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府二少爺白哥兒很惆悵的看著大少爺躍哥兒玩那對會打架的小銅人。


    躍哥兒平時很“看不起”需要奶娘幫忙喂飯、擦鼻涕的小弟弟,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很有大哥風範的將小銅人遞過去,說道“給你玩會吧。”


    白哥兒搖搖頭,“我看著大哥玩就行。”


    躍哥兒覺得奇怪,平日裏白哥兒搶他玩意兒是駕輕就熟,從眼神攻勢到大哭撒潑花樣不帶重複的,今天怎麽沒有動靜了?


    “你是怎麽了?我連九姑姑給的棍子糖都給你吃了,你還想要什麽?”躍哥兒捂著小銅人,緊張兮兮的看著白哥兒,“你不會連我的銅人都要拿走吧?這個是十二叔給我玩的,他說這是他在南京的舅舅送給他的呢,我要是玩丟了,以後休想再得他的東西。”


    九房顏十二爺寧康,今年也是十五歲的少年了,小時候愛不釋手的小玩意都給了大侄兒靜躍,靜躍雖然和父親顏七爺寧珂一樣,都是個胖子,但其個性憨厚乖巧,寧康、寧勘兩個年紀小的叔叔都很喜歡他。


    相比大少爺靜躍而言,二少爺靜白太能鬧騰了,其實這也不奇怪,靜躍的母親性子陰鬱,喜怒無常,靜躍從小就會察言觀色,一旦覺得母親臉色不對,就趕緊跑路走人,去尋父親或者幾個姑姑叔叔庇護。


    而靜白從小就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父親母親、祖母柳氏、還有幾個給他洗過尿片的姑姑,都把當寶貝似的疼愛,這樣的孩子不用顧忌他人情緒,就隨性許多。


    “我不要你的小銅人。”靜白突然問道,“大哥,你說為什麽姑姑們都要出嫁呢?我聽我娘說,連十姑姑也快出嫁了。”


    “這個麽。”靜躍嚴肅的皺了皺眉,“姑姑大了要出嫁,叔叔們大了要娶嬸娘,等你我都大了就要娶媳婦,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啊!”


    靜白撅起小嘴道,“姑姑們出嫁就不像以前那樣疼我了,九姑姑這次回家都沒抱過我。”


    靜躍微微有些尷尬,因為他體重太過敦實,姑姑們想抱也抱不起來,所以很多時候,靜躍很嫉妒這個二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到底是多吃了兩年飯,靜躍靈機一動,說道:“下午十叔叔就要娶新嬸娘了,這新嬸娘也是別人家的姑姑,我們的姑姑嫁出去,別人的姑姑嫁進來,我們也不吃虧啊。”


    靜白眼眶一紅,嗚咽道:“嫁進來又怎麽樣,那還是別人的姑姑,不是我們的,嗚嗚。”


    “你別哭啊!我娘又要罵我淘氣四處闖禍了!”靜躍抓狂了,“你到底想要怎麽樣啊?!”


    靜白哭道,“我想要姑姑――以前的姑姑。”


    “這是怎麽了?白哥兒怎麽哭了?”四姑奶奶青蓮抱著剛剛睡醒的貢哥兒進來了。


    靜躍忙撇開幹係,“不是我幹的,白哥兒他自己要哭。”


    青蓮將肉團子般的貢哥兒放在炕上,掏出帕子給靜白擦淚,安慰道,“別哭啦,待會新嬸娘花轎要進門,你哭成這樣,會惹人笑話的。”


    一時外間睡蓮和慧蓮也說完了體己話,聽到動靜也進來了,靜白看著肚皮“腫脹”的睡蓮,怎麽都覺得不是以前的九姑姑,哭的更厲害了。


    靜白眼淚鼻涕糊滿新衣,慧蓮眉頭一皺,命人抱著他回去換衣裳,靜躍依舊驚恐擺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慧蓮心中一軟,靜躍這個遇事畏畏縮縮的樣子,是活生生被徐汐嚇出來的,那裏是堂堂顏家嫡長孫的模樣?


