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芙娜也不知道安格有沒有聽見自己的尖叫,隻是覺得從未有一次如此失態過。明明隻是下意識的尖聲提醒,卻帶了些許倉皇恐懼的味道,下意識的便是怔忪。


    它忽然察覺似乎有一道若有似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然而等它回神去看時,卻已經找不到那目光的來源――安格再次閉上了眼睛,清戈好似就不曾動彈過。


    魔獸們雖然圍聚在此處,然而離兩人還是有想當一段距離的。一道薄薄的光幕將它們隔絕在雷區之外,這麽遠的距離,他們怎麽可能聽得見?科芙娜隻能在心裏笑自己多疑。


    而緊接著,又是一道銀色的電光當頭劈下,卻是奔向清戈,科芙娜的心猛然一跳,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隻是定定的看著半空中的兩人,微微出神。


    隻是第一道雷劫就已經這麽強了。


    安格雖然閉著眼睛,神識卻一直在和清戈溝通著。兩人一起渡劫是他們商量之後做下的決定,否則大可以分開――禁地的範圍還是挺大的。但研究了三年,他們發現禁地的禁製不是一般的強大,僅僅是一個突破元嬰的契機,遠遠達不到解除禁製的目的。安格前世雖然對陣法感興趣很是花力氣研究了一把,記憶中卻從未見過這樣陰損又巧妙的陣法。要知道修為是一個修士的一切,不管是正道還是魔道,絕不會使用這樣的手段――限製人的修為並束縛住,不到突破不讓離去。聽著好似是為了讓人專心修煉的地方,但要知道,元嬰和妖獸化形都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大部分修士甚至連金丹期都未必能夠跨過。更別提是結嬰了……


    這但凡不是和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是絕不會有人這麽做的。


    獨自突破看來不能完成,就算能順利引發天劫,一次結嬰天劫的威力也未必能夠消除禁製。到時候就算他們能突破元嬰從這裏平安離開,那些魔獸們卻依然困守在這個地方。答應過的事情必然要做到,否則便會引來心魔――修士們是最不願有心魔誕生的。


    布下這個禁製的人,恐怕沒有那麽好心,留下一個隻要有人突破便能破除的禁製。


    一個人不行,那兩個人呢?


    兩人一同渡劫,天劫的威力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至少強大了數倍不止。依靠著兩人一同結嬰的天劫,破除這個禁製就便的容易起來。


    接連落下的兩道天劫其實是她和清戈各自的頭道劫雷,銀亮的雷光劃破陰暗的天際,一瞬間照的兩人麵色慘白。她是先天道體,元嬰天劫必然是九九歸元,八十一道近百之數。而清戈也不枉多讓,龍族強悍的身體加上天靈根,無形的增強了天劫的難度。兩人這麽一疊加。這天劫的威力,恐怕就算是前世大乘期的自己都不敢正麵相抗。


    但此刻不容他們退卻,隻能迎難而上。


    雷光落在兩人的身上,便是一陣距離的疼痛。整個身體仿佛都要炸開一般。劫雷仿佛融入了骨髓,要溶開他們的骨血似的,一陣陣的酥麻感叫人欲仙欲死。


    清戈縱然肉體強橫。但他的感受卻並沒有比安格好多少,而隨著一道道雷劫的出現,身體隨時有崩潰的征兆。體內的金丹在劫雷的影響下越來越小,仿佛隨時會被激散一般――但是清戈卻知道。現在還隻是前戲,金丹不會散去隻會越發凝實。而重頭戲卻是在碎丹成嬰的那一刻,那時迎來的雷劫才是最危險的。


    科芙娜心驚膽戰的看著。那一道道粗大的劫雷劈在他們的身上,它卻覺得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一般疼痛。如果是它這樣接連不斷的被雷劈,恐怕早就化為恢恢煙消雲散了吧?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科芙娜還以為自己就要被這雷光劈散忍不住閉上眼的時候,久到所有的魔獸都已經不忍心再看那兩個焦黑卻依然穩穩的吸引著劫雷的身體時,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道響亮的龍吟聲。


    炫目的金光灑滿了整個天空,龐大的龍形生物甫一出現便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效果。那耀眼的金色鱗片傳說是連矮人鍛造師都夢寐以求的鑄造材料,然而卻從來沒有人得到過――所謂的屠龍騎士們斬殺的地龍怎麽能與真正的龍族相提並論?它們本質上不過是帶著一絲龍族血脈的魔獸罷了,縱然強,也強的很有限。


    “是大腦袋!”西德一直被攏在科芙娜的身下護持著,此刻露出了圓碌碌的小腦袋,望著金龍大叫出聲。明明已經是和母親一個等級的高階魔獸,但科芙娜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將它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孩子,尤其是它變化成迷你形態的時候。


