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官倉


    阿克敦陪著雅朗視察。


    李真和其他隨從跟在隊伍尾端。


    雖然當日雅朗對紹興知府俞大人不假顏色,但也沒越俎代庖,再下一道命令去修理漁家,而隻是寫了道彈劾折子,彈劾俞大人罔顧朝廷法紀,這彈劾折子都發的是平信。


    而漁家女的大哥也沒因打了80板子就身故,漁家女也沒哭著喊著的抹脖子,因此,一切的紛爭竟然就如此這般的消停了下去,而且還是立刻,讓李真是狠狠的鬆了大大的一口氣,卻讓雅朗和弘參越發不敢掉以輕心,難道是大驚小怪了?絕對不可能啊…


    就在雅朗和弘參麵麵相覷時,沒兩天,紹興當地鄉紳聯名給雅朗送了一請柬,請雅朗去紹興的超五星酒店吃飯。


    地道的地頭蛇相邀,雅朗豈有不去之理?雅朗不僅應得很爽快,還特意收拾了一番,務求讓自己顯得特儒雅,出得房間,見了弘參,很不爽的又退了回去。


    “還磨蹭?”弘參不解的跟了進去,“忘了什麽了?遲到太久不大好吧?”


    “找件白衣裳!”雅朗神情不怎麽痛快。


    “白衣服?你有嘛?”弘參挺納悶的,莊親王一係是鑲紅旗,旗人對自己的旗籍還是很有歸屬感的,因此,雅朗平日的衣裳基本都偏紅。


    雅朗沒做聲,在那指揮著小廝大肆翻著包裹。


    “幹嘛非要穿白的啊?”弘參湊上前,神秘兮兮問道:“有什麽講究?我沒見紹興人喜白啊?”


    雅朗白了弘參一眼,指了指弘參又指了指自己,“你是我師爺,對吧,可我們這麽一站。你說象什麽?”


    “象什麽?”弘參有些明白了,失笑道。


    “象什麽都不象主家和清客!”雅朗恨恨道。


    弘參忍住笑,“那床單是白色的…”


    氣得雅朗隻有將弘參朝外推…


    一番磨嘰後。雅朗還是穿著暗紅色的衣裳出了門,腰間係了個黃帶子,一搖三擺。譜擺得十足。


    弘參則被留在了驛站,雅朗的說辭是。“哪有師爺跟著去赴宴的?你如今和李真是一夥兒的,找他玩去…”


    當然,在宴會上,雅朗是後悔莫及,師爺,你在哪兒啊…


    鄉紳請客目的隻有一個,遊說雅朗停了期刊。太大逆不道了,太不像話了,太有傷風化了,太,那啥,太不利於大家庭建設了…


    雅朗起初應對得是遊刃有餘,說了一大堆道理,什麽就是要百花齊放嘛,什麽就是要廣開言路嘛,等等。一大堆官麵話說完後,鄉紳們便就事論事的和雅朗討論起了期刊中的某些非常非常不知廉恥的論點,往細說,雅朗哪成啊。他雖然武學不精,但是,並不代表他文學造詣就強,---要知道,大部分人可是文武皆瘟的---,雅朗也是正常人,因此在學校裏也就是及格萬歲的主,與人當麵引經據典的辯論,片刻功夫不到,便敗下陣來…


    鄉紳們可不懂得見好就收,他們奉行的是痛打落水狗,非常文雅的給了雅朗好一頓灰頭土臉…


    阿克敦是在陪的,人家是進士出生,肚子裏還是有真材實料的,結果,奈何鄉紳們是有備而來,找來的槍手個個都是江南一帶的頂尖學者,阿克敦招架的也頗為吃力,哪還有精力去支援雅朗。


    於是,雅朗就慘兮兮的被文人給高雅的侮辱了一回,更氣悶的還在後頭,臨了,雅朗氣不過,將牽絆住阿克敦的家夥召到麵前探了一下家底,人小年輕朗朗道:“桐城方六郎。”


    雅朗閃了一下腰,方家分支眾多,得問清楚,然後,雅朗便隻能苦笑了,弘參啊,你真該來會會你親親的六舅哥啊…


    而弘參則真的和李真在一起,唐燁籌集的賠償金已送達紹興,李真在衙門的見證下也一一分發給了那三家失船的人家,高家是老頭來領的,李真當時問了一下漁家女大哥的傷勢,消息還算不錯,說沒感染,正在朝好的方向恢複。


    而弘參今晚便拉著李真去走訪這三家漁民,重點還定在了非要死乞白賴的跟著李真的漁家女一家。


    李真挺擔心的,“二爺,要是訛上你咋辦?”


