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桃花盛開,京杭大運河就像處/女似的,再次被大炮粗魯的轟開了冰封的河道,運河嬌顫不已,卻也沒有法子,每年春天都要這麽來上一次,一直等到冬天冰封自動修複那啥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觀禮完寧佑的婚禮,顏府大房一家子就要坐著官船回揚州,送別時,大姐兒像是感覺到了離別的惆悵,在奶娘懷裏嚎哭不已,怎麽哄勸都沒有用。


    睡蓮將自己珍藏的光頭小銅人奉獻出來,一按機括,小銅人站在睡蓮掌心裏開始打拳,大姐兒止了哭,眼睫毛掛著晶瑩的淚珠兒,待小銅人打完一套拳,大姐兒笑格格向小銅人伸出罪惡的黑手。


    睡蓮忍痛割愛,將小銅人送給了大姐兒,狠狠的親了兩口嬰兒粉嫩的臉蛋,總算撈回了點本錢。


    大少奶奶梅氏笑道:“這孩子和她九姑姑最投緣了,今年睡蓮十五歲及笄,我會帶著大姐兒回來觀禮,那時候大姐兒應該會叫姑姑了。”


    睡蓮佯裝嚇一跳,說道:“這還不會說不會走的,就已經訛了我好些東西去,若等大姐兒能說會跑,怕是要把我聽濤閣搬空了罷?”


    七少爺寧珂開懷大笑道:“無妨,等大姐兒前腳搬出來,她小堂弟後腳便給九妹妹搬回去。”


    小堂弟?睡蓮一愣,莫非――?


    眾人皆詫然,然後目光都齊聚七少奶奶徐汐的小腹,徐汐蒼白著臉色,垂眸斂手,似乎是在害羞。


    不過睡蓮瞧見徐汐握著帕子的手輕輕顫抖著,心想這不是害羞,倒是像難堪的樣子。


    大少奶奶梅氏最快反應過來,臉上滿是欣喜,向寧珂和徐汐道賀:“恭喜!”


    大少爺寧祥也隨之道賀,不過語氣遠沒有妻子梅氏自然。眾人皆一擁而上輪番道賀,柳氏聯想到自己剛娶回家的兒媳婦宋氏,心裏直癢癢。


    當然,在場最高興的還是顏大爺,唯一的庶子無用,早點生個孫子也好,魏國公府那邊的關係就更牢固了,對自己的仕途也有幫助。


    顏大爺這次回京述職很是順利,他擔任兩淮鹽運使這些年,兩淮鹽務井然有序,朝廷鹽稅從無拖欠,並比以前高出兩成,聖上對他讚賞有加,勉勵他再接再厲,似乎他在鹽運使位置上再奮鬥三年一任期,到那時若戶部有了空缺,顏大爺回京在戶部謀侍郎之位並非難事。


    顏大爺暗想,坐穩了侍郎之位,再熬到尚書大人告老――目前的尚書大人已經六十八了,等坐上尚書的位置,入閣指日可待啊!


    須知顏大爺曾經也是翰林院庶吉士,起碼在學曆硬件上的資格已經夠了。


    在這個時代,武將的目標是征戰積功封爵,文臣的終極目標就是入內閣,打個噴嚏這個國家都要抖一抖,多麽的風光!


    父親,您能想到麽?我一介庶子,即使沒有能像五弟那樣高中探花,但也能追隨您的腳步入閣?


    從此以後,人們提起顏家,不再是“一門三進士,父子兩探花”,而是“一門三進士,父子兩閣老”,想到這裏,顏大爺做夢都笑出聲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聽到喜訊,大夫人忙命丫鬟婆子在徐汐的馬車裏添一個炭盆,再把褥墊鋪的厚一些,說七兒媳婦剛剛懷上孩子,最怕顛簸受寒,畢竟從燕京到天津通州港碼頭上官船還有半天路程。


    大夫人很滿意長媳梅氏處事不驚的表現,暗暗埋怨兒子城府太淺,其實即使徐汐生下長孫又如何?寧珂這個胖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對嫡長子的地位根本沒有威脅,再則,自己已經養殘了寧珂,憑借著經驗,將孫子養殘也未嚐不可,多耗費些銀錢便是了,橫豎大房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玫兒冷冷的看著這一切,心想大夫人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寧珂這個庶出兄長,表麵上是個沒有心肝的大胖子,可是內心絕對是有城府的――七嫂徐氏有孕早不說晚不說,非要借著這個時候“無心”說的整個顏府都知道,一個笨人如何能做到這些?


