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瞧見穀琴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穆婉秋低了頭收拾案上的賬簿文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穀大師請坐,喝茶……”曲永斟了杯鐵觀音恭恭敬敬地遞上來。


    回過神,穀琴才發現自己還站在地當中,就喔了一聲,在椅上坐下,伸手接過茶杯放在幾上,暗道,“……他一定是大業的貴人,我曾在哪個場合見過,否則不會這麽熟悉。”一邊想著,他神色更加恭敬。


    看著端坐在書案後大腹便便儒雅風流的俏公子,穀琴壓根就沒有把他和細瘦的穆婉秋聯係在一起。


    見她不再探究自己,穆婉秋暗舒了口氣,問道,“穀大師百忙之中光臨寒舍,何事?”


    “這……”穀琴目光落在立在她身側的曲永身上。


    “你下去吧……”穆婉秋吩咐道。


    “東家……這……”難得這麽近距離地接觸神級人物,曲永真不舍得出去;瞧見穆婉秋不再看他,曲永猶豫片刻,快步走了去處。


    一開門,曲永猛唬一跳,一群香工正疊羅漢似的靜悄悄地貼在門上,被猛地一閃,險些載進來,哄的一下散了開來,陳兵笑嘻嘻地問:“……裏麵真的是穀大師來了?”


    其他人也殷殷地看著曲永。


    下意識地回頭看看正對著門的秋梨木鑲嵌大理石雕花屏風,曲永暗舒了口氣,“還好,還好……有屏風遮著,否則,一定被穀大師笑死。”忙一把關上門,沒好氣地說道,“加了一夜工。看來你們是都沒累著,這麽早就醒了……去,去,後院正忙得熱火朝天呢,不累就都給我幹活去!”


    轟的一聲,眾人鳥獸般散了去。


    “……到底什麽事兒,這麽神秘?”對著空蕩蕩的回廊,曲永自言自語道。


    左右瞧了瞧,他回身把耳朵貼到了門上。


    ……


    “我見黑公子麵善的很,好似在哪見過……您可是大公子的朋友?”穀琴朝穆婉秋優雅地笑了笑。開口問道。


    穆婉秋用茶蓋輕輕撥弄著杯裏的浮茶葉,沒言語。


    她冒充黎家的朋友,是隻可意會,不能言傳的,尤其不能從她口中說出。


    “……黑公子也是大業人?”沒聽到回音。穀琴又問了句,心裏思量著大業有幾個黑姓大戶。


    “……穀大師百忙之中光臨寒舍,有事?”沒回答她。穆婉秋反問。


    “這……”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見連問了兩句,都沒得到回應,穀琴心裏有些發堵。可是,對方的問話她卻不能賭氣地不回答。略一猶豫,她又換上一副優雅的笑,“還不是為了愛徒……”自嘲地笑了笑,“聽說愛徒在黑公子的坊裏混的風生水起,我這個做師父的,怎麽也得來看看啊。”


    愛徒?


    穆婉秋一陣惡心,強忍著沒吐出來。


    “大師想見白師傅,我這就吩咐人去傳……”穆婉秋作勢要招手叫人。


    “不必……”穀琴忙一擺手,“總是我徒弟,我若有事。傳她過去就是……”語氣中帶著股高高在上的輕視,話鋒一轉,“我這次來。也是慕名拜見黑公子……”她又打起了太極。


    她一定是因為自己的契約和秘方而來。


    心裏明鏡如水,穀琴不說。穆婉秋也不急,低頭一口一口地喝茶。


    屋裏落針可聞。


    這黑木可真能沉得住氣!


    就不信他不知道穆婉秋一女二嫁,和柏葉坊、黎家同時簽了契約的事兒;憋了又憋,穀琴終於沉不住氣,“……聽愛徒說,她和黑公子簽了契約,能否一見?”


    “這個……”穆婉秋有些為難,“大師也知道,大師傅的契約一向是秘密。”


    一句話,不給。


    秘密不假,那得分對誰,對她這個大業香行會副會長來說,誰的契約不能看!不是她在朔陽香行會沒查到穆婉秋和柏葉坊的契約,又聽說穆婉秋和黃埔玉走的及近,她死也不會巴巴地來受這份閑氣。


    “你……”穀琴騰地站身來,臉色漲紅。


    進門以來,她可是忍了又忍的。


    尷尬地站了半天,瞧見迎麵的黑木兀自把玩著桌上的一塊麒麟鎮紙,不急不燥的,穀琴又訕訕地坐了下來。


    名聲再響,自己也是低賤的匠人,像黑木這樣家世顯赫的世家公子,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黑公子真會開玩笑……”穀琴勉強換上一副笑臉,“我總是副會長,這些都是可以看的,為客戶保密是我的本分……”嘴裏說著,穀琴心裏卻暗歎一聲,“……我本想先拿了他的契約,好立於不敗之地,今日怕是不能夠了。”一邊想著,她緩緩地抽出袖籠中的契約。


