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海顏府,聽濤閣。


    顏府五房七小姐已經風光大嫁,可喜慶的氣氛並沒有減退,因為接下來的十二月,就是正兒八經的顏府五房嫡長女九小姐的婚期了。


    下人們這個月的月錢都翻倍,每人做了兩套新衣裳,都是新絮的棉衣,體麵點的管事的襖麵上還用上了綢緞。


    正日子是在十二月十二日,據說是請欽天監合了睡蓮和許三叔的生辰八字之後算的婚期,絕對會大吉大利,早生貴子,白頭偕老什麽的。


    睡蓮聽了,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她和三叔的年齡差距,整整十三歲啊,除非自己早衰、或者三叔學逍遙派掌門天姥童姥,練“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他們兩個一起老去的幾率等於零啊!


    三叔,您老先在夕陽紅的路上慢慢走著,十三年後,我再慢慢追過來。


    十二月初一,天上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嘩啦啦的,府裏都是仆人們揮舞著大笤帚掃雪的聲音,睡蓮用罷了早飯,懶洋洋躺在臨窗大炕上看著漫天飛雪。


    自從繼母和祖母相繼去世,睡蓮就不用晨昏定省了,可多年早起的習慣已經養成,更何況,她今日還要等一個人。


    “在二門等候的人去了麽?”睡蓮問道。


    添衣坐在小杌子上繡荷包,忙站起來說道:“朱砂和石綠親自帶著人在二門候著呢,還有四個粗使婆子抬著小竹轎,今天外頭雪大,估摸著姚大小姐那邊的馬車會走的慢些。”


    聽說是朱砂石綠兩個妥當的去接知芳,睡蓮也就放下心來,靜靜的等待。今天是知芳來給自己添妝的日子,因知芳是和離回家的,身份尷尬,正日子那天肯定來不了,所以提前十來天單獨瞧睡蓮。


    巳正(上午十點)的時候,姚知芳圍著一件銀狐皮大氅,出風毛的帽簷幾乎將整個臉都掩實了,坐在四個粗使婆子抬著的竹轎上,朱砂和石綠一左一右擁著轎子,石綠身形高挑,她手裏舉著一把青綢油傘給知芳擋雪,另一個粗使婆子手裏還抱著一個孩童,那孩童用一床大紅錦被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圓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白雪皚皚的琉璃世界。


    到了聽濤閣,添飯迎過去收了石綠手的青綢油傘,石綠騰出手來,去抱粗使婆子手裏的孩童,朱砂則扶了知芳走下竹轎。


    “知芳!”睡蓮下了炕,親親熱熱的和知芳打了招呼,然後半蹲著和剛剛從大紅錦被解脫出來的孩童說話:“喲!安姐兒今天怎麽來瞧我了呀?”


    不滿三歲的女童奶聲奶氣的說道:“因為——因為我想姨姨了。”


    “她那裏是想你了,明明是惦記你這裏的小點心呢。”知芳伸出纖指,輕輕往女童額頭上一點,笑道:“大雪的天,本來沒打算帶她來的,可是她一早就像狗皮膏藥似的粘著我,母親和二嫂怎麽哄都不行,沒辦法,就帶這張膏藥一起來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膏藥”安姐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起來,說道:“我想點心,也想姨姨。”


    眾人哄笑起來,睡蓮憐愛的將安姐兒抱起,坐在炕上逗她說話兒,采菱早就端上了一盤盤精致的點心擺在炕幾上。


    看見點心,安姐兒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憐兮兮的瞅著知芳,知芳點點頭,說道:“隻準挑五塊點心慢慢吃,多了可不成。”


    安姐兒舔了舔嘴唇,強忍住饞意,繼續對著知芳發起目光攻勢,知芳心裏早就化成水了,無奈說道:“八塊,頂多能吃八塊。”


