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小廝從側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來,瞧見是穆婉秋主仆,忙開門走出來,“……白大師有事?”黎青特意囑咐過,見到穆婉秋要待若上賓,他可不敢怠慢了。


    “我家小姐想見黎老爺……”墨雪說道。


    “白大師稍等,奴才這就去回稟……”守門小廝應了一聲,轉入跑了回去。


    不一會兒返回來,後麵竟跟著兩個錦衣華緞的女子,走近了才瞧清楚,卻是姚謹扶著金釵雍容地走出來,她上下打量了穆婉秋幾眼,“我當是誰呢,卻原來是那個欺師盜名的小雜工啊……”語氣中赤裸裸的嘲諷。


    想起眼前這個女人竟能自由進出檀香院,姚謹把個牙齒咬的咯咯直響。大婚快半年了,她見到黎君的次數用一隻手就能數過來,這個女人憑什麽想見就能見?


    越想越恨,姚謹眼底隱隱泛起一層血色,語氣更加尖刻,“……怎麽,鉤男人竟然鉤到府上來了,想登堂入室了?”


    話音剛一落地,隻聽嘡啷一聲,一把寒氣森森的寶劍便駕在了姚謹的脖子上。穆婉秋名聲被毀是墨雪心中永遠的痛,她最忌諱有人這麽詆毀。


    “姨娘……”金釵嚇的一動不動。


    見勢不好,守門小廝吱溜一聲鑽進了門裏。


    看著兩年來竟一點長進都沒有的宿敵,穆婉秋歎息一聲,“姚謹娘久違了……”她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一絲波瀾,“我受黑公子之托,來見黎老爺。”


    “你……你先讓她把劍拿開……”姚謹聲音微微發顫。


    “雪兒……”穆婉秋叫了一聲。


    “再敢胡言亂語,仔細本姑娘的劍不長眼睛……”墨雪冷哼一聲,收起寶劍。


    金釵一把撲過來。見墨雪手按向腰間,又撲棱停住。


    原本在自己的府門前姚謹不用害怕的,她相信墨雪也不敢殺她。(.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可是,曾被墨雪暴打過一次,她是打心裏懼。她相信,自己再敢胡言亂語。保不定墨雪就會把她身上捅兩個窟窿。


    看著眼前淡定若水的主仆兩人,姚謹強壓下滿腹的恨意,開口道,“白姑娘來的不巧,老爺出門了……”


    “你……”守門小廝可不是這麽說的,墨雪一瞪眼,“我家小姐是為了救黎記。姚姨娘攔住不讓見,耽誤了大事你可擔當得起?”


    救黎記?


    姚謹冷冷一笑,黎記的死活跟她姚謹有什麽關係?


    黎家敗了更好,隻有沒錢沒勢了,黎君才會想起她這個家世頗豐的姨娘吧?


    才會想起她娘家的勢力,才會求到她麵前吧?


    昨日父親剛剛來過,說是黎家大勢已去,他們姚家已經搭上了如日正紅的柳家,還告訴她,黎家的傳世之寶上古神獸玉蟾蜍就在黎夫人手裏。隻要她能偷得這件寶物並說服黎君看清形勢,率先分家就是首功一件,到時英王會親自做主把她扶為正室並冊封為一品誥命。


    身為一個姨娘,還有什麽比這更大的誘惑?


    穆婉秋和墨雪不知道。此時的姚謹比任何人都巴不得黎家快點敗了。


    “……白姑娘登府是為了救黎記?”姚謹一哂,咄咄問道,“白姑娘打算怎麽救黎家?是靠欺世盜名的技藝,還是靠阮都尉?”她話題一轉,“……我聽說柳大小姐的乘龍快婿早已經成了白府的座上客,誓要把調香界的一對雙嬌納與左右,難不成白姑娘已讓阮都尉說服了自己未來的夫人把藝荷搶去的訂單都退給黎家?”


    “你……”墨雪臉色一白。


    “我怎麽了?”姚謹上前一步,“……我說錯了不曾?”


    “姚姨娘誤會了……”穆婉秋拉開墨雪,“……要救黎記,我自認為還沒那麽大的本事,我此次來是受了黑公子之托……”


    “……黑公子?”姚謹心一動,以黑木的奇才和背景,說不定真能叫黎家起死回生,念頭閃過她臉一寒,“都說了老爺不在,白姑娘改日再來吧。”說完,她扶了金釵,頭也不回地進了黎府。


    砰的一聲,門被緊緊地關上。


    “……真是狗咬呂洞賓!”墨雪臉色一青,“小姐,我們走!”


