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子龍塘街,顏老族長宅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是母親連累你了。”病榻之上的容氏緊握著風塵仆仆兒子的手,眼淚簌簌而落。


    “娘,莫要哭了,雖說錯過了這一次考期,三年之後還會重開春闈,可娘隻有一個,兒子怎麽能舍棄您呢?”顏寧霄回握著母親的手,覺得像是握著一把骨頭似的,三年不見,母親清減了許多,鬢邊發白,臉龐更是一臉的病容,心裏不由得一陣刺痛。


    容氏也上下打量著兒子,除了連夜趕路眼角有些疲色外,他已經成長一個男子漢了,身形相貌、甚至那張臉,居然和當初那個拋棄他們母子的那個男人那麽像!


    改嫁之後來成都守著父子倆過活,每日都有不少瑣碎的事情要做,丈夫體貼,兒子也爭氣,十幾年過去,當初的恩怨早已散去,她不願意提起往事,也沒想去京城給兒子添麻煩,打算就這樣在成都平平淡淡過一生。


    可是老天不願意,兒子去京城國子監讀書一年後,家門口頻頻出現窺探的陌生人!她日夜擔驚受怕,最後實在無法,隻得去向顏老族長求助。


    老族長和老族長夫人邀她密談,一語道出了她的真實來曆和那些暗地打聽她的陌生人身份!原來族長家的大小姐顏如玉進宮做伴讀,知道了他們母子和泰寧侯府的過往。


    泰寧侯太夫人以爵位為誘餌,要兒子認祖歸宗,效忠她的女婿肅親王,兒子並沒有輕易就範,還要求認容氏為母親。


    容氏知道了那幫人的來曆,更加深居簡出,緊閉門戶。可泰寧侯太夫人心狠手辣,決定“去母留子”,深夜一把大火燒了學道街的宅子!


    幸虧顏老族人有所防備,和宵禁巡街的官兵打了招呼,容氏人緣還不錯,鄰居們也都肯出手相幫,將人救了出來,可房子燒塌了一半,財物也所剩無幾,容氏受到驚嚇,一病不起,暫居顏老族長家裏。


    消息傳到燕京,顏寧霄急忙買船回蜀,看望母親,所以就有了今日母子重逢。


    容氏長歎道:“三年,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三年呢,都是母親沒用,害得你誤了這次考期,終究是損了一次機會。”


    顏寧霄安慰母親道:“來之前我向恩師辭行,恩師說不要急,會有否極泰來的一天。而且,恩師考了我的文章,說還欠火候,進前兩甲有些困難,若考了第三甲同進士,將來做官卻要低人一等的,不如潛心再磨礪三年,前程會更好些。


    燕京春闈取士一到三百多人不等。分為三甲,一甲三人,狀元、榜眼和探花;二甲從第四名到一百多名不等,賜進士出身,其中第四名稱為“傳臚”;剩下的,就都是三甲,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凡科舉之人,以前兩甲為傲,第三甲同進士就有些那麽“特殊”,雖然大家都是進士,但一個“同”字,其實就是顯示和前兩甲的不同,將來做官時,同進士往往是進士的副手,總覺得低人一等。


    正因同進士的這份尷尬,所以就有了“給如夫人洗腳,賜同進士出身”的笑談。


    聽兒子這麽一說,容氏臉上有了笑意,道:“睡蓮的父親是個有才學的人,你拜了他為師,我心甚慰。”


    顏寧霄笑道:“恩師收的學生不止我一個,個個學問都是極好的,當初在成都我還曾自命不凡,到了燕京,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容氏摸著兒子的頭,說:‘才子也好,井底之蛙也罷,都是娘的好兒子……。”


    燕京西城,泰寧侯胡同,泰寧侯府。


    泰寧侯太夫人的孫女陳穗剛從顏府三小姐顏品蓮及笄典禮上回來,就撞見祖母大發雷霆。


    “你確實親眼見到他去顏氏族長家?”泰寧侯太夫人怒道。


    階下仆役連連磕頭道:“千真萬確,奴才不敢欺瞞太夫人。”


    太夫人握著蜜蠟佛珠的右手驀地一緊,“好!很好!你下去吧。”


    “祖母莫要生氣了,您小心傷了身子。”陳穗小心翼翼的遞過參茶的茶盞。


    太夫人粗暴的將茶盞一推,目光滿是寒意,說:“你大伯父在爵位上待了十幾年,自覺翅膀硬了――他好狠的算計,居然遣人暗自去了成都,一把火燒了你哥哥生母的房子,還嫁禍給我!意圖離間我和你哥哥的關係!”