    “嗯。”安姐兒重重點頭,笑嘻嘻的拿起一塊顏色最鮮亮的玫瑰蓮蓉糕塞進嘴裏,小口慢慢咬著,小淑女的派頭。


    睡蓮打量著懷裏香香軟軟的安姐兒,她穿著一身大紅織金妝花緞小襖、銀鼠小皮裙,頭發用紅絛帶紮成兩個小包包頭,留著整齊的劉海,濃密的眼睫毛長且翹,就像西洋畫裏的娃娃似的。


    石綠給睡蓮遞過帕子,睡蓮拿著娟帕給安姐兒擦去嘴角的殘渣,石綠看著安姐兒雪娃娃般的小臉,忍不住說道:“姐兒和大小姐長的好像呢。”


    知芳麵不改色笑道:“可不,都說外甥像舅,侄女像姑,我這個大侄女和她爹媽都不像,就是像我這個大姑姑呢。”


    石綠暗想,侄女像姑,我們家九小姐都說像已經去世的大小姐,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等安姐兒吃完一塊玫瑰蓮蓉糕,知芳叫人將她抱到隔間,幾個小丫鬟陪著她玩。


    安姐兒被石綠抱著,掙紮著下了地,有模有樣的對著知芳和睡蓮行了禮,才挪著小胖腿跟著石綠去了隔壁暖閣裏玩兒。


    書房隻剩下睡蓮和知芳對坐,睡蓮斟了兩杯紅亮的紅茶,兌上煮沸的牛乳,再放上一大勺枇杷蜂蜜調勻了,一杯捧給知芳,一杯自己捧在手裏慢慢喝著。


    知芳感歎道:“自打認識你以來,你就一直愛喝這個,十幾年了,從未變過。”


    睡蓮也歎道:“是啊,十幾年了,人和事都在變,唯有著口味保持下來了。”


    “如今你也要出嫁了,過個十來天,我還要叫你三表嫂呢。”知芳噗呲一笑,“我記得八年前你跟著我家的官船回京時,手裏捧著個手爐砸傷了我三表叔的脖子,我三表叔吵著要你賠湯藥銀子,我二哥哥好容易勸了回去。嗬嗬,沒想到最後銀子一個沒陪,反而把人給陪進去了。”


    想起尷尬的往事,睡蓮小臉微微一紅,誰能想到,丟了一個手爐下去,卻上來了一個夫婿。


    兩人說笑了一會,聽到隔間安姐兒爽朗的笑聲,知芳豎著耳朵聽著,說道:“怕又是玩瘋了,安姐兒不認生,在那裏都能自得其樂。”


    “說起來,有不少人說安姐兒和你相似吧。”睡蓮有些憂色,說道:“這孩子不僅相貌和你神似,連性格也是極像的。”


    知芳點點頭,說道:“幸好我妹妹知菲和我長得像,侄女像姑也是極平常的。”


    安姐兒就是知芳親生的女兒,借著二嫂的肚子生下了,如今是姚府孫子輩的嫡長女。姚家向來是男丁多,女孩少,昔日姚知芳就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後來是妹妹知菲,現在就是不到三歲的安姐兒了。


    當初知芳和離回家,已經有了二個多月的身孕,她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姚家也擔心服用墮胎藥傷了知芳的身體,最後將知芳送到去天津鄉下悄悄生下孩子,對外稱是養病,孩子滿了月就被抱到燕京,借著二少奶奶的肚子生下這個女嬰。


    “當時看到是個女孩,我抱著她哭了,幸虧是個女兒,家裏才敢養在身邊,若是個男孩——怕是會送到廣州那邊給人收養了,我們母子,從此就能再見麵了。”


    想起往事,知芳感慨萬千,歎道:“如今我也不打算改嫁啦,像我這種和離回家的,不管是什麽原因,肯定說不了什麽好人家。家裏也舍不得我嫁出去吃苦。”


    “等我看著安姐兒長大了,出嫁了,再送走了父母親,我就去鄉下莊子裏頭住著,閑來種點菜蔬,秋冬打打獵,等騎不動馬了,我就煮茶念佛經,給家人祈福。”


    知芳才二十一歲,就已經可以預見到晚年生活,睡蓮心裏一痛,問道:“你——你可曾後悔?”