    “姑姑知道不是你的錯。”慧蓮一歎,將靜躍拉到懷裏輕聲安慰,心中暗恨徐汐:好好的兒子不疼,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靜躍這才放下心來,很快被炕上吃手指的小表弟貢哥兒吸引住了。


    睡蓮撫蹭著貢哥兒奶胖的小臉,感歎道:“洗三時小貓崽子似的一個小人,三個月就大變樣了,這孩子是個有福的。”


    坐滿雙月子的青蓮豐滿了許多,她笑道,“孩子都是這樣,長的快,幾乎一天一個模樣。”


    睡蓮看著自己凸起的肚皮,開始無限遐想,“也不知道這孩子出來後是什麽模樣呢。”


    慧蓮說道:“姐姐和姐夫的相貌都是極好的,將來這孩子的模樣哦,真真不敢想呐。”


    睡蓮笑道:“隻希望身體像貢哥兒這樣壯實就好,若是個男孩,最好長的像他爹,若是女孩呢,還是像我吧,嗬嗬。”


    青蓮和慧蓮暗自交換了一個眼神,睡蓮這番話,其實是掛念著沙場上的丈夫吧,寧園隻有她一人支撐,還要應對永定侯府的算計。


    睡蓮癡癡的看著含著小拳頭入睡的貢哥兒,在腦海裏勾畫腹中胎兒的模樣,渾身上下散發著母性的光輝,腰間掛著一個白玉鏤雕長宜子孫佩,緊抿的下巴,卻又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殺伐決斷。


    慧蓮暗自感歎,或許隻有九姐姐這樣手腕強勁的女人,才能做得寧園女主人吧。


    正思忖著,青蓮說道:“前日我抱著貢哥兒去永定侯府瞧七妹妹,一看她的肚子,嘖嘖,比尋常八個月的大了好多,大夫說是雙胎,七妹妹懷的很是吃力,孕婦本來就怕熱,大夏天的,可又不敢用冰。肚子上皮膚都撐的緊繃繃的,稍微碰一下就疼,偏偏肚子裏兩個孩子都是好動的,你一拳,我一腳,七妹妹和我說了幾句話,頭上就起了一層汗。”


    睡蓮說道:“聽說雙胞胎生的早,再熬個一個多月,安然生下來就好,七姐姐那邊都預備下了?”


    青蓮低聲道:“泰寧侯府那幾房人暗地使壞,在飯食裏下藥不說,居然買通了產婆、打算在七妹妹生產時做文章,存心要侯府絕嗣呢。”


    “幸虧泰寧侯是個細致人,這些伎倆都被他揪出來,證據確鑿,這會子逼著那幾房人分家搬出侯府,那幾房人有的罵罵咧咧搬家,有的賴在侯府不肯走,有的索性鬧到陳家祠堂,說分家不公。”


    睡蓮說道,“遲早要鬧上一場,這會子泰寧侯手裏有那麽多把柄,那幾房人於情於理都站不住腳,能鬧出不出什麽氣候來。泰寧侯是皇上下旨承襲的爵位,他又是個最謹慎不過的人,無論那幾房人怎麽鬧騰,不過是蚍蜉撼大樹,不足為懼,關鍵是七姐姐要保重身體,安安穩穩生下孩


    子,別被這些糟心事亂了心緒。”


    青蓮說道:“我也是這樣安慰七妹妹的,你們放心,她從小就是恬淡的性子,沉得住氣。”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五房三個姐妹說著話,話題轉到琪蓮身上,未婚夫姚二郎守孝三年,婚期自然是要往回推。


    姚大人壯烈殉國,連屍身都找不到,姚家隻得在棺木裏放進他日常穿的衣服,姚家祖墳在南京,姚夫人帶著姚大郎一家,姚二郎,女兒知芳知菲扶靈回到南京老家,在祖墳造好衣冠塚守孝,據說後年再回燕京。


