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慕白雖然不知道秀萍從什麽時候開始,又是為著什麽,竟會喜歡上了自己。他也曉得,秀萍要當著自己的麵,說出那樣一句話,需要多大的勇氣。但既然他之前掩飾住了,那麽此刻,他也不希望秀萍察覺自己聽到了方才那句話,以及自己內心的想法。


    所以他張大了眼睛看著秀萍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秀萍姑娘竟會擺出這樣一付大小姐的架式呢!”


    秀萍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經淩慕白這話一說,立刻把眉毛一挑,擺出刁蠻的模樣,用手一指淩慕白道:“咄,你這個小學徒,居然敢不聽本小姐的使喚麽?瞧我告訴不告訴你們掌櫃的!‘


    完完全全是一付開玩笑的口吻,以及做戲的姿態。如此一來,淩慕白便很配合地低頭哈腰道:“小的知錯了!還請這位小姐網開一麵,千萬別告訴我們掌櫃的才好!不然,小的要被責罰呢!”


    秀菱撲哧一笑:“罷了,逗你玩兒呢!”說著,自己拿過那串蘭花香味的珠串,利落地套在了自己的和腕上,然後抬起來欣賞了一下:“看著挺不錯的!”


    然後扭頭對淩慕白道:“幫我結算一下,一共該付多少錢?”


    淩慕白連連擺手說:“秀萍姑娘,你盡管拿回去好了,這些就算是我的一點小心意!”


    秀萍搖頭:“這哪成?你若是掌櫃的,也許我會收。可你此刻,不過是這個商行裏的小學徒,怎麽可以隨便拿店裏的東西送人呢?被你舅舅知道了,真要嗬斥你哩!”


    正說著話,淩慕白的舅舅帶著一個夥計回來了。問明了原委,也堅持不肯收秀萍的錢。他樂嗬嗬地說:“你的父親我雖是沒有打過什麽交道。對他印象卻是不錯。這幾樣小玩意兒不值什麽,等秀萍姑娘成婚那日,我還要來討杯喜酒喝的!”


    他是知道自己爹娘過世,顧守仁曾攜秀菱上門送奠儀之事的。因此打算趁秀萍的婚事,也還個人情。


    既是淩慕白的舅舅出麵,秀萍再不收,就顯得不給麵子啦。因此她含笑謝了,這才接過淩慕白包好的一應物事。離開了商行。


    回到顧家的田莊。秀萍真是說不出的心情複雜。但不管怎樣,她如願地見了淩慕白一麵,並且與他一個人在一起呆了那麽些時間。也許,以後再想這樣單獨相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啦!


    想起即將麵對一輩子的人,是楊紹文而不是她喜歡的淩慕白。秀萍便覺得全身無力。而淩慕白,從此後,便是咫尺天涯。就算近在眼前,卻仿佛遠在天邊。一股熱淚,再也忍耐不住。噴瀉而出。


    然而不管秀萍心裏怎樣的不願意,她終究還是嫁了。最難的,還是不能在麵上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反倒要勉強自己露出微笑和幸福的模樣,秀萍不由得感到身心俱疲。


    雖是早就見過麵。楊紹文揭去秀萍頭上的紅蓋頭的一瞬間,還是有驚豔的感覺。他愣愣地看著秀萍,眼睛裏一抹光彩閃過。


    這也難怪,他和秀萍已經好久不曾再見,而女大十八變這句話,自然是有道理的。秀萍本來就長得好,如今大了幾歲年紀,越發出落得身形窈窕,眉彎春山,眼含秋水。許是搽了粉的緣故,那臉蛋吹彈得破,白裏透紅。再加上她一身新娘的豔服,那火焰般的紅色,直映得她象一株恣意怒放的石榴花兒!


    在大紅蓋頭被揭開的一霎那,秀萍的眼光飛快地掠過麵前的男子,隨即羞澀地垂下了頭。就是這一掠,她已經看清了麵前的楊紹文,果然也是長身玉立,一表的人才。而他那付驚豔的神情,也同樣沒有逃過秀萍的眼睛,她的唇邊淡淡地掛上了一抹淺笑。


    她曉得此刻的自己美而且豔,就連那一低頭的嬌羞,她也對著鏡子練習了好多遍,為的就是讓楊紹文一眼看到時,即為之沉醉,迷惑。


    至於秀萍並不喜歡楊紹文,卻要如此做的原因,恐怕隻能歸結於她的好強心吧!楊紹文之前與秀菱的那一段,她自然是清楚的,她想抹去秀菱留在楊紹文心中的印象,就算她不喜歡楊紹文,可是,她希望楊紹文的心裏,最好不要有別的女子,而隻有她一個人!