    知芳遙遙頭,說道:“我不後悔,偽帝做亂時,若我不嫁入安順伯府,我家人就不保了。我父親、我兩個哥哥都要冤死詔獄,我母親和知菲她們甚至要成為官奴發賣。”


    “若真成了官奴,估摸著我祖母就要學侍郎那家一樣,帶著全家女眷上吊自殺,一家人死在一塊,總比分離、被□致死的好。”


    “再說我表哥他——他雖是個無可救藥的紈絝,但是對我是極好的,嫁過去的那三個月,他為了姚家四處奔走,拿著他爹安順伯的名帖,終於把我父親和兩個哥哥從詔獄裏拖出來了,我的家人也得以保全。”


    “表哥反對舅舅投靠偽帝,可是他一介紈絝,從來不過問政事,也沒有自己的人,人言微輕,舅舅根本不聽他的,舅舅說,安順伯府也是開國元勳,就是因為是蒙古人,所以即便是戰功赫赫,遠勝於那些公侯之家,但也隻能屈居伯爵之位。”


    “安順伯府為了大燕國的邊關安定,數代都有薛家子弟死在沙場,馬革裹屍還,立下戰功無數,卻始終不能加官進爵,百年了,還是個一等伯爵之位。舅舅說不服,想要放手一搏,謀個侯爵之位,結果——。”


    “兩個薛性伯府家,都是因為這個原因被偽帝說動,投靠了叛黨,最後也一起覆滅。我聽說聖駕脫困平涼城時,蒙古人後裔朵顏三騎的人立下大功,也有封了伯爵的,你說這個世界奇怪不奇怪,每天都有人走向終點,也有人走向起/點。”


    “我嫁過去之後,整天為了家人擔驚受怕的,月事早就亂了,懷了孩子都不知道,伯府覆滅的那天,我婆婆逼我吃砒霜,她說我生是薛家的人,死了也是薛家的鬼。”


    “我不肯吃,我說我想我母親,想我妹子知菲,婆婆就要兩個媽媽強行灌藥——。”


    “啊——!”即便是知芳活生生坐在自己麵前,睡蓮也嚇得大驚失色,她緊緊的握著知芳的雙手,似乎覺得隻要一放,知芳就會飛走。


    “是表哥——表哥打翻了藥盞,跪著求舅母放我一條性命,額頭都磕破了,我舅母這才放過我。表哥把我藏在假山下的密室裏,備足了清水和食物,他說要我等著姚府的人來尋,三天後,我兩個哥哥來尋我回去,再過三天,表哥被砍了頭,我聽到消息就暈倒了,然後就被診出了喜脈……”


    “所以我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知芳眼神裏滿是堅定,“幸好是個女孩兒,長的又像我,看著她慢慢長大,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多麽美好的一個生命啊,我怎麽也不可能扼殺她。”


    睡蓮是第一次聽知芳講述那段過往,心裏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知芳遞給睡蓮一支白玉鳳簪作為添妝禮物,說道:“如今我被外人視為不祥之人,你大婚那天我肯定不能來觀禮了。真是遺憾啊,我們在成都時四個手帕交,我送走了素兒,送走了如玉,可是我們兩個明明是最好的交情,我成親時你不在,你成親時我卻不能來了。”


    睡蓮眼圈一紅,知芳勸慰道:“不過沒關係,我妹妹知菲會來的,她會把婚禮的場麵講給我聽,就像我真的來過那樣。”


    嗚嗚!