    姚夫人短短三個月經曆了兒子姚二郎高中傳臚的大喜,丈夫姚大人殉國的大悲,身體急轉而下,暫住在南京老家,也是為了養好身子。


    青蓮忿忿道:“……可是這世上偏偏有些黑心肝的,閑著沒事就喜歡胡亂編排,說姚知芳命硬,嫁到夫家三個月,克死了夫婿全家,和離回家三年,就克死了親生父親。”


    “豈有此理!知芳嫁到安順伯府實屬被逼無奈,姚大人殉國是因北越叛亂,和知芳有什麽關係?!”睡蓮一怒,雙拳緊握,“我這些日子閉門不出,竟不知燕京居然起了這種惡意中傷知芳的謠言!到底是誰編排出來的?”


    青蓮歎道:“燕京就是個是非地,天知道是誰開始說這種損人謠言,幸虧姚家在南京守孝,遠離這些糟心話。”


    睡蓮恨恨道:“若要被我查到是誰惡意中傷知芳,定饒不了她們!”


    看見向來和藹可親的九姑姑突然滿臉戾氣,依偎在慧蓮懷裏吃點心的靜躍嚇到了,都忘記咀嚼,愣愣的看著睡蓮。


    慧蓮安撫似的揉了揉靜躍肥碩的脖子,安慰睡蓮道,“九姐姐何必為那些無聊的人生氣,沒得氣壞了身子,流言來的快去的快,等姚家回燕京,這事就沒人提了。”


    睡蓮緩緩搖頭道,“若真是有人存心想找知芳的麻煩,後年姚家回京,謠言肯定會重新傳開,那個時候知芳的妹妹知菲是快要說親事的大姑娘了,少不得會受到牽連,到時候知芳該如何自處呢?”


    “燕京那些背負命硬這種莫須有罪名的女子,為了不讓家裏人為難,要麽在道觀清修,要麽幹脆剃了頭做姑子,遠離家人,孤獨終老,知芳她――她不應該是這個下場。”


    睡蓮又求慧蓮,“十一月你就要嫁到南京魏國公府了,若得空,多關注一下姚家。”


    慧蓮點頭,說道:“知芳個性開朗,和風霽月般的人物,姐姐不要太過懸心。”


    黃昏,秦氏在喜娘的攙扶下走下花轎,拜堂完畢,送入洞房。


    睡蓮坐在遠處看著這對新人羞澀的坐在婚床上,兩個喜娘端著各色果子撒帳唱讚詞,靜躍和靜白


    兩個哥兒穿一身大紅,還手牽手,笑嘻嘻的盯著新娘秦氏瞧,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麽體己話。


    秦氏羞怯的稍稍別過身,寧嗣目光微斜,偷偷打量著第一次見麵的妻子,目光滿是期許。


    也不知是天氣熱,還是累了,睡蓮眼神有些恍惚,想到了去年臘月時和許三郎成親的場景,也是這樣坐在婚床上,許三郎用一支裹著紅綢的箭矢揭開了自己的蓋頭。


    其實僅僅過去了七個月而已,現在想想,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突然間,一股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隔著夏日輕薄的楊妃色十樣錦緙絲褙子,她看見自己凸起的肚皮清晰的鼓起了一個印記,腹中像是有人在裏頭吹泡泡似的,睡蓮嘴唇微微一翹,這是孩子第一次胎動呢。


    作者有話要說:交代完幾個蓮,明天開始三戰啦。


    圖1為睡蓮佩戴的白玉鏤空長宜子孫佩,這個是清朝圓明園藏的白玉鏤空長宜子孫佩的仿品。


    圖2是圓明園真品,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時被英國中尉搶走,今年“清乾隆青玉雕仿古獸麵紋提梁卣”和這個清嘉慶白玉鏤雕鳳紋長宜子孫牌今年曾經宣布在英國bonhams拍賣行拍賣,因中方反對而撤拍,希望這2個國寶能夠早日回歸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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