    接過自己的“賣身契”,穆婉秋手指微微發顫,她很想一把撕毀了,讓穀琴今後再無憑仗。


    可惜,這契約當初簽了三份,穀琴手上還有一份。


    內容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穆婉秋隨意溜了一眼,便放在桌上,輕笑道,“穀大師過慮了,這契約和我的那份並不衝突……”瞧見穀琴變了臉,穆婉秋聲音放的更緩,“……既然有契約,讓白師傅跟穀大師去大業就是了。”


    “……哪有這麽簡單的事兒?!”緊咬著牙,穀琴強忍著沒再蹦起來,可氣急敗壞的表情卻再難遮掩,她聲音都變了調,“想黑公子一定也身世顯赫,難道不懂‘一女二嫁’是要被官府追究責任的!”


    “……一女二嫁?”穆婉秋一怔,隨即哈哈大笑,“穀大師誤會了……”伸手拿起桌上另一份契約,“白師傅和我簽的契約隻是轉讓秘方……”怕穀琴不懂,又好心地解釋道,“就是她的所有秘方都歸柏葉坊所有,連她也沒權力使用或轉讓……”看著穀琴漸漸白了的臉,穆婉秋暗暗感激孫快手的提醒,琢磨著怎麽能把他挖到柏葉坊。


    “……什麽?”再裝不了矜持,穀琴騰地站起來。


    迅速撤回手,穆婉秋沒讓她抓到契約,“……契約是商業秘密,是不能給人看的。”見穀琴臉色變黑,她話鋒一轉,“不過,您總是大業香行會的副會長,我不給誰也得給您看。”哈哈一笑,“穀大師記好了,您可欠了我一個人情啊。”輕薄的語氣帶著一股挑逗的意味,隻一雙眸子卻冷冷的如寒夜裏的冰。


    穀琴臉色由黑變紅,死魚似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扮作黑木的穆婉秋,好半天,她才一把奪過契約。


    “……什麽?”隻看了一眼,便又尖叫一聲,“不過幾個秘方,五年後你竟把柏葉坊拱手相讓!”


    忘了滿腔的氣憤,穀琴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翩翩公子,懷疑他是不是腦袋也像他那大腹便便的肚子似的,裝滿了肥油大糞。


    不過一個叫花子出身無權無勢的小姑娘,想要她的秘方,搶過來就是,再不濟,也可以恩威並施,哄哄騙騙就到手了啊。


    這黑木竟用了一個作坊去換!


    難怪黎記一分的紅利都沒能打動她,原來他竟給了她這麽大的誘惑。


    可惜,自己下手晚了!


    有些哀歎,也有些沮喪,穀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怔怔地看著手裏的契約,預先想好的手段說辭此時全用不上,她腦袋有些別不過勁來。


    “這也沒什麽……”怕被瞧出睨端,穆婉秋狀似隨意地說道,“隻這秘方,不用五年我就可以賺下幾個柏葉坊了!”湊趣地說道,“更何況,五年後這個秘方我還可以繼續用啊……算一算,此事對我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


    最主要的,五年後,她就再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名正言順地回來經營柏葉坊了!


    笑看著失了魂的穀琴,穆婉秋暗讚自己真聰明,這主意也能被她想出來。


    “她是和我簽了契約的啊……”失神地看著手裏的契約,穀琴喃喃自語,忽然,她猛一抬頭,“既然白師傅和我簽了契約,她的秘方自然就該歸我所有!”


    試問,哪個作坊聘請大師傅,不都是因為秘方,她還從沒聽說有把秘方和人身分開簽契約的,花重金雇個調香師,卻不能用她的秘方製香,那和雇香工又有什麽區別!越想越有理,穀琴的心漸漸地安定了些,她理直氣壯地看著穆婉秋。


    “……香行會可有規定不許調香師把秘方和人身分開了簽契約?”穆婉秋淡然地問,她翻遍了所有香行會規,都沒有這一條。


    穀琴脫口說道,“這是道上墨守成規的……”以前從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香行會自然不會定了規矩來約束。


    “那就是說沒有了……”穆婉秋鬆了一口氣。


    “你……”不愧是大師,一陣激動,穀琴隻片刻便恢複了鎮靜,“香行會的規矩也未必麵麵俱到,偶有疏忽也是難免……”身子向後倚了倚,現出一派放鬆的神色,“黑公子可能不知,對這種突發案例,官府一般都會按常規來裁定輸贏……”


    官府按常規來裁定輸贏?


    穆婉秋一皺眉,穀琴什麽意思,她是想經官嗎?


    還是雷聲大,雨點小,她想嚇唬自己?


    一瞬不瞬地看著穀琴,穆婉秋暗暗揣度著她的心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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