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謂忠奸,隻要肯為百姓做事,就是一個好官”


    “那,我父親……”


    “……你父親就是一個肯為百姓做事的官,是他的主子出了事兒,不得不棄卒保帥……”想起穆相身赴刑場時的凜然,黎君歎息一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他父親是相爺,保的不就是皇帝嗎?


    皇帝不是還坐在高高的金鑾殿上嗎,怎麽就出了事?


    什麽叫棄卒保帥?


    既然是好官,為什麽他的父親要死?


    他的全家都要死?


    搖搖頭,穆榮感覺黎君像說天書,他一句也聽不懂。


    唯一明白的就是他父親不像人們說的那樣,是一代奸相。


    他可以給父親報仇了!


    緊咬著嘴唇,良久,他抬起頭,“那我長大可以給父親報仇了……”


    “……是你父親讓的?”黎君反問。


    穆榮神色一黯,“父親不讓我報仇,隻讓我好好地隨曾公子經商,此生不得踏入仕途……”又搖搖頭,“父親說他也錯殺過好人,這樣冤冤相報何時了……叫我千萬不要隻記的仇恨……”


    “……你為什麽不聽父親的?”


    “我……”眼淚在眼底打轉,穆榮緊咬著唇不說話。


    “要報仇,你也要有那個實力……”歎息一聲,黎君蹲下身子,“不讓報仇,你父親是希望你能和姐姐都平安地活下去,給你們穆家留下一脈香煙……”


    更主要的,黎君沒說,穆家的仇人是一國之君。是權勢滔滔如日中天的英王。


    這個仇,怕是窮其一身,他也報不了!


    與其被仇恨迷了眼,痛苦地活著,不如忘卻,隻做個單純快樂的人。


    “公子說的對,沒有力量以前,我絕不想報仇的事兒……”穆榮使勁點點頭,忽然問道,“……我姐姐真的死了嗎?”語氣中滿是悲哀。“父親不該為掩護我,就把姐姐的消息透露出去,她雖然驕縱,卻也不該為我而死。”


    “……你姐姐真的很驕縱?”黎君問道。


    “嗯,比男人還凶……”穆榮點點頭。“她常拿皮鞭抽奴才,我都不敢見她……”又仰頭問,“她真的死在了槐蔭山嗎?”


    “……我找了整整一年。她音信全無。”黎君搖搖頭,“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許你姐姐也和你一樣,就活在這世上呢。”


    他也是一個月前才得了穆榮的消息。


    “也是……”穆榮使勁點點頭。“公子的武功真高,能教我嗎?”見黎君皺眉。忙又解釋道,“我不報仇,我隻想學會了,長大了好保護姐姐……”


    一直以為穆家就逃出了他一個人,今日才知道,當日父親還把姐姐也送了出來。


    這個世上,他還有一個親人,真好。


    也許姐姐還不知道她有一個弟弟流落在外,不怕,縱是踏遍萬水千山。他也一定要找到她,然後,相依為命。


    ……


    一輪渾圓的紅日正以一種不可挽回的態勢消沉下去。西麵半邊天如同血染;掙紮了一圈,又回到原點。這就是命,是她無法抗拒的命!


    望著如血的殘陽,聽著身下吱呀吱呀的車輪聲,穆婉秋恍然夢中。


    她真的踏上了大業的旅途,走向那個前世夢也牽繞,魂也牽繞的地方,想起他就在大業,穆婉秋羅袖下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馭……”隨著車夫一聲叫喊,馬車停了下來。


    “怎麽了……”同車的鄭芳首先探出頭去,穆婉秋跟著也坐直了身子向外張望。


    “打尖了,師傅們別忘了拿好東西……”車夫大聲說。


    “終於休息了!”鄭芳伸了個懶腰,“累死了……”見穆婉秋笑,就捶了她一拳,“笑什麽,你不累?”


    “我習慣了……”穆婉秋笑著跳下馬車。


    看著她輕靈的身子,鄭芳豔羨地嘟囔道,“我忘了,你是雜工出身,才不怕這些……”


    姚謹早下了馬車,正揉著胳膊抱怨,一抬頭,瞧見傅菱拿了穀琴的包袱走過來,忙伸手去接,“師姐,我來……”嘻嘻笑道,“今晚我和師姐一屋吧。”


    走了七八天,傅菱一直和穆婉秋住一屋,她很嫉妒。


    “我要伺候師傅……”傅菱溫婉地說道,見金釵銀釵抱著姚謹的行李過來,就閃身讓開道,招呼跟上來的穆婉秋和鄭芳,“阿秋,快點……”模樣甚為親密。


    姚謹癟癟嘴,一轉身蹬蹬蹬去追前麵的穀琴。


    一路都是山野村莊,難得遇到鎮子,住上像樣的大客棧,趁傅菱過去伺候穀琴,穆婉秋招呼小二打來一大浴桶水,隨手插上了門。


    奔波了一整天,此時浸泡在溫熱的水中,穆婉秋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著了,猛被一陣輕響驚醒,“……誰?”她撲棱坐直身子,下意識地用手護住前胸,緊張地看著門口。


    “……是我。”傅菱的聲音傳來,“怎麽好端端的就插了門?”