    弘參笑道:“無妨,誰訛誰還不一定呢…”


    李真還待勸,卻見二十多個侍衛全換了便裝,當下也了然了,人多力量大嘛,不怕…


    因三家的新漁船都還沒置辦,如今都是住在各自的親戚家,李真和弘參等人很是費了些勁兒才找到人,賠錢的時候,可是漁家主動到驛館來領的,所以,李真並不知人家的落腳地。


    前頭兩家都還好說,李真算是做回訪了,大家相談得還算可以,可到了高家親戚的漁船旁,李真便不挪腳了,叫弘參自己去,“俺就不去了,太尷尬了…”


    “都這天色了,誰看得出你尷尬不尷尬啊…”弘參搖頭笑道,“一起吧,有爺在呢,放心,不會將你綁了當新郎官的。”


    結果,高家親戚卻很牛,攔著不讓上船,“你們離遠點,這回掉河裏,我們可是說什麽都不救的…”


    李真忙借勢勸弘參回轉,弘參也沒堅持,淡淡的笑著點頭應了。


    接下來,弘參和李真便在紹興街頭找了家小館子,點了幾道特色菜,期間有賣唱的父女來招攬生意,弘參還饒有興致的點了兩曲,聽得是津津有味,讓李真對弘參佩服得不得了,這咿咿呀呀的竟然都能聽懂啊,皇子就是不一樣…


    哪知弘參聽完後,卻一臉好奇的問道:“你唱的是什麽?用官話說來聽聽…”


    李真聽得很無語,聽不懂,你還堅持聽完了才問?還是兩支曲子呢!


    拉樂器的老頭用生硬的官話費盡的解釋了好一陣子,李真聽得早想讓人走了,還不如聽咿咿呀呀的曲子呢,至少還算悅耳不是。但弘參卻耐著性子聽完了,還打賞了一兩銀子,換來賣唱父女的好一陣感謝。


    然後。弘參和李真便回驛館了,晚上之行平淡無奇得很。


    弘參大概也覺得沒勁,回驛館後就早早的洗漱了。然後便一直呆在房間裏,直到雅朗衝了進去。


    “怎麽了?怎麽老是一驚一乍的啊?”弘參放下手中的一本書。抬眼問道。


    “丟臉死了,丟臉死了,”雅朗一邊朝椅子上坐,一邊猛打扇,“百年後簡直是沒臉見我阿瑪啊…”


    “出什麽醜了?”弘參訝然道。


    “被人堵得啞口無言!”雅朗猛的站了起來,手繼續不停的打扇,“狼狽不堪啊。哎喲,四爺在上書房都沒這麽狼狽過…”


    “我四弟在上書房從來就沒狼狽過好不好?”弘參不滿了,“他的先生可是因材施教的呢!”


    “暢春園,我說錯了,我和四爺在暢春園都沒這麽狼狽過…”雅朗擺手道:“你明明知道他在罵你,可是,你楞找不到詞給罵回去,哎喲喂,肚子都給我氣疼了,你該去的。你該穿了李真的衣服去的…”


    “不會吧?”弘參挺詫異的,“阿克敦還在呢…”這年頭的進士那可都是真材實料的,可沒什麽作假啊代考啊改檔案之類的…


    一提阿克敦,雅朗更是捶胸頓足。“你知道今天誰還在場?我給你說,你那嫡親的小舅子!方家的六少爺!好家夥,他一晚上都將阿克敦纏得分身乏術…”


    “方六郎?”弘參神情嚴肅起來了,“你確定?”


    “千真萬確,除非他騙我。”雅朗到桌邊拿起茶壺對嘴灌了兩口,“你那小舅子可不是省油的燈。”


    “他到紹興來幹嘛?”弘參眯起了眼睛。


    “誰知道啊…”雅朗斜睨了弘參一眼,“不過,我覺得還是四爺輕鬆,李真笨是笨了點,但是笨有笨的好處啊,一切盡在掌控中不是,方家,嘖嘖…”雅朗作勢搖搖頭,“一個回合就能叫你落下馬來,你要發火吧,還顯得你特沒風度…”


    “探子目前沒查到高家和漕幫中層以上的人有接觸,”弘參突然轉移了話題,“我今兒出去逛街,也尋常得很,沒發生任何稀罕事…”


    “當然了,事都衝我來了啊!”雅朗鬱悶道。


    “難道說李真的事真的是孤立的?”弘參輕聲說道。


    “怎麽可能!”雅朗立馬搖頭。


    “那隻能說對方挺有耐心的…”弘參緩緩道。


    雅朗不做聲了,對方能有耐心,能一擊不中就隱藏起來伺機再動,可朝廷卻沒耐心沒時間讓對方逍遙下去…“要不,你先會會方六郎?看能不能探出些什麽來?”