    睡蓮下暴雨似的淚水濕滿衣襟,知芳一邊低聲安慰,一邊給睡蓮擦淚,好容易將睡蓮勸回轉了。


    知芳說道:“……我三表叔是個外冷心熱的,看起來是個糙漢,其實內心是個細心的,我母親說,三叔那樣的人,是個懂得疼老婆的,隻是他家世太過複雜,你嫁過去要小心永定侯那邊的算計。”


    “別看堂堂侯府,他們什麽醃臢事都做得出來,我祖母是以前老侯爺的親表妹,這些年冷眼瞧著侯府,很多事情心裏明鏡似的,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可以來姚府找我祖母說說話,看看能不能幫得了你……。”


    知芳她自己都這個田地了,還想著要盡力幫襯自己,大雪的天,睡蓮心裏溫暖如春,都說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知芳卻一直是一盞長明燈,無論在什麽時刻,順境或者逆境,她都是亮堂堂的,任何醜惡的、齷齪的事務都無法傷害她的靈魂。


    又說了會子話,安姐兒跑跳的進來了,石綠抓都抓不住她,安姐兒爬到臨床大炕上,手裏拿著幾個窗花剪紙顯擺道:“大姑姑、姨姨,這是我自己剪的哦。”


    “這個給姨姨。”安姐兒塞給睡蓮一坨紅紙,睡蓮小心翼翼展開了,卻是一對歪歪扭扭的大紅雙喜字!


    “真好看,過幾天姨姨就把這喜字貼在窗戶上。”睡蓮當寶貝似的收好了。


    安姐兒看見睡蓮紅腫的眼皮,小胖手一伸,將手裏的糕餅塞到睡蓮嘴邊,哄娃娃似的安慰道:“姨姨不哭,來吃餅餅。”


    睡蓮也不嫌棄這是安姐兒吃剩的,兩口就咬了下去。


    就在這一天,睡蓮收到了最珍貴的了禮物。


    日子過得很快,十二月十一日,寧佑、寧嗣、寧康,還有九老夫人沈氏帶著八嫂宋氏去給給睡蓮鋪嫁妝,一百二十抬嫁妝浩浩蕩蕩從什刹海顏府抬到了積水潭寧園,再現了睡蓮生母魏氏十裏紅妝的場麵,轟動燕京。


    當然,這一百二十抬嫁妝裏麵有一半是許三叔暗暗塞給顏家的,都在嫁妝單子裏,成為睡蓮的私產。


    十二月十二日清早,添飯隔著床帳叫睡蓮起床:“小姐,該起了。”


    正在倒洗臉水的朱砂感歎道:從今晚起,就要改口叫九小姐為夫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明天出嫁,我想我應該燉一鍋肉了。


    三叔是個幸運兒,因為十八釵是蘭舟第一次把女主的第一次給男豬腳的文。


    蘭舟之前的所有文,女主的第一次要麽給了男配,要麽失身給了其他人,其中有個文更變態,女主的第一次同時給了一男一女,那是在監獄被這對變態那啥了,虐得我至今不敢寫那個文的下一部。


    今天蘭舟要一雪前恥,把87《紅樓夢》和《黛玉傳》兩部電視劇裏的大紅猩猩氈貼出來給大家看。


    我今天花了3個小時時間找出來的,我要花花~~~~~~~~~~~~~~


    對於這個大紅猩猩氈服裝,其實所有的電視劇都沒有尊重過原著。


    圖1,是87《紅樓夢》寶玉穿的,妝容和大紅猩猩氈都很幻滅。


    圖2和圖3,是《黛玉傳》裏麵,平兒拿的所謂大紅猩猩氈,尼瑪,就是一個便宜貨化纖紅布和一條人造白毛。


    圖4和圖5是《黛玉傳》裏頭寶玉穿的大紅猩猩氈——尼瑪,上麵多了個灰鼠鬥篷是腫麽回事!!!!!?????服裝拉出去砍頭。


    圖6和圖7是《黛玉傳》裏寶玉馬天宇在某部mtv的劇照,論色,我覺得馬天宇是最適合演寶玉的哈哈,那個坐在摩托車上撩人的小眼神哦,電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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