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秋好笑地搖搖頭,“家裏這麽多產業,還不夠你忙?”忽然一頓,前世柳鳳盤對白記大香坊的情形瞬間閃過腦際,她脫口說道,“……這是個圈套!”


    “……圈套?”墨雪疑惑地睜大了眼。


    “……外麵糧價漲了嗎?”


    墨雪搖搖頭,“沒有?”


    “……若真要打仗,最先漲的是糧食,怎麽會是布料?”


    “可外麵都這麽傳啊……”墨雪懵懂地搖搖頭。


    穆婉秋快步走進東屋,拿起桌上的日曆翻起來,好一會兒,抬頭吩咐墨雪,“……你趕緊去找李三,讓他兩天之內一定要把布莊的貨全處理了!”


    都處理掉?


    這麽賺錢的買賣為什麽不做?


    聽了這話,墨雪滿腹疑惑,對上穆婉秋臉上從沒有的嚴肅,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接下來兩天很平靜。


    穆婉秋又一心一意地看起書來,臘月十六就要參加頂級調香師考試了,還剩一個半月光景,穆婉秋已放下了對各種香品的研究,專心溫習,好在她身後有一個強大的後盾,知道她要考頂級調香師,黎君把近十年頂級調香師考試的題目都收集了給她溫習,這個可是她得天獨厚的優勢,除了身為調香界下一代掌門人的黎君,大約也沒有人能弄到這個,想起這些,穆婉秋心頭便被一股融融的暖意包裹。


    這一世,相信柳鳳也看不到這些資料吧?


    柳鳳和她同時報考了頂級調香師,前世這個時候,調香界已經成了柳家的天下,香行會的會長早被換成了柳家人,有穀琴串通,柳鳳很輕鬆地拿到了頂級調香師資格。從而躋身到真正的調香大師之列。


    這一世,大業香行會會長一直沒換,還是黎家人,穀琴即便還苟且地活著,大約也不能向前世那樣風風光光地出入頂級調香師考場做監考了吧,沒了這些便利條件,不知柳鳳還會依賴什麽通過這次考試?


    對於這些,穆婉秋即好奇。又期待。


    這一天,穆婉秋正在調香室裏做一個創香題目。墨雨帶李三推門進來,“多謝東家救了小人……”李三一進屋就跪倒在地。


    猛把穆婉秋唬了一跳,匆忙放下手裏的活,“李掌櫃這是幹什麽?”原本聽到是墨雨的聲音,她連頭都沒抬的。


    “小姐就讓他跪吧,要不他不安心……”墨雨笑道,“連一品天下的夥計都要來給您磕頭呢,被奴才給攔住了。”


    “怎麽回事?”穆婉秋更加好奇。


    李三又邦邦綁磕了三個頭,說道。“不是東家強行處理了小人家裏布莊的囤貨,小人現在就傾家蕩產了。”


    強行處理?


    穆婉秋皺皺眉,她隻是吩咐墨雪去傳個話,怎麽就變成強行處理了?


    穆婉秋哪知道,她手下這對兄妹早把她的話當成了聖旨。囤布賺錢,價格正在風頭上。誰舍得處理?穆婉秋又不是布莊的東家,那李三自然是不幹的,死活也不處理,揚言寧可不在一品天下做了也不處理囤貨。墨雨墨雪也都參了股,更是不舍得。


    可是,這話是穆婉秋吩咐的,舍不舍得都要照著做,兩人索性就拿劍押著李三,“……你不在一品天下做了也要把那些貨都處理了,否則就殺了你全家再去賣貨。”


    李三總是個平頭百姓,哪見過這麽驕橫的?


    不得已隻好在墨雨的監視下忍痛割愛把囤貨全拋了,哪知這頭心裏還在跳著腳罵墨雨的祖宗十八代,第三天一大早布價就開始飛降,把個李三都傻了眼。


    幾天下來,眼看著許多布莊東家賠的哭爹喊娘,舉家跳河的比比皆是,觸目驚心之下,李三才開始後怕,暗暗慶幸自家囤貨處理的早,否則,自己賠的傾家蕩產不說,連帶著一品天下夥計們入的股錢也跟著血本無歸。(.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見穆婉秋看向自己,墨雨臉騰地一紅,“是他自己處理的,奴才隻是在一邊看看……隻是看看……”狠狠地踢了李三屁股一下。


    李三瞬間明白過來,不是穆婉秋逼迫,是這兄妹把她的話當了聖旨,一時間心裏又是感激又是後怕,又連連磕頭,嘴裏糾正道,“是小的聽了東家的話自己處理的……”


    此地無銀三百兩!


    穆婉秋瞬間明白過來,責備了墨雨一眼,“……雨兒以後再不可如此欺負人。”又低頭衝李三說道,“……你起來吧,我也不過提點一下,這都是你自己的造化福氣。”


    “雨掌櫃都是為小的好,小的就喜歡被他天天欺負,東家千萬別責怪他……”見墨雨受責,李三慌的語無倫次。


    穆婉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連忙擺手讓墨雨將他帶出去。


    回頭吩咐墨雪,“……去看看白廣生開的那個白記繡坊怎麽樣了?”


