌的臉。那婆子忙不迭的爬過去,用力扯了婉姨娘的裙擺,大叫,“姨娘救我。”


    婉姨娘定睛瞧了半晌,方才認出這位是府上管買辦的宋婆子。從前,婉姨娘還風光的時候,可不少和這位合夥賺府上的銀子。兩人建立在金錢至上的情誼,也算“深厚”。


    以權交友,權傾則情絕。以利交友,利盡則人散。這樣的道理不是白說的,如今東窗事發,婉姨娘已然不能給宋婆子任何好處了。她又糟了這一頓毒打,哪裏還想替婉姨娘遮掩。


    婉姨娘見她這般鬼魅模樣,心下大驚。忙用力抽出裙擺,做出一副厭惡神色。“我救你什麽?休得在太太麵前胡言亂語。”


    那婆子一張臉被打的青青紫紫,嘴角也裂了口子。一聲吼下來不禁麵部扭曲。聽了婉姨娘這完全無情無義的話,猛的站起身子,全然不顧及自己身體的疼痛。手一伸,指著婉姨娘對海氏道,“太太明鑒,是婉姨娘給了奴婢銀子,叫奴婢在出府采買的時候,告知汪李氏(花如瑾舅母)太太帶著姑娘們上京給親家老爺拜壽。這會兒門禁管的不嚴,汪李氏可趁此進府來看看李家小哥兒。”


    海氏滿意的點點頭,又側目去看汪氏。汪氏便連連點頭,“我想賀哥兒想的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雖然她生的健碩粗壯,卻也叫人瞧著可憐。


    婉姨娘見是推脫不過,眼珠一轉,道,“李汪氏幾次三番使了銀子,要人進來給我帶話。說是想念賀哥兒,求我幫襯一二,讓他們母子能見上一麵。我一時心軟,便應了幫她。”


    這話是說給海氏的,未等海氏反應,她又忽的將話鋒一轉,瞪向汪氏,“你怎能這般糊弄與我。明明說了是來見賀哥兒,做什麽又跑去老太太那裏鬧?我是讓你進府,也不過是可憐賀哥兒小小年紀跟親娘分離。可哪個要你去害老太太了?”


    她說的義憤填膺,句句擲地有聲,汪氏又連連垂首頹敗。連坐在上位的海氏都想拍手,為她叫幾聲好,要她繼續為花家匡明正義。


    “你存了這樣的黑心,又用一副慈母的嘴臉來誆騙我。真真是齷齪至極!”婉姨娘一步一步向汪氏緊逼而去,恨不能將手點到汪氏的腦門上。


    汪氏頹然退後,想要辯駁,卻又說不出話。


    “若說我沒錯,卻也實在是有些牽強。”婉姨娘轉過身,對著海氏行了一禮。“我同下人私相授受,又引狼入室,給花府帶來禍端。已是犯了家法,甘心領罰。隻是……太太若是定我謀害老太太的罪名,我段不肯從!”


    婉姨娘這個私相授受的罪名,重罰不過就是禁足幾個月,根本算不上什麽。海氏想的可是將她斬草除根。


    汪氏向來伶牙俐齒,慣會胡攪蠻纏。本想著,今日她會為了自保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倒婉姨娘身上。海氏再拎出幾個群眾演員,導演一場逼供指證的戲,婉姨娘的罪名就坐實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救她也翻不了身。不是將她打賣了,就是直接扔進莊子……不,這種謀害老太太性命的,要取命。到時候送她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綾。了解的幹幹淨淨,然後在去官府報備,直說是得病暴斃,從此婉姨娘這人,就徹底從花家抹的幹幹淨淨。


    縱然是花奕對她情深似海,也敵不過時間的衝洗。漸漸的,也就將她忘了個一幹二淨。而那個仗著婉姨娘橫行霸道的花盛瑾,沒了依靠,也斷不敢再和花若瑾叫板。從此,海氏便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海氏算計的很好,可她卻忘了,婉姨娘的戰鬥力頗高。汪氏在她麵前,完全被震懾住,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白。而自己,眼看著又占了下風。


    花如瑾聽了婉姨娘這一番陳辭,又見她聲形並茂的表演後,心中暗自讚歎。有點同情的看了看臉色發白,戰鬥指數瞬間清零的海氏。花若瑾見婉姨娘這般巧言令色,早已按耐不住,想要衝出去匡扶正義。


    卻奈何被花如瑾狠狠的扣住肩膀,動彈不得。隻能急的咬牙跺腳。


    婉姨娘見半晌沒人開口,便知道自己已經似勝券在握,略略鬆了一口氣。正要去擦額頭冷汗,卻聽的秦忠家的對海氏道,“太太,既然婉姨娘自請家法,那您也別顧著多年的情分了,就即刻處決了吧。”


    海氏轉目驚覺的望著秦忠家的。她是要斬草除根啊!這麽點破罪名,能治她什麽罪?過不了幾日她又要咬著尾巴在自己麵前張揚了。


    秦忠家的暗暗對海氏點了點頭,又對婉姨娘道。“看婉姨娘這光景,似是還不太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麽樣的罪過。要說這為花家惹來禍端,可是有大有小。婉姨娘今日闖下的禍端,恐怕隻能以命謝罪了。”


    婉姨娘心中一驚,猛的抬頭看向秦忠家的。她自知秦忠家的是個厲害角色,迅速收起了方才輕慢的心思,整個人警覺起來。


    “姨娘可知道,您隨便放進來的人,若是真將老太太害死了。後果會是如何?”秦忠家的得了海氏的允許後,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婉姨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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