    而且短短一個月,七嫂徐氏這個驕傲的豪門嫡女就被寧珂馴服成了牽線木偶般的婦人,七哥此人,不容小覷啊!


    揮淚送別大房一家,又得知徐汐喜訊,最不高興的是莫夫人,她看著長媳韋氏平坦的腹部,內心的嫉火頓時成燎原之勢。


    二月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寧佑十天婚假之期過後,收拾了簡單的行禮回到國子監,開始苦讀準備兩年後春闈再戰――說不定還等不到兩年,因為明年是太後七十大壽,聽聞聖上很有可能開恩科取仕,這個消息對寧佑這種上一場發揮失常的士子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


    國子監規矩嚴格,監生無論是否婚配,是何門第,都必須住在國子監,隻有在旬假或者其他節假日回家暫住。


    所以這樣一來,八少奶奶宋氏的受孕機會就少的可憐,柳氏雖然也急著想要抱孫子,但是也沒有法子。


    顏老太太曾經有過將寧佑從國子監召喚回來,就在家裏請一個夫子教學便是,這一舉動受到了柳氏的極力反對,子嗣固然重要,但是科舉才是決定兒子一輩子前程的東西!


    柳氏苦勸道:“……國子監名宿集聚,並非一個夫子就能代替的,當時也是五哥舉薦寧佑去的國子監。寧佑已經連續兩次春闈不第,明天如果真的開了恩科,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再等上一年也是值得的,畢竟宋氏和寧佑都還很年輕。”


    媳婦執意不肯,顏老太太就轉移陣地,也將這個想法對孫兒媳婦宋氏說了,“……我原本想著,大房都快有兩個重孫了,你們七房人丁單薄,應該注重子嗣,所以打算要寧佑從國子監搬回來讀書,你也能早日給七房添丁加口的,可惜你婆婆不答應,說寧佑前程要緊,我也不好說什麽,唉,其實你婆婆的想法也沒有錯,這個世上難得好事成雙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宋氏害羞一笑,裝著聽不懂太婆婆話裏的深意,她幫著顏老太太吹去參茶上的熱氣,用手腕試了試杯沿的滾燙,才恭敬的捧給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接過參茶喝了兩口,見宋氏始終不表態,便追問道:“你是寧佑的媳婦,將來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你是什麽想法?”


    “我和老太太的想法一樣啊。”宋氏微微一笑道:“您說的對,這世上難得好事成雙呢,子嗣和相公的前程都是要緊的。隻是孫兒媳婦嫁過來這些日子,相公在家每晚都是讀書到了二更天放休,媳婦暗自思忖著,可能暫時現在相公還是把前程看的更重要一些,國子監名宿大儒雲集,四海才子齊聚,對相公的學識是極有進益的。”


    顏老太太半開玩笑,半認真說道:“你倒和你婆婆一樣,是個開明的,相比起來,是我這個老婆子短視了。”


    宋氏心裏咯噔一下,但是麵上依舊笑若春風,也是半開玩笑說道:“魚和熊掌都是好的,隻是暫時不能兼得,相公現在喜歡熊掌多一些,孫兒媳婦出嫁從夫,就支持相公先把熊掌吃下肚,那時再吃魚也不遲呀。”


    隨侍的彩屏噗呲一笑,湊過去給顏老太太捶背,“八少奶奶真真一張巧嘴,有她陪著您說話,老太太真是有福了。”


    在如此輕鬆的氣氛下,顏老太太也不好板著臉再說什麽,隻得作罷。


    寧佑婚後第一次旬假時,陪著宋氏回娘家,宋府坐落於權貴雲集的燕京西城豐城胡同,與姚知芳所在的姚府是鄰居。


    宋大人特地請了一天假,在外院陪女婿喝茶說話,宋大人是鴻臚寺卿左少卿,和姚大人一樣都是搞外交的,待客說話的本事是一流,丈人對待的女婿的立場是不能太強也不能太軟,把握好尺度是宋大人的強項,幾個回合下來,寧佑就深深被老丈人折服了。


