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秋卻是沒發現墨雪的這份心思,見她放了茶就走,隻以為她是急著出去辦事兒,就過來親自給黎君斟了杯茶,笑盈盈地看著他,“……姚記都接過來了?姚家人怎麽樣?朔陽市場亂沒亂?檀香價降了?”


    雖然大體情況孫快手都用飛鴿傳給她了,可她還想聽黎君親口說一遍,越詳細越好,問了半天沒有聲音,一抬頭,黎君正笑盈盈地看著她,目光直直的,恍然沒聽到她的話,就拿手在他麵前擺了擺,“黎大哥……”


    真真地,隻這麽靜靜地坐著,看她千遍也看不夠,見她叫自己,黎君回過神,笑道,“……阿秋一下子問這麽多,我都不知從哪說起了。”語氣中帶著股明顯的逗弄。


    穆婉秋臉一紅,使勁瞪了他一眼,“那你就一條一條地慢慢說!”語氣嬌怒,可一雙大眼黑白分明,卻是怒而無威,在黎君看去卻是嬌羞可愛,直讓他心撲撲地跳,渾身酥麻麻的,又癢又渴,很想繼續逗弄幾句,多被她瞪幾眼也舒服,又怕把她惹毛了幾天不理他,逐咳了咳,正色道:


    “原以為姚家一倒,朔陽香料市場一定會大亂,大家定會趁機蜂起瓜分姚家的香料田和市場,誰知都被姚家突然的傾倒鎮住了,怕被我報複,竟沒人敢動手,隻眼睜睜地看著柏葉坊把姚家的房產地業一應財物按底價接收了……”


    “……按底低價接收?”用鴿子傳信寫不了太詳細,孫快手詳細的信件還沒傳過來,這些穆婉秋還真不知道。


    “嗯……”黎君點點頭。“為籌集資金,姚世興用南郊的同一塊香料田做抵押先後從鴻達和泰和借了三百萬兩銀子,姚家一倒,鴻達和泰和首先就起了爭端。鬧到官府。連朔陽知府錢大人也跟著載了,知州馬大人親自坐陣朔陽,責令朔陽香行會折算姚家財產公開竟買了還債,有我在那兒坐著,殷會長報出底價。朔陽的作坊竟沒有一個敢往上抬。最後都被柏葉坊按低價收了去……”想起當時的情形,黎君心情格外好,他笑看著穆婉秋,“倒是姚家囤的那些檀香。價格從三百兩一路下行,叫到十兩都沒人接,最後殷會長和馬大人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就是收購檀香時姚記賒欠的那些人。無論當時賣給姚家的價格是多少,都按欠條上的數量原數把自己的檀香拉回去,否則就認賠……”搖搖頭,“可惜了這些人本以為能大賺一筆,到頭來隻是把貨在姚家存放了幾個月,空歡喜一場,還得拉回去自己折騰,現在朔陽人都大罵姚世興不是人呢,尤其鴻達、泰和,不但沒賺到利銀,不到三月竟生生地賠進去近百萬兩銀子,恨怒之下,竟聯合起來雇了黑道要滅了姚家……”


    黎君本不是一個羅嗦的人,可是,他恨不能天天和穆婉秋泡在一起,有這機會哪能錯過了,久別重逢,他直恨不能坐在這裏和她說上一天一夜,全忘了一路上的奔波勞乏,直是把事情越往詳細裏說越好。


    聽得穆婉秋心驚膽顫,歎息道,“……真想不到,姚世興竟會吐血而死。”對於姚世興,穆婉秋的印象還是頗深的,在朔陽的那段日子裏,姚世興是那麽的高不可攀,恍然是神一樣的存在,試問問,曾經朔陽的香料坊,哪一個不看他臉色行事?


    那一年,黎君也不過就偶爾買了張記和韓記的幾噸香料,不過半年,這兩個小作坊竟相繼被迫外兌。


    那時的姚世興是多麽的不可一世!


    “……早在三月間他就病倒了?”黎君歎息道,“我也沒想到他會去的這麽快……這也是他咎由自取。”他也沒打算逼的這麽狠,前一次去朔陽,暗中做局把他從普陽收購的檀香賣給姚家,看似算計姚家,他又何嚐不是在試探姚家?


    如果姚世興肯鬆鬆手,不繼續囤積他和柏葉坊的那一萬一千斤檀香,當時看來是給黎家留了活路,又何嚐不是給他自己留活路?


