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因為和自家姐妹說話,所以想到什麽便說什麽。可是她責問的語氣,和有些咄咄逼人的姿態,卻讓冬梅的丈夫劉順根很是不滿。


    他心裏想著:降個一文的價,我願意少賺一文,難道還要經過你允許不成?別人來我店裏買綠豆麵,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管得著嗎?


    再說了,當初可是我家冬梅先想出開店賣綠豆麵的主意,你倒好,跟著人家屁股後頭有樣學樣,我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也沒有說找上你家門說你啥話吧?


    冬梅就是因為劉順根成天在耳邊嘀咕,說自從秋菊家店開起來,自家生意差了好些呢!便問他:“那你有啥好主意能讓咱家的店生意還象從前一樣好?”


    劉順根就說了:“綠豆麵都是從你二哥家進的貨,也分不出好賴來。不過鄉裏人都喜歡便宜貨,隻要咱把價錢降個一文錢一斤,指不定人家就願意上咱店裏買。”


    冬梅遲疑著說:“這樣不好吧?到時候我姐肯定要怪咱們,就是我二哥,怕也有話說哩!”


    劉順根一拍胸脯:“要是你姐敢怪咱們,我來和她辯上一辯。當初本來是咱獨家生意,可她硬要插一杠子,怎麽就不怕咱們怪她哩?還有啊,你二哥那邊還管這個呀?隻要咱不少他的錢,貨銷得多,銷得快,他是高興還來不及呢!”


    冬梅一想也是啊,雖然降了一文錢的價,從二哥那裏進貨,卻不曾虧了他。二哥二嫂想是不會有啥意見。至於姐姐要怪自己,自己當初也沒怪她不是麽?說起來,秋菊還是從自己嘴裏奪食呢!


    冬梅自嫁了劉順根,夫妻相處得不錯,加上此刻她有了身孕。更是對劉順根添了一份依戀。以往惦記著林生,此刻差不多被她拋到腦後去了,根本想不起來。所以對劉順根說的話。竟有些百依百順的樣子。


    這會子聽見秋菊的責問,雖然沒有惱怒,臉上還帶著笑。說出來的話卻頗有些不快:“姐。生意麽,自然是各家做各家的。人家願意上我店裏來買,我還趕人家走不成?”


    秋菊聽冬梅這麽堵自己的嘴,更不高興了:“可是你好端端降一文錢的價,目的就是想讓附近的人,都上你店裏來買綠豆麵吧?你這麽做,不就是想擠垮我麽?”


    劉順根再也按捺不住,跳出來說:“這咋叫擠垮你呢?我們想著鄉裏鄉親。四鄰八舍的,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願意少賺她們一文錢。有啥錯啦?當初我家冬梅想到要開綠豆麵店,你也跟屁股後頭開個同樣的店。咋不說存心搶我們生意哩?”


    秋菊一聽,翻舊賬來了,原來到現在他還記恨自己開了綠豆麵店呢!自然也沒什麽好話回應。


    她覺得自個兒有理,所以嗓門也比較大:‘賣綠豆麵是經過我二哥同意了的,當時你們也沒反對呀!哦,這會子倒來說這個話?你這一招,原來就是存心想攪黃我的生意來的!”


    劉順根說:“有本事你也降價呀!最好你比我現在賣的還便宜一文錢,看能不能把我的生意都搶光!”


    秋菊賭氣道:“你以為我做不到呀!我卻不象你那樣不考慮別人。你不管不顧,我還要為二哥他們著想呢!”


    然後說著說著,兩個人就越吵越凶起來。冬梅本來不想如此,所以聽得自己姐姐和丈夫吵,便勸了這個又勸那個,無奈兩個人都不聽她的,隻顧著打嘴仗。


    劉順根哪吵得過女人呀,氣得他捏緊了拳頭,真恨不能一拳打過去!另一隻手的手指頭點著秋菊,嘴裏嚷著:“你再說一句,你再說一句!”


    冬梅一看,丈夫要是打了姐姐,這事兒可就交待不過去嘍!所以便跑過來想插在兩人中間,把他們分開。秋菊會錯了意,還以為冬梅幫著她女婿對付自己呢!自然下意識地把她一推,可巧冬梅不曉得踩著什麽,腳下一滑,便哎喲一聲摔倒在地。


    這下可不得了,劉順根唬得三魂丟了兩魄,他曉得冬梅是有了身子的人,要是這一摔,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可就當不成爹啦!


    當下也顧不得吵,連忙去把冬梅扶起來,緊著問:“老婆老婆,你怎麽樣?沒事兒吧?摔著哪兒啦,肚子疼不疼,不舒服得趕緊請郎中來瞧啊!別把咱的孩子摔沒了!”


    秋菊一聽,驚得瞪大了眼睛,一步跨過來:“你說啥你說啥?我妹子有喜了?”