    宋氏則在內院被宋夫人和已經出嫁的長姐團團圍住問話。


    宋夫人先是上上下下打量嫡次女一番,見女兒圓圓的臉蛋似乎有些尖了,便心肝肉似的將宋氏摟在懷裏哭道:“我的兒,顏家門第雖高,但是人口複雜,你肯定是受累了,瞧著下巴都尖了。”


    宋氏長姐則急忙問道:“顏家老太太脾氣如何?你婆婆好不好伺候?姑爺以前的通房是怎麽處置的?小姑子們好不好對付……?”


    宋氏長姐是個急脾氣,一口氣差不多問了數十個問題,然後眼巴巴的等宋氏回答問題。


    宋氏卻曼斯條理的吃下半盞糖蒸酥酪,說道:“還是家裏的酥酪好吃。”


    宋夫人和宋氏長姐雙雙絕倒,這個幺女從小就是這個脾氣,哪怕是火燒眉毛了,她都翹有興致的觀察一通這火是從哪裏起來的,才會慢慢避開。


    母女兩個耐著性子等宋氏吃完了酥酪,又添了一塊山藥糕,喝了消食的普洱茶,宋氏這才緩緩說道:“我若說都好,你們定是不信的;我若說都不好,你們又會擔心;我若往細裏說,這一天一夜都說不完;我若簡單點說,又隻是管中窺豹,隻見一斑――關鍵是,女兒現在對婆家的認識就是管中規豹,有些事情急不得,等女兒把事情梳理清楚了,再慢慢和母親姐姐細說可好?。”


    宋氏長姐是做了四年媳婦的人了,自是知曉其中複雜性的,所以她問道:“你就給個明白話吧,你婆婆待你如何?”


    按照她自己的經驗,隻有婆婆好,其他的都可以忽略。


    宋氏想了想,慎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明麵上有些淡淡的,可是暗地裏對我極好,婆婆有些話不方便直說,便托我的小姑子告訴我,嗯,就是顏府的九小姐。”


    宋夫人鬆了口氣,歎道:“當時隔壁姚二夫人來做媒人,拍著胸脯像向我保證你婆婆的人品性格,說她跟著丈夫在成都時候,你公公去世,你婆婆在成都老家守孝了三年,她們來往密切,對你婆婆讚不絕口,我才舍得讓你嫁過去。”


    宋氏長姐一聽九小姐,忙問道:“那個九小姐叫做睡蓮的,今天臘月就該及笄了吧?我婆家有個――。”


    宋氏忙打斷道:“姐姐還是別惦記這位了,睡蓮的婚嫁估摸著連我婆婆都插不上手,別提我這個新媳婦了。”


    “不過。”宋氏頓了頓,說道:“我府裏有個表小姐今年十六七了,品貌是極好,嫁妝也豐厚,隻是父母雙亡,目前養在老太太那裏,婆婆好像為了這個表小姐的親事很是煩心,姐姐說的那個――。”


    “準沒戲。”宋氏長姐打斷了妹子,說道:“我婆家那個是嫡子嫡長孫,將來是要撐起門戶的,你那個父母雙亡的表小姐怎麽能做的來長媳?”


    “那就算了。”宋氏說道:“沒得結親不成,反而結怨。”


    又道,“我也替婆婆心疼呢,她一個寡婦,也不好出去幫著張羅說親,偏偏太婆婆又逼得緊。”


    宋夫人道:“畢竟那個表小姐年紀不小了,著急也是有的,隻是你一個新媳婦還是少攙和這些麻煩事,你太婆婆和你婆婆之間肯定為著沒少有矛盾,你莫要牽連進去。”


    宋氏說道:“知道了。”


    這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話,宋氏很清楚,自己身為八少奶奶,怎麽可能置身事外?


    婆婆和太婆婆的矛盾,何止是王素兒的婚事?自己夾在中間,維持著平衡而已,也不知這種平衡能維持多久。


    宋氏的直覺感覺總有一天會爆發,若真到那一天,自己該如何站隊才最有利呢?