    “……姚謹怎樣了?”聊了這麽久,話說了半車,黎君卻一直沒提姚謹,穆婉秋止不住好奇地問。


    “她風魔了,每日拿著針線到處亂紮,一刻也不敢離了人,阿秋……”說著話,黎君沉沉地叫了一聲。


    穆婉秋好奇地抬起頭,沒言語。


    “我……”聲音有些遲疑,“我在廣安購置了一處房產,令人躲過黑道追殺,把她們母女秘密安置到了哪兒。”之後是生是死就看她們的造化了。


    說完,他頗有些緊張地看著穆婉秋。


    曾經在朔陽時,姚謹兄妹就險些把穆婉秋逼上絕路,可後來發達了,她也沒想著去刻意報複姚謹,隻是一笑而過,穆婉秋一向坦蕩,能逼父親把姚謹攆走也是姚謹逼急了她,黎君好擔心穆婉秋會為此不開心。


    他這是顧念姚謹畢竟跟過他一段日子,不想讓她流落街頭任人奸淫辱沒啊,穆婉秋心裏幽幽歎息一聲,暗道,“……都說他出手狠辣,又有誰知道,他內心深處是最軟的,若不是姚家往死裏逼,也不至於會家破人亡啊。”


    姚謹的今天,也是她咎由自取。


    “阿秋……”見她沉吟不語,黎君低叫了一聲,“我隻是……我對她……”想解釋他從沒喜歡過姚謹,這麽安置她也不是因為憐惜,更沒有養外室之意,姚謹畢竟嫁過他,也算是他的女人了,他是個男人,總不能任她流落街頭,任人欺淩。


    話到嘴邊,黎君才發現,穆婉秋還沒嫁他,甚至連喜歡都沒說過,卻不好這麽自作多情地跟她解釋,可是,不解釋,他又怕她誤會了,把好容易對他生出的那點喜歡給毀掉了,一時間之間,黎君竟有些語無倫次。


    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


    “我知道大哥的意思……”穆婉秋撲哧一笑,“但願她以後能吸取教訓,不再任性妄為,如能學會了容人也是她的福氣。”聲音雖然淡淡的,卻洋溢著一股難掩的喜悅。


    不知為什麽,看到黎君一副窘態,像個長不大孩子的模樣,穆婉秋分外地開心,有一瞬間,她都想撲過去捧著這張臉親幾下。


    這模樣,實在太可愛了。


    聽出穆婉秋是真心的釋懷,黎君神色一輕,沉下心來,見穆婉秋目光閃閃的,一瞬間便明白全是自己多了心,竟被她笑了去,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真是越來越會欺負他了。


    見他要變臉,穆婉秋忙端正了神色,討好地給他杯裏續滿茶,嘴裏說道,“……黎大哥喝茶。”


    端茶喝了一口,黎君清了清嗓子,話題一轉,“……孫大叔招了三十多個炮製師傅,這次都隨我一起來了大業,大約再有十多天就到了,阿秋又要有的忙了。”


    “我正盼著呢……”穆婉秋欣喜地說道,“交了佛香,我這些日子正沒事兒做呢。”


    “柏葉坊雖接受了姚家的產業,可要霸住姚家占有的市場還得靠阿秋的手藝……”黎君認真地看著穆婉秋,“姚記散了,那些出名的大師傅走了一多半,都被其他香料行重金挖了去,阿秋還真不能掉以輕心。”


    “嗯……”穆婉秋點點頭,抬頭問道,“黎記什麽時候能大規模恢複生產?”又調皮道,“有黎家這一個大客戶我就不怕了。”


    “就快了……”黎君笑道,“我才接了密報,就在前些天,突厥山的萇敏一家被邊境防軍秘密處絕了。”又特意強調道,“包括他門下的八千死士,一個活口都沒留。”


    “真的?”穆婉秋身子一震。


    “嗯,萇敏住的整個鎮子都被屠了,聽說連三歲孩子都沒放過。”黎君點點頭,“這說明,萬歲已經決定要動英王了,估計不出三個月,安康一定有好消息傳來。”想起什麽,又嗬嗬笑道,“阿秋不知道,這次姚家和黎家爭鬥用的資金,除了柳家拿了三百萬兩,還有一百萬兩來自萇敏呢,都是英王暗中操作的,就這麽賠了三百萬兩,相信柳伍德近期內也能安頓些,輕易不敢再招惹我們黎家了。”


    說著話,黎君不覺皺皺眉,暗道,“這次黃埔家倒是學乖了,竟一文銀子都沒出。”能堪破這個局,在河邊走了一著卻沒濕鞋,這黃埔玉倒真是他的一個勁敵,不容小覷。


    不知道黃埔玉沒出手全是穆婉秋暗中提示,黎君心裏對黃埔玉竟格外地加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難怪柳家在東郊外籌建的香坊剛打好樁基就停了……”穆婉秋恍然,“原來是賠了銀子。”


    白記大香坊被穆婉秋搶了來,無奈之下,柳伍德就在東郊選了個地址,打算自己建一個大型香坊,否則,以藝荷那狹窄的場地,任柳鳳再有名,穀琴手藝再高,也爭不過黎家。


    “柳家的香坊也就藝荷那麽大了……”黎君感慨道。


    穆婉秋搖搖頭,“待英王倒了,我讓她寸瓦不留!”語氣中少有地帶著股狠勁。


    這一世,她絕不能便宜了柳鳳和穀琴!


    “……阿秋好似很恨柳鳳呢?”黎君好奇地看著穆婉秋,不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穆婉秋不喜歡阮鈺,他甚至懷疑她是因為阮鈺嫉妒柳鳳。


    想破了頭黎君也想不明白,穆婉秋會有什麽理由這麽恨柳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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