    “不,咱們暫時也別動,”弘參想了一陣,慢慢道。


    “就這麽耗著?”


    “你可以幫著欽差大人分點憂嘛…”弘參笑了笑。


    於是,第二日,雅朗便說閑得慌,要陪阿克敦工作,阿克敦隻好親自帶隊,到現場給雅朗介紹工作情況了。


    此時戶部急調的查賬人員也已到崗,因此,查賬隊伍是又壯大了一圈,李真基本上就隻能打打雜了,因此,站在隊伍的最末端,基本上就沒他什麽事…


    不想,雅朗卻停住了腳,好在隊伍都是緩慢移動,沒發生人員碰撞事件。


    卻聽雅朗咿了聲,“不對啊,大人,此處官倉早先是誰負責的?”


    “回王爺,是李真。”阿克敦道。


    “叫李真…”雅朗厲聲道。


    措不及防的李真忐忑的低頭小跑上前,“見過王爺,見過大人…”


    “這官倉是你查的?”雅朗凶巴巴的問道。


    “是。”


    “這麽大的問題你都沒看出來?!”雅朗吼道,“你眼珠子長哪兒去了?!”


    李真懵了,一下就跪下了,“王爺息怒,小的真沒看出什麽來…”


    “混賬!”雅朗怒氣衝衝的指著李真,“你,你,你信不信爺…”雅朗頓了頓,忍了好大一口氣才對阿克敦道:“大人,此處明顯有問題,叫人好好查查。”然後,又對李真吼道,“你,跟爺出來!”然後雅朗就怒氣衝衝的走了,還帶走了李真。


    阿克敦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堆堆麻袋,也不清楚雅朗到底發現了什麽,隻好照雅朗的手勢胡亂比劃了一下,“趕緊的,此處明顯有問題,好好查查!”


    後麵的人趕緊跑上來,也不敢問阿克敦,此處是哪兒處啊?隻好朝一堆堆的麻袋走去,反正是這一片…


    紹興這邊陷入了僵局,京城裏唐燁的心情也並沒因為雅朗幫李真解決了漁家女進門之事而好起來,雖然唐燁非常配合的籌集了一筆自己給李真送了去,---即便這樣讓幾個鋪子的流動資金告急---,雖然唐燁還是有條不紊的安排著李真舅舅一家進京的事宜,雖然唐燁每天還是起早摸黑的在馬車行打卡上班,雖然唐燁偶爾和德兒討論醫保也說得頭頭是道,思路清晰,但是,隻有唐燁知道,自己心裏堵得慌,心口仿似有什麽東西卡在那,不上也不下,讓人生生的難受…


    於是,唐燁便喜歡上了在晚上品兩口西洋紅酒,喝得暈乎乎的倒頭就睡,倒也能一夜好眠,隻是偶爾喝得太暈了,倒床前沒漱口,第二天一早會露出黑乎乎的牙齒給五丫打招呼,讓五丫不由在心裏嘀咕,“嫂子晚上吃啥了?炭灰啊?”


    但是,因涉及到個人衛生,五丫也沒大肆宣揚,因此,並沒人察覺唐燁正在培養酒量。


    唐蜜又托人捎了話,說下次進宮,要帶大家去給太子妃和二福晉請安,叫唐王氏和唐燁心裏有個數,換句話說,就是要唐王氏早早的緊張完,免得到時心跳過快,喘不上氣來。


    唐燁實在沒心情在蜜兒麵前扮笑顏,但不進宮又害怕惹得蜜兒擔心,心裏簡直是苦死了,能不能一醉方休啊?…有沒有心理醫生啊…


    唐燁是對李真很生氣,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唐燁也開始反省自己了,為什麽自己會讓李真那麽的沒保護欲?自己可是兩世為人啊,理論知識可是懂得比誰都多,為什麽實踐成績還是不及格呢?…


    一方麵是氣李真,一方麵是氣自己,還隻能生悶氣,能不堵得慌嘛?


    介於馬上又要進宮探親了,唐燁隻好休了一天假,獨自一人出了城門,就在城外附近的山坡上坐坐吧,吹吹風,看看藍天,也許心情就能豁然開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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