    劉順根把秋菊一撥拉,狠狠白了她一眼:“這會子裝什麽好人呀你?不是你推她一把,她能摔倒麽?我可告訴你,她肚裏的娃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和你沒完哈!”


    秋菊分辯道:“我又不是故意推她的!我看她朝我奔過來,還以為她幫著你想打我呢!”


    冬梅兩手撐著腰,皺著眉頭道:“姐,我能幹那事兒嗎?我不是怕你們兩個動起手來,想在中間擋一擋麽?”


    劉順根指著秋菊說:“你聽聽,你聽聽,你是小人之心,總以為別人也是壞心思。哎,我說你是不是自個兒不會生,便妒忌我老婆要生娃了呀?所以才推她,想害得她把娃流掉是不?”


    說著還小聲嘟噥了一句:“真是個倒黴娘們!”


    秋菊這輩子,最大的傷痛就是:身為女人,卻不能成為一個母親,不能給真心疼愛自己的男人,生一個孩子!


    劉順根這話,真是戳中了她的傷疤,還哪兒疼專揀哪兒戳!這下秋菊徹底暴發了,她衝劉順根劈頭蓋臉啐了一口,大聲喝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娘不會生娃關你屁事,要你滿嘴扯臊?我是吃你家了,喝你家了,還是刨你家祖墳了,你要這樣挖苦我?”


    那口唾沫不偏不倚,正吐在劉順根臉上,他頓時火冒三丈,你動手推我有喜的老婆不算,還敢吐我一臉唾沫,我還和你客氣啥?不教訓教訓你這婆娘,真以為我好欺負呢?


    他氣暈了頭,刷的一個巴掌就甩在了秋菊的臉上,叭的一聲脆響,讓在場的人都愣了一愣。秋菊這才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痛,她嗷了一聲,撲上去就對著劉順根又撕又打。


    劉順根見自己打了秋菊,也是一個愣怔,立馬被秋菊的指甲在臉上抓出幾道血痕。


    冬梅看她姐一付拚命的架式,和劉順根扭成一團,卻再也不敢上前拉架,生怕自個兒再有什麽閃失,傷到了肚裏的娃,就得不償失了。於是隻好在邊上喊:“別打了別打了!”


    秋菊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力氣哪能和男人相比,很快便被劉順根將一隻手反扭到身後,並把她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們又吵又打,不亦樂乎,早惹來了一幫看熱鬧的人。有那比較忠厚的鄰居,幫著上來分開劉順根和秋菊。一邊道:“順根你這是做什麽,好男不與女鬥麽!何況是親戚呢?”


    劉順根見好些人在邊上看笑話,也是羞愧不巳,便垂了頭不說話。秋菊則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她不敢看冬梅,怕冬梅真有什麽事兒,那自個兒是脫不了責任了!可是她也覺得今日丟盡了臉,恨透了這劉順根。


    冬梅在邊上悄聲對一個老婦人說:“三嬸子,勞煩你照應我姐姐,把她送回家中去吧!唉,怎麽就弄成這樣了呢?”


    她是真沒力氣了,肚子似乎有那麽一絲隱隱作痛,她好害怕呀!


    劉順根偷眼見冬梅皺著眉頭,用手揉著肚子,三步並作兩步搶過來:‘快快快,回屋躺著去。千萬穩住心神,我這就給你請郎中去!”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扶了冬梅進屋躺下,再顧不得別的,飛奔著請郎中去了。


    秋菊哪好意思再鬧,用袖子擦了擦臉,那三嬸子扶她起身,又幫著她把披散的頭發重新挽了一挽,安慰她道:“你也別氣啦,我先送你回去吧!”


    秋菊也是滿麵羞慚,直到此時,也覺得自己行事太魯莽了一些,本來是親戚,卻弄到這步田地,日後還有相見的餘地麽?更何況冬梅要有個三長兩短,自個兒這輩子還好意思見她的麵呢?


    可是事巳至此,她也不曉得怎麽處理才好。隻得低聲對那三嬸子說:“多謝您為我操心,我自個兒還能行動,就不勞煩您送啦。還請您對我妹子說一聲,我~”


    我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該說些什麽,隻得唉了一聲:“再說吧!我,我走啦!”


    剛才她和劉順根爭鬥,劉順根畢竟不會下死手,所以她也沒並沒有傷著哪裏。這會子低頭掩麵,急急如喪家之犬,往自家奔去。


    回了家,虎子見她這付狼狽樣子,大為驚訝,連連追問。秋菊這時已經冷靜下來,生怕說給虎子聽,他倒衝動起來,又上門去找劉順根的麻煩。


    要曉得劉順根的哥哥劉水根還是虎子的朋友,劉水根又幫過二哥一家,正是衝著這一點,自個兒才把冬梅說給劉順根做媳婦的。


    沒想到今日鬧成這個樣子。萬一虎子再鬧上了,那豈不是連劉水根麵前都不好說話?


    這麽一想,冬梅便沒說實話,隻說自己走到半道上跌了一跤,這才回轉來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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