    周圍的魔獸們見怪不怪,像這樣的大場麵,誰都會帶自家最有出息的子孫來瞧瞧,隻不過它們的子子孫孫早就被雷劫嚇壞了,別說出聲了,能利索的站著就已經是極有出息了。


    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科芙娜,火狐一族也算後繼有人了,而他們的繼承者,卻還在培養當中。


    “是龍族的大人,”科芙娜從驚懼中回過神來,方才發現自己竟然還不如兒子鎮定。看著它活蹦亂跳仿佛一點都不擔心的模樣,它的心漸漸落了回來,慈愛的看了西德一眼,低聲說道:“不要這麽沒禮貌。”


    西德縮了縮脖子,它不是習慣了嗎?這三年以來隻有它會常常出現在禁地之中,安格和清戈縱著它,並不和它多計較。久而久之,它也就忘了清戈龍族的身份。


    天空中金色的巨龍龐大的身軀很快在劫雷的擊打下變換著身形,漸漸的團成了一個圓形的金球。縱然如此,看起來還是巨大無比,投下了一大片的陰影。


    安格卻是無奈的苦笑,清戈這個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保護欲都很強烈。他化成龍形隻為了替她抵擋幾次雷劫,在這個範圍內,雷劫的攻擊目標其實並不是固定的,一旦她被遮蔽住,隻能別無選擇的落在清戈身上。


    她嘴角帶著苦笑,心中卻泛著淡淡的甜蜜。這個男人不管是什麽時候都想著要保護她,他把她看成自己的義務,除非他死,否則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而她能回報的,僅僅是一個笑容,和一份心安。


    她沒有熱淚盈眶的感動,有的隻是一份越發堅定的信心,他們會度過這個劫數,成為元嬰上人,從此逍遙世間數百年。哪怕此後再不能突破,她都心甘情願。


    人生百年,修士千年,時光總有盡頭,但是身邊的這個人,卻讓他看到了永遠。


    這是別人所不能給她的永遠,飄渺虛無的承諾總讓人擔憂害怕,而他卻像一塊磐石,穩穩的落在她的心頭,不偏不倚,無論如何都不會動搖。


    他什麽都沒說,她便已經明白。


    有清戈頂著,她便有一息短暫喘息的時間,撇去多餘的心神,抱元守一,感受著體內金丹的變化。金丹在幾道劫來的擊打之下,已經洗去了丹元上夢夢的灰霧,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安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要盡快嚐試碎丹成嬰。


    已經有了結嬰的資本,卻還是差一點火候。安格心神幽然一動,一個白玉瓷瓶出現在她的身前。無需她動手,瓷瓶便自己打開,從裏頭跳出一顆顏色純白渾然一體的丹藥來。


    這丹藥甫一出世,便劇烈的晃動起來,連天上的雷雲似乎都有些不安的晃動,聲勢更加密集起來。安格仰頭深深的看了那金色的光球一眼,堅韌無比的鱗片下已經現出了金紅色的龍血――她必須得抓緊時間,不能讓清戈等的太久。


    安格垂下眼眸,麵容端莊肅穆好似和前世的觀音像有的一拚。明明是可愛嬌俏的眉目,此時看起來卻有幾分聖潔的味道,她雙手飛快的結印,一道無形的光束打向不安分的白色藥丸,口中輕道:“斥――疾!”


    明明是如同低語一般的呢喃,但這清脆的聲音,卻仿佛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


    還在掙紮的丹藥微微一滯,不由自主的向著安格飛去,飛快的沒入她的口中。


    碎嬰丹。


    在前世,是早已從修真界銷聲匿跡的極品丹藥。丹方還在,藥材卻已經幾乎絕技。不是要的藥材太稀有,就是年份不夠。修真界太過密集的人口,導致了藥材和煉器材料的大批量缺失,就算是靈脈,也寥寥近乎於無。


    好在她有洞天福地,和清戈嚐試了兩天,堪堪煉製出兩顆碎嬰丹來。


    這等高階丹藥,甚至已經有了些許的靈智,必須用陣法困在瓷瓶中,哪怕是服用,也要有專門的手法――安格不得不感慨當年自己窩在藏的決定是多麽的正確,否則今日的她和清戈,恐怕難逃一死。


    但現在,還不是輕鬆的時候。


    丹藥入口,很快便滑入了喉管,化作龐大的靈氣衝入體內,補充她為了抵抗天劫而消耗的真元。金丹在疾速運轉中一會大一會小――卻是在一邊吸收一邊凝實。


    不知過了多久,劫雲中炸響一道憤怒的雷鳴,紫色的電光繞過清戈金色的軀體,直劈安格而去。


    清戈一怔,神識下意識的向安格攏去。


    天地間的元氣蜂擁一般的向著被他護在身下的少女而去,她淡笑著,眉間一派輕鬆。


    丹碎,嬰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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