    想起顏老太太那天為了子嗣和前程問題的逼問,宋氏心裏慢慢有了數――婆婆是在努力把那一天的時間往後拖吧。


    宋氏和寧佑吃了晚飯方回顏府,臨行時,宋夫人和宋氏大姐都囑咐說,下一次得了機會回娘家,把那位九小姐帶到宋府一聚。


    寧佑次日就回國子監讀書,宋氏每日怡然自得的做做針線,和小姑們來往著,她有心與王素兒拉近距離,卻感覺這位表小姐似乎不願意和自己親近,宋氏在給柳氏晨昏定省時,暗示了自己的感覺,希望柳氏能給與指導。


    柳氏輕飄飄道:“她就是這個脾氣,由得她去。”


    宋氏心中有些隱蔽的想法被證實了,從此不再提表小姐婚事之類的話,再與王素兒交往時,比以前更加的熱情,幾乎無可挑剔。


    王素兒反而越來越冷淡,很少去宋氏院子裏走動了,顏府裏的都說宋氏賢惠知禮,暗地裏說表小姐怎麽越大越不懂事了,親表嫂對她那麽好,她怎麽不知感恩呢。


    這時已經是三月初,睡蓮抽著空和柳氏說了外頭的風評,讚道:“嬸娘好眼光,八嫂子瞧著天真,其實內心是個七竅玲瓏心呢。”


    柳氏歎道:“可能是老天垂憐吧,隻希望佑哥兒他――。”


    正說著話,外頭張嬤嬤急衝衝挑著簾子進來,說道:“四姑爺和四姑奶奶來燕京了!”


    作者有話要說:青蓮和張大公子來了,嗬嗬。


    圖為在本文,已經各種宅鬥,或者種田文最頻繁出現的古代零食,糖蒸酥酪。


    這種食物隻能用小勺舀著吃,有點像現在的焦糖布丁,蘭舟經常看見很多文裏有小姐夫人拿起來咬著吃的,其實這玩意兒根本不可能這樣吃嘛,一拿起來就稀裏嘩啦碎了一裙子。


    清代沈太侔《東華瑣錄》稱:“市肆亦有市牛乳者,有凝如膏,所謂酪也。或飾之以瓜子之屬,謂之八寶,紅白紫綠,斑斕可觀。溶之如湯,則白如餳,沃如沸雪,所謂你(即奶)茶也。炙你令熱,熟卷為片,有酥皮、火皮之目,實以山楂、核桃,雜以諸果,雙卷兩端,切為寸斷,奶卷也。其餘或凝而範以模,如棋子,以為餅;或屑為麵,實以餡而為餑,其實皆所謂酥酪而已。”


    徐珂《清稗類鈔》亦謂:“奶酪者,製牛乳和以糖使成漿也,俗呼奶茶,北人恒飲之。”


    得碩亭《草珠一串》詩雲:“奶茶有鋪獨京華,乳酪(奶茶鋪所賣,惟乳酪可食,蓁以奶為茶曰奶茶,以油麵奶為茶曰麵茶,熬茶曰喀拉茶)如冰浸齒牙。名喚拉顏色黑(拉讀平聲,蒙古語也),一文錢買一杯茶。”


    《燕都小儀器雜詠.牛奶酪》雲:“鮮新美味屬燕都,敢與佳人賽雪膚。飲罷相如煩渴解芒生齒頰潤於酥。”原注雲:“以牛乳含糖入碗,凝結成酷而冷食之,置碗於木桶中,挑擔沿街叫賣,味頗美,製此者為牛奶房也。”


    《紅樓夢》第十九回,賈元春回家省親,她想考考賈府的孩兒們的功課,考試結束,元春對賈寶玉的進步非常滿意,回宮之後,專門派人賞了一樣東西給他,這樣東西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糖蒸酥酪。賈寶玉舍不得吃,留給襲人。後來李嬤嬤見蓋裏是酥酪,拿匙就吃。一個丫頭道:“快別動,那是說了給襲人留著的”李嬤嬤聽了又氣又愧,便說道:“我不信,他這樣壞了。且別說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這值錢的,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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