    穆婉秋鬆了口氣,“……師姐稍等,一會就好。”心裏嘟囔道,“我又不是欽犯,監視的可是夠緊。”心裏抱怨,手上卻不敢怠慢,穆婉秋起身去拽椅子上的衣服。


    隻聽嘎巴一聲,傅菱已用一枚鐵片將門插從外麵撥開,咣當一聲推開門。


    “師姐……”尖叫一聲,穆婉秋扔了衣服撲通一聲縮回木桶裏,露出一張驚恐的臉看著傅菱笑盈盈地走過來。


    “……都是女人,你怕什麽?”傅菱幾步來到木桶邊,笑嘻嘻地看著水中的穆婉秋。


    “……師姐跟誰學的,竟會從外麵開門?”目光落在傅菱手裏的鐵片上,穆婉秋琢磨著以後洗澡得換個方式插門。


    把鐵片揣入袖籠,傅菱彎腰拾起桶邊的毛巾。“……要不要搓搓背?”


    “不用……”穆婉秋搖搖頭,“我就好了,師姐先出去。”


    低頭看見散落了一地的衣物,傅菱忙彎腰撿起來,“王媽正洗衣服,我替你送過去……”


    王媽是臨時雇的婆子,專門負責她們一行人的吃住。


    “別……別……”穆婉秋急的大叫。


    “怎麽?”傅菱不解地看著她。


    穆婉秋白著臉不言語。


    “……是兜裏有東西?”傅菱又問,隨即笑道,“我幫你掏出來就是……”


    看著傅菱一件一件裏裏外外地翻撿著自己的衣服,穆婉秋心裏冷冷地笑。臉上卻一副驚容,不滿地叫道,“師姐……”


    除了二百兩銀票,再什麽也沒有,傅菱有些失望。把銀票放在凳子上,“東西都在這兒,我把衣服給王媽送去……”嘴裏說著。眼睛卻四處掃。


    泥土的地麵,冰冷的四壁,簡陋的屋子裏,除了兩張床。一桌一椅外,再無她物。一切都和她剛住進來時一模一樣。


    隻是地中間多了個大浴桶而已。


    自己是看著她打了水,然後就跟了進來,這麽短的時間,她絕不可能在地上挖個洞,把秘籍藏起來,細細地審視著客棧的每一個角落,傅菱心裏想著,目光落在床角穆婉秋一直不離手的藍布包袱上,她眼睛一亮,“瞧我這記性。竟忘了給你準備幹淨衣服……”


    說著話,傅菱幾步走過去,伸手拿起安靜地躺在床角的藍布包袱。


    一言不發地坐在桶裏。穆婉秋使勁把水撥的嘩嘩直響。


    就像沒聽見,傅菱不緊不慢地解開包袱。臉上微微地笑。


    ……


    “……你都看清了,真的沒有?”斜倚著自帶的金絲絨繡花大抱枕,穀琴又問了一遍。


    傅菱點點頭,“連貼身衣服都翻了,除了二百兩銀票,連個紙條都沒有。”


    穀琴撲棱坐起來,“……怎麽會沒有?”


    穆婉秋果真沒有魏氏秘籍,那她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興許是我們猜錯了……”傅菱猶豫了會兒,道,“一路上,奴婢常拿一些花草香料試探她,她竟一無所知,還問我魏氏也是黎記的大師傅嗎?為什麽那麽多人尊敬她?”


    “這麽說,她是真不知道魏氏是誰?”穀琴自言自語。


    “一個要飯的,她怎麽能知道這些……”


    穀琴眉頭擰成了疙瘩,“沒有秘籍,那她柏葉香秘方是哪來的?”又搖搖頭,“那柏葉香的確有魏氏之風……”


    “她父親留下的啊……”傅菱想當然道,“是她祖上受過魏氏點撥也難說,傳說魏氏曾周遊天下,遇到投緣的,也以秘方相贈……”越說越有理,她抬頭看著穀琴,“大業白家的那個用香橙、荔枝、梨、甘蔗調治的小四合丸香,就是魏氏當年隨手相贈的,據說當時白家還是莊戶人家,得了這個秘方,輾轉開了個香坊,買賣越做越大,直成了僅次與黎記的大香坊……”


    “也是……”沉默良久,穀琴點點頭,神色頗為後悔,“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把柏葉香秘方拱手讓人。”


    多少知道些內幕,傅菱也沉寂下來。


    “沒有秘籍,留著她也沒用,就讓她去研磨處吧……”良久,穀琴說道。


    研磨處是黎記香行裏負責把香料研磨篩選成香麵的地方,不需要技術,卻是每天塵土飛揚,是製香中最苦最累的一環,研磨不需要調香師,用的都是家境貧寒的香工。


    總是個師傅,穀琴卻要把穆婉秋安排到哪裏,可見她有多惱恨,就像一個人費勁心力得到一件自以為絕世的寶貝,拿到手裏才發現竟是假的。


    雖然覺得穆婉秋是大公子欽點的人,穀琴這麽處置有些欠妥,可傅菱也能理解穀琴的滿腔恨意,嘴唇動了動,最後隻應了聲是,轉身向外走。


    快到門口,她忽然又轉過身來,“師傅……”


    “什麽事兒……”眼皮都沒動,穀琴閉著眼睛問。


    “白師傅一定記得柏葉香的炮製方法……”傅菱目光閃閃地看著穀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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