    陳穗恭順的將茶盞擱在炕幾上,蹲下來給太夫人捏腿,說道:“祖母是唯一有本事幫哥哥、也是唯一會幫哥哥的人。哥哥如此聰慧,自會想明白這一點,咱們再派人稍信過去,解釋原委,想必哥哥就會回來了。”


    “去吩咐周管家,叫他支五千兩銀子去成都,送給你哥哥重新買房置地,莫要住在別人家裏了。”泰寧侯太夫人目露凶光,緩緩道:“那顏氏族長的二兒媳婦就是顏如玉的母親、康貴嬪的親姐姐,他們都是齊王的靠山,將來必定是肅親王的敵人。”


    陳穗躊躇片刻,道:“孫女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泰寧侯太夫人道:“你說,我不怪你。”


    “孫女覺得,齊王才幾個月大,將來儲位怎麽也輪不到他。”陳穗目光清明,說:


    “但是賢妃娘娘早就瘋癲了,肅親王則搬出了皇宮單獨開府,咱們王妃也不是說進宮就能進宮的。而康貴嬪卻在宮裏如日中天,深得皇上寵信,所以咱們現在不妨以拉攏收買為主,康貴嬪母子為了將來有個靠山,估計也會為咱們的肅親王說好話的。”


    泰寧侯太夫人說:“你的意思,是要你哥哥在成都遊說顏氏族長?”


    陳穗道:“顏家在成都是百年望族,京城顏太傅府更是赫赫有名的書香門第,那顏五爺還是哥哥的老師呢,所以,如果拉攏顏氏族長,那顏太傅府和咱們泰寧侯的關係,豈不是又進了一步?”


    也對,顏府向來以清流自居,從來不和我們這樣的侯門勳貴過於親近。但顏寧霄出麵,一切將會有大不同――若為肅親王拉到了顏家,獲得朝廷清流一派的支持,將來儲位豈不是唾手可得……?


    太夫人瞥了一眼地下的孫女,說道:“你父親是個糊塗蟲,卻生了一對聰明的兒女。”


    隻要哥哥能承襲爵位,我就是泰寧侯的親妹妹,將來那裏需要像現在這樣步步小心,時時算計,在這個喜怒無常的老妖婆手裏討生活!


    陳穗姿態更加恭敬了,說:“孫女雖愚,願意為祖母分憂。”


    太夫人將陳穗扶起來,說道:“顏府三小姐及笄典禮很是熱鬧吧。”


    陳穗答道:“安寧公主和淮南伯一早就攜手入顏府,給莫夫人撐起了麵子。因看在安寧公主的份上,皇室宗親去的人著實不少。”


    “但是正經書香門第,清流一派的人不多,即使有去的,也是府裏無關緊要的媳婦太太們,正經當家主母一個都沒出現。及笄大典上,顏三小姐戴上了太後親賜的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


    “你確定是鳳尾簪?”泰寧侯太夫人問道。


    “正是。”


    “嗬嗬,畢竟那位莫夫人做過歌姬,即使爬到正室的位置,也不是那麽光彩。”泰寧侯太夫人冷笑道:“太後是看在皇上的麵子上賜的簪子,但賜的是鳳尾,而不是鳳首,這其實大有講究。”


    陳穗微微頷首,問道:“若是賜給顏九小姐,恐怕就是鳳首了罷?”


    “那個丫頭今日也在場?”


    陳穗答道:“今日顏家除了遠在揚州的大房,五房、七房、九房的人都到齊了,還有一位王姓外甥女,叫做素兒,因父母雙亡,目前和顏九小姐都養在顏老太太膝前,品貌不俗。”


    泰寧侯太夫人道:“顏家把那個九小姐當寶貝似的藏著,據說去年冬天因水土不服,生了場病,很少出來見人,有傳言說這位小姐相貌和當年享譽京城的顏大小姐很是相似,可是才華就遠遠不及了。”


    陳穗另換一盞熱的參茶端給太夫人,道:“若不是正月十五那天和顏九小姐言語交鋒,我也誤相信這些傳言。”