    不管做得到做不到,試總是要試一下的。秀萍就是想不明白:秀菱到底哪裏好了?自己什麽地方比不上她呢?為何一個自己喜歡的,另一個是自己嫁的,她生命中的這兩個男子,統統會愛上秀菱呢?


    秀萍是這樣的不服氣,不甘心啊!


    但秀萍絕不會想到,楊紹文在短暫的驚豔之後,心底卻湧上來一股難言的憂傷和悲哀:新娘子縱使美豔,卻不是他最想要的那個啊!而且她雖然與秀菱同為姐妹,卻沒有一丁點兒相似的地方。


    哦,他差點忘記了,秀萍和秀菱雖然是姐妹,其實是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表姐妹呢!


    一對新人就這樣各想各的心思,然後同床異夢。但是他們倆都很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今後是歲月,是要他們兩個共同去度過,並肩承受的!所以,如果不能做到恩恩愛愛,起碼要做到相敬如賓。


    相敬如賓,楊紹文原先想到這個詞的時候,就會嗤之以鼻,夫妻啊,融為一體的兩個人,怎麽可以向對待賓客一樣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說明,這樣的兩個人,是疏離的,隔膜的。


    而與秀萍成親後,他明白了,有的夫妻之間,最恰當的相處方式,就是相敬如賓。比如他和秀萍之間,因為,他們倆人之間,確實有些一種疏離和隔膜。


    楊紹文並不後悔娶了秀萍。如果娶的人不是秀菱,那麽,不管娶的是誰,都會產生這種疏離與隔膜的感覺。


    再觀察秀萍,她似乎對這種境況並無報怨,似乎還比較滿意的樣子。難道,她真的喜歡這種相敬如賓麽?還是,她同樣也對自己有些疏離、隔膜的感覺呢?


    兩個人彼此的感覺,屬於內部問題,而對於外部,無論是楊紹文還是秀萍,竟然出奇的一致。他們當了眾人的麵,還是表現出恩愛,契合的樣子。


    三朝回門,小兩口聯手演了一場戲,看得顧守仁和李氏笑容滿麵,喜上眉梢。就連楊國平夫婦,都照樣被蒙在了鼓裏。


    而因為唯一的孫子成了親,楊老太太心情很是愉悅,又因為一高興,病情居然減輕了許多,再加上請來的名醫調理得當,不久之後,她老人家的病體,更是一日強似一日,眼看著就要好了。更是把楊國平樂得合不攏嘴:看,衝喜的決定還是正確的。而且啊,秀萍還真是個給楊家帶來好運的人!


    秀菱看著秀萍幸福的模樣,心裏還是很為她高興的。楊紹文人不錯,雖然他小時候有點惹人嫌,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也慢慢懂事得多,各個方麵都向著好的方麵發展。而楊伯伯是顧家的生意合作夥伴,為人處事相當有一套,所以秀萍能嫁進楊家,其實算得上是個好選擇。


    也許日子一直這樣持續下去,表麵的祥和平靜不會被打破。但問題是,發生了一件令大家都沒有想到的事件。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動一動都會出汗。秀萍在楊宅呆得膩煩得要死。畢竟現在還屬於新婦,楊家暫時還輪不到她來拋頭露麵。所以秀萍的生活雖然錦衣玉食,悠閑自在,卻仍然可以用無聊兩個字形容。


    想到自家的田莊邊上,有個碧水連天的大水塘,兩岸綠樹垂蔭,秀萍就忍不住動了要泛舟水麵的心思。


    和楊紹文提了一提,他居然也來了興致:“好啊,我還記得當初在楊柳洲的時候,金偉常常和我偷偷去戲水,那份自在愜意,我到現在還忘不了。你這麽一說,我倒真想去劃水呢!”


    秀萍嗔道:“劃水就不要了,咱們就是劃著小船,在水麵遊玩。那個水塘有一處也種著荷花,咱們去采荷花去!當然啦,你也可以釣魚。”


    楊紹文其實還是脫不了小時候那種貪玩調皮的底子,所以當下興奮地一拍手說:“那就這麽說定了。咱們這就回你家去。”


    秀萍眼裏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得意,對楊紹文道:“這話可得你去同你娘,哦,不,應該是咱娘說。我若去告訴,我怕她以為我老惦記著自個兒的娘家。可是你去說呢,那就不一樣了!當然了,你一定要在她麵前表現出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可不興說是我要你去的!”


    楊紹文忍不住笑起來:“偏是你有這些彎來拐去的花花腸子。得了得了,我同娘去說,也絕不讓她曉得,這是你的主意,成了吧?”


    他這麽高興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去了顧家的田莊,不就可以見著秀菱了麽?秀菱如今於他,就仿佛那娉婷盛開的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然而,能遠觀也不錯了,總比老是見不著強一些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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