    墨雪很快返回來,“……這次頂數白記囤的貨多,聽說白廣生為囤貨還借了黑市的高利貸,白記繡坊已被圍堵的水榭不通,連帶著白記大香坊也被債主圍住了,白廣生緊閉府門不肯出來……”歎息一聲,“……錦華布莊的東家剛剛跳了河,一大群人圍在河邊看呢,不知白廣生能不能躲過去?”


    “備車,我們去看看……”穆婉秋一把將手裏的書合上。


    “小姐……”墨雪吃了一驚,見穆婉秋已經站起來,忙招呼了蘭香去備車,自己親自上前伺候穆婉秋更衣。


    白記繡坊的門早被緊緊地鎖住,任這些人怎麽敲打,裏麵也不出來人,兜轉了一圈,穆婉秋無奈地搖搖頭,吩咐車夫,“去白記大香坊……”


    來到白記大香坊,墨雪縱身跳下馬車,“小姐先在車上等著,奴婢過去看看……”


    不一會兒返到馬車前,“白記大香坊的門也緊緊地關著,謠傳白廣生為躲黑道的高利債逃了……”回頭指著白記大香坊門前圍堵的人群,“……怕白廣生投河,這些人都隻在白記門前站著,卻是沒有敢太逼迫的。”又問穆婉秋,“今天這白廣生是見不到了,小姐還打算去哪兒?”


    穆婉秋皺皺眉,“……你先上來吧。”


    墨雪應聲跳上馬車,“小姐找白廣生做什麽?你說他能不能也跳了河?”


    瞧見穆婉秋閉著眼,以為她累了,墨雪就悄悄地放下車簾,正要吩咐車夫回白府,卻聽穆婉秋淡淡的聲音傳來,“他不會跳河,我們去德福樓等他……”


    這次囤布事件,純粹是柳伍德一手操控的,目的就是為了白記大香坊,沒記錯的話,早在春天他就開始布局了,身子隨著馬車輕輕地晃動,穆婉秋思緒回到了前一世。


    身為和黎家齊名的望族,柳家以刺繡染坊聞名,是織染界的老大,柳家的刺繡大師也是大周最好的,其中最聞名的當屬崔嵐,好似調香界的穀琴,誰得到她,就能在織染界雄霸一方,機緣巧合,今年三月崔嵐舉家出去踏青,途遇劫匪,命懸一線之際恰巧被白廣生的商隊救下,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崔嵐索性投靠了白家並說服白廣生開織坊,白家的發達曾經就是因為偶然得到魏氏的一張秘方,白廣生對這種機遇一向深信不疑,又正趕上調香界被柳黎兩家折騰的動蕩不安也讓白廣生心生退意,聽了崔嵐的遊說,當即就抽調資金開了白記織坊。


    果然,崔嵐不負他望,幾個月光景白記織坊便紅火起來,名聲賽過柳記,看著買賣好,白廣生索性又從白記大香坊中抽調了大批資金經營織坊,也該他鴻運當頭,織坊的規模剛剛擴展開,那麵便傳來北方要打仗的消息,布價開始瘋長。


    萇敏當年就是囤積了大量的糧食而一夜暴富的,財力儼然勝過黎家,有這樣活生生的例子比照,白廣生哪能錯過了?


    積蓄用完了,他便開始借錢囤布。


    殊不知,這都是柳伍德一手布的局,他先讓人放出謠言,接著便開始高價囤布,身為織染界老大,他一動作,其他布紡織坊立即就跟著動作起來,柳伍德有意把收購價格隔幾天漲一倍,很快布價就飛漲起來,看著所有布莊織坊都開始瘋狂囤布,柳伍德卻悄悄地命手下裝扮成小販將自己囤的布高價賣給了白廣生,怕他吃不下,又通過黑道借錢給他,隻幾天時間,柳伍德便悄悄地清空了所有庫存,開始準備收網。


    囤到後期,市場上突然又放出大批的布匹,若放在尋常,白廣生也會有所警覺,可是,一來柳家正和黎家拚得你死我活,他想當然地以為柳家已無力囤布,二來就在他感覺有些不對的時候,萇敏突然登門造訪,要高價收購他手裏的布。


    萇敏是誰?


    他可是雄踞北方,門上食客八千,財力富可敵國的一方霸主,更主要的,他的買賣大部分來自軍界,有著相當厚的背景,他既敢出頭買布,那就說明外麵的謠言是真,北方果然要打仗了!


    手裏的布有了出路,白廣生更有了底氣,索性借了高利貸將柳家放出的布匹一口氣全吃了回來。


    回憶起前世這些,穆婉秋幽幽歎息一聲,暗道,“……僅僅為得到白記大香坊,柳家就罔顧百姓的生死,一念之間,便令得這麽多人家破人亡,這份心思直如蛇蠍。”


    前世被阮鈺豢養在沉香閣,這些事情她都是聽紅袖說的,卻沒有親曆,這世親眼看著這麽多人被逼的跳河跳井,直讓穆婉秋心寒到骨子裏。


    對付柳鳳,她已不單是為了報仇,她要為這些人討一個說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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