    太夫人抿了半口參茶,也感歎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傳言大多不可信的――今日顏九小姐首次出現在那麽多貴婦人麵前,那些人呐,個個都是眼尖的,恐怕顏府想藏也藏不住了。”


    陳穗道:“祖母說的極是,宴會上安順伯夫人說,顏九小姐謙和豁達,言行皆有章法,小小年紀就有一股大家氣度,席上諸位夫人也對顏九小姐讚不絕口,一時間反而沒有人提起今日的主角顏三小姐了。”


    “其實顏九小姐出眾隻是原因之一,其二嘛――。”泰寧侯夫人諷刺一笑,道:“你以為那些人願意參加一個半吊子嫡女的及笄禮?不過是借著誇正牌嫡女顏九小姐,給自己找個台階下罷了。”


    陳穗撲哧一笑,道:“同去的各府小姐們,也多和顏九小姐說話,今日顏如玉和新任鴻臚寺少卿姚大人府上的三小姐姚知芳也去了,兩個人幾乎和顏九小姐形影不離,幫著引薦各府千金呢。”


    “還有――。”陳穗看了看泰寧侯太夫人的臉色,低聲道:“英國公十小姐張瑩,似乎和顏九小姐格外投緣呢,當場就邀她下個月去國公府賞新荷――這個邀請,連今日正主兒顏三小姐都沒有得到。”


    泰寧侯太夫人倒沒覺得意外,隻是淡淡說:“恐怕是英國公太夫人要孫女這麽做的,拐彎抹角的要見顏九小姐,唉,我這位老姐妹啊,到底放不下那些老黃曆,總是和自己過不去……。”


    時光飛逝,眨眼半年過去,顏府漸漸除了服,門口的白燈籠換了紅的,上上下下都換了鮮亮的衣服首飾,整個顏府都煥然一新。


    但是對於五房姬妾們來說,這表示暫停了九個月的奪寵大戰重新開始――顏五爺九個月大功孝期已過,要爭寵的、要懷孕生孩子的,都指望著老爺能歇在自己院子裏呢。


    那日,顏五爺回來的極早,先是去鬆鶴堂給顏老太太請安,而後去外院的學堂查看兒子、侄兒們的功課,最後到泰正院和五夫人楊氏以及雙胞胎一家四口氣氛融洽的吃了頓晚飯。


    晚飯過後,楊氏暗示楊嬤嬤要兒子女兒趕緊回房,讀書的讀書,做針線的做針線,自己則沐浴更衣,重施脂粉,給丈夫端了碗攙著補藥的參茶。


    顏五爺喝下參茶,和楊氏敘了些閑話,而後站起來說:“你早些歇著。”


    言罷,就出了門,朝著莫夫人的東軒閣方向去了!


    楊氏氣得將顏五爺喝過的茶盞摔得粉碎。


    莫氏閨名叫做莫幽蘭,東軒閣是顏五爺親自取的名字,取宋代詩人蘇澈的“蘭生幽穀無人識,客種東軒遺留我香”之意。


    聽聞顏五爺往東軒閣裏來了,莫夫人換了一身素白中衣,將一頭青絲鬆鬆挽了個發髻堆在頭頂,隻用打磨光滑的竹簪簪住。


    曾幾何時,顏五爺意亂情迷時說:“我最喜歡拔下你頭頂的簪子,看著滿頭青絲傾泄而下的樣子,如浣花溪溪水流淌般,好美。”


    顏五爺剛進院子,就聽到箜篌空靈如天籟般的聲音,還有莫夫人低吟淺唱那首《鄭風.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但見院子花架下,莫夫人坐在一架龍身鳳形,連翻窈窕,纓以金彩,絡以翠藻的鳳首箜篌旁邊,低眉順手撥動著箜篌的琴弦,朱唇輕啟,聲音婉轉纏綿。


    顏五爺一怔,初在教坊司見她時,也是這般坐在鳳首箜篌旁邊低吟淺唱,清麗脫俗如神仙妃子般,頓時一見傾心。


    “已到夏末,外頭有些冷,怎麽還穿著單的呢。”顏五爺憐惜的扶著莫夫人起來。


    莫夫人輕歎道:“睡不著啊,就彈彈箜篌。”


    “還是在為品蓮的婚事擔心麽?”