    “黎家危在旦夕她竟置若罔聞,果然是一根亡命騰。”望著黎府緊緊關閉的兩扇門,穆婉秋喃喃自語。


    “……小姐說什麽?”墨雪沒聽清楚。


    穆婉秋搖搖頭,“走吧……”


    “……真是白大師來了?”副總管劉尚一邊疾走一邊問。


    “……說是要求見老爺。”守門小廝在後麵跟著小跑,“被姚姨娘堵在門外,一句話不合雪姑娘就亮了劍,奴才見事不好就趕著回來找您。”


    說著話,兩人來到門口,府外空蕩蕩的,哪有穆婉秋的影子。


    “好像走了……”守門小廝嘟囔道。


    “這個時候,她來找老爺會有什麽事呢?”劉尚皺皺眉,忽然一轉身,“不行,我得去回老爺……”


    “劉總管……”剛轉過垂花門,一道輕細的聲音傳來。


    劉尚一抬頭,卻是姚謹,正微笑地看著他。


    ……


    “要不,奴婢晚上再去趟黎記,求肖平給黎老爺傳個信兒?”瞧見穆婉秋自回來後就一直沉悶不語,墨雪商量道。


    按她的心思,黎記的死活和她們沒關係,這樣正樂得逍遙,可是,她實在見不得自家小姐這副失了魂似的模樣。


    “不用了……”穆婉秋搖搖頭,“主動送上門的買賣不好做,還是讓黎老爺來求我吧。”


    “……讓黎老爺來求您?”墨雪錯愕地睜大了眼,隨即搖搖頭,“這麽多天了,要想求您他們早就來了……”他們一定是見她家小姐和阮鈺來往頻繁起了戒心,搖搖頭,墨雪沒說下去。


    穆婉秋也沒言語,她想了想,抬頭吩咐道,“雪兒立即帶人去買些黃鐵石和純堿……”說著,穆婉秋拿起筆,刷刷寫了個方子,遞給墨雪,“快點,速去速回……”


    墨雪很快就買了回來。


    “……小姐這又是要做什麽?”看著穆婉秋讓人把買回的石英岩和燒堿研磨成粉,然後放在璿璣閣特製的高壓蒸鍋裏蒸煮,墨雪驚奇地睜大了眼。


    這都是石頭沙子啊,又不是香料,怎麽也能煮?


    然而,令墨雪更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穆婉秋小小翼翼地打開排了氣的高壓蒸鍋,原本沉在水底的細沙都不見了,神奇地變成了一鍋半透明的粘稠液體,好似玻璃一般,晶瑩剔透的,陽光下甚是好看。


    “……這是什麽?”墨雪伸手去摸,被穆婉秋一把拍開,“仔細燒手……”又道,“……這個叫水玻璃。”


    “……水玻璃?”墨雪搖搖頭,“奴婢從來沒聽說過。”


    她也沒聽說過,這是魏氏調香術裏的記載,說是用這個可以製作防潮劑,今天在黎記門口聽那些退貨的人說主要是怕香品受潮,才擠破頭急著把賣不出去的貨物退給黎記,她便想起了魏氏調香術中的這個防潮劑。


    不是魏氏嘴裏都香水、酒精,生活中就有,她可以按俗名說成是香液和高濃度酒,任誰一聽就知道是什麽,這個水玻璃卻是她生活中從沒見過的,聽墨雪問,穆婉秋也不知該怎麽回答,就隨口說,“就是水一樣的玻璃……”用小木棍攪拌了兩下,“你看,這像不像玻璃?”


    “嗯……”墨雪認真地點點頭,“不是能攪動,光這麽看著,就跟玻璃似的。”


    做好了水玻璃,穆婉秋又讓墨雪從隔壁黎家的調治室裏取了一套特製的設備過來,單獨在西廂房裏安裝了,按魏氏的方法把黃鐵石研成碎末,用剛安裝好的設備焙燒後加水製成硫酸。


    最後,穆婉秋又讓墨雪取了個巨的大玻璃缸,把製好的水玻璃和硫酸液按比例倒了進去……


    “……天啊,這是什麽?”眼看著一大玻璃缸的透明液體神奇地變成一顆顆藍色的晶體顆粒,墨雪錯愕地睜大了眼,“小姐,這是怎麽變出來的……”伸著鼻子聞了半天,“怎麽一點香味都沒有?”


    她以為這又是穆婉秋調的什麽香。


    “這不是香,當然沒有香味……”穆婉秋白了她一眼,“你見過誰用一堆石頭製香了?這是防潮用的。”


    “……防潮?”墨雪眼睛一亮,“小姐是為了救黎記的那些香品?”


    “嗯……”點點頭,穆婉秋微微地笑。


    ……


    正領著幾個小廝製作防潮劑,瞧見墨雪回來,穆婉秋放下手裏的活趕過來,“……賣的怎麽樣?”


    墨雪搖搖頭,“一品天下的夥計在黎記門口喊破了嗓子,也沒人信這個能防潮,一整天買了還不到三十包。”


    “……怎麽會?黎記門口那麽多人呢,就沒人買?”蘭香不可置信地問。


    在她印象中,但凡穆婉秋推出的東西,一向都是被哄搶的。


    “沒有……”墨雪搖搖頭,“他們都說我們想錢想瘋了……”抬頭看向穆婉秋,“小姐別做了,賣不動的……”


    幾個正忙碌的小廝也停下來,都圍上來。


    “……別都圍著,仔細高壓蒸鍋暴了。”見眾人圍過來,穆婉秋吩咐道,聲音淡定若水,臉上看不出一絲焦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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