    莫夫人點點頭,峨眉微蹙道:“不上不下的,真是愁人。”


    顏五爺牽著莫夫人的手進入臥房,道:“莫要太操心了――橫豎我還有幾個不錯的學生呢,他們尚未婚配,品行才學都還是不錯的。”


    莫夫人那裏看得起那幾個寒門子弟?但也不敢直說,隻是道:“再看看罷,哥哥和安寧公主也再幫忙呢。”


    言罷,莫夫人脫去了中衣,裏麵隻穿著輕薄的紗衣。


    顏五爺又是一怔,方才月光之下,箜篌之側的女子是多麽美好,而到了臥房,怎麽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輕薄的紗衣殘酷的透露出了莫夫人的年齡,下垂的胸部,腰臀已然開始鬆弛,燭光下,額頭和眼角的細紋是那麽的明顯。


    顏五爺眨了眨顏,麵前依舊是體態開始臃腫的中年婦人,見自己發愣後,她的眼神慢慢有了不自信、憤狠與絕望。


    當初那個窈窕羞澀、眼睛明亮的少女早就一去不複還了!


    顏五爺淡淡道:“快要入秋,你蓋得厚些,免得著涼了。”


    言罷,離開東軒閣。


    莫夫人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拔下了頭頂的竹簪,也不知哪裏來的的力氣,居然將厚實的竹簪折成兩段!


    顏五爺來到了宋姨娘的小院。宋姨娘沒有想到五爺會來,哄了兒子十三少勘哥兒睡著了,自己泡在浴桶裏洗澡。


    同樣是燭光下,宋姨娘的身體是那麽緊致誘人,豐滿的胸脯傲然挺立,在熱水裏若隱若現。


    宋姨娘出身地主家,連字都不識幾個,但是她的眼神單純而又充滿著驚喜和誘惑,瞬間點燃了顏五爺的欲望。


    當晚,顏五爺歇在宋姨娘處,而且――一夜要了三回水……。


    作者有話要說:先公告一下,信守承諾,長評加更。明天蘭舟會雙更。是為了感謝讀者尼羅粉為天下遭受繼母虐待的原配子女勵誌的長評。


    蘭舟剁完手,裝修完房子,總算能抽了空多寫了些。明天第一更在中午12點,第二更仍舊是老時間晚八點。


    好了,顏五爺一夜要了三回水,這充分說明禁欲太久,一旦爆發便不可收拾~~~~~~~。


    圖一是莫夫人談的鳳尾箜篌,這種樂器據說是從天竺傳到中國,古代上到宮廷雅樂,下到民間俗樂,都能見到箜篌。


    圖二是一張美女彈箜篌的畫作,大家可以yy一下這是莫夫人年輕時在教坊司的靚影,不過她彈的普通箜篌,非鳳首箜篌。


    圖三,是和箜篌特別相似的西方豎琴!這是蘭舟在鍾愛的美劇《生活大爆炸》中截取的段落,女博士艾米用豎琴談了一首《亡命天涯》,嗬嗬,當時我快笑趴了。強調一次,豎琴和箜篌雖然灰常相似,但是它們完全是不同的樂器哦。


    一、外形上:


    豎琴單排弦,箜篌雙排弦:


    豎琴長匣形共鳴箱,箜篌琵琶形共鳴箱:


    豎琴共鳴箱側麵光禿,箜篌共鳴箱的左右兩麵各有一行雁柱:


    豎琴琴柱是圓柱,箜篌琴柱一般是方柱。


    另外作為一種裝飾,琴柱頂端有鳳凰首的一定是箜篌。豎琴的共鳴箱是窄梯形的,邊緣比較直,而且弦的下端直接連在共鳴箱的斜麵上而箜篌的雙麵琵琶形共鳴箱要更大一些,側麵是垂直的,弦壓過雁柱連接在共鳴箱下端。


    二、音色上:


    豎琴的聲音好像是水下發出的,整塊水吸收了一些散射的能量,比較清純、柔和、穩定:箜篌的聲音好像是從透明的水上發出的,連水麵也在微微震動,比較清亮、浮泛、飄忽。把箜篌和豎琴的音色對比一下:豎琴更醇厚幽遠,更容易融合,溶溶如荷塘綠水之夜:箜篌更清越空靈,更鮮明一些,冷冷似雪山清泉之聲。


    。。。好了,廢話少說,大家知道兩者不同就是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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