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葉淩歡眯起了眼睛,看向了看台之上,夫人們的聯盟已經出動了,好幾人從看台上被丫頭簇擁著走下來,朝著這頭過來。而剛剛說話的,則是一個四十歲的女人,穿著一身深紫色的薄紗衣裙,挽著帔帛很有氣勢,如同她的聲音一樣。


    這位想必就是和宗親王妃一直對著幹的怡親王妃了吧,至於另外一位對她的權力比怡親王妃還大的,就是高夫人了,保留著她原本的姓氏。若葉淩歡沒有猜錯,那個素白的錦緞曲裾袍,就如同她那迂腐之極的觀念一樣,將她束得死死的就是高夫人,與青蓮描述和她心中所想差不多。


    唯一讓葉淩歡意外的是,這位高夫人實際年紀該有五十多,看上去卻隻有四十多,皮膚保養極好,很光滑,連皺紋都極少,看上去也就是怡親王妃差不多的年紀,倒像是被男人滋潤得極好的。


    當然忠勇伯夫人也下來了,葉淩歡發現她活躍得很,不過是個伯爺夫人,卻與這些地位高者關係混得極好;還有一位是侯爺夫人,看上去可有六十幾歲了,不曉得一把年紀也來湊什麽熱鬧;楊夫人倒是好認,楊一虎、楊一鵬的眉目之間是有些像她的,三十幾歲而已;最後下來的,則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應該二十左右,華麗的衣裳,上麵秀著流光溢彩的牡丹,手上的鐲子晶瑩剔透,絕對的價值不菲,卻不知這一位是什麽來頭。


    “高夫人,怡親王妃、楊夫人。承義侯夫人、忠勇伯夫人有禮了。”朱墨帶著眾位先生都站了起來,行禮。“太子妃有禮了。”


    原來是太子妃,難怪這樣華貴,她也閑得很了,所以就跑下來?葉淩歡琢磨著,挨個兒看過來,怡親王妃自不用說,是要和宗親王妃對著幹,自己就是那槍把子;高夫人頂著那貞潔烈婦的名頭,還有手中的權力。要做做樣子,拿個倒黴鬼來體現一下存在價值;忠勇伯夫人吧。這三番四次的,大底是和仁和伯府有些過節。


    承義侯夫人大約是被人捎帶來了,要不然就是那種最愛嚼舌根湊熱鬧喜歡見著別人不好的寂寞老婦人,承義侯多半花心泡小妞去了;楊夫人實在叫人覺得費解,她的麵相也很正直,不懂為什麽,大約和錢夫人交好,於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


    “朱墨先生何必拘禮。你乃是當世大師。你的墨寶,我們都是求知若渴的。”怡親王妃顯然是作為帶頭的那個說話,“今日我們幾個婦道人家唐突叨擾。還望朱先生見諒,畢竟此事現在影響極大,若不盡早處理,隻怕丟的是我那些個有爵位在身的老爺少爺們的臉,趁著今兒這麽多見證人,那便也給大家立個教訓。”


    此話聲音極大,葉淩歡保證全場能夠聽到怡親王妃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她這好嗓子不去唱美聲,真是一種浪費。


    “王妃這話是什麽意思?”朱墨笑眯眯的道,一臉彌勒佛的樣子,不過期間還是掃視了葉淩歡一眼,“我瞧著現在嵐華城風平浪靜,沒有什麽影響極壞的大事呢?今日可是為無言詩詞配圖選拔人才的好日子,若是被些小事兒打斷了,我可不依。”


    葉淩歡感激的抬眼看了看朱墨,他這話還算是在幫自己的,不過這番話也沒有多大用處,這幾位夫人王妃太子妃什麽的,是計劃好鐵了心的要處罰自己,朱墨雖然身份超然,但實際上是沒有實權的人,別人隻是給麵子而已,這王妃還有那高夫人的嘴臉,絕不是會隨便給麵子的。


    “朱先生潛心丹青,兩耳不聞窗外事,自然不知曉。”高夫人開口了,別看她一個守了幾十年寡的寡婦,舉手投足之間,竟然頗有風情,一雙水眸不比少女的差,聲音雖軟,語氣卻強硬得很,“而我身為一品誥命,手中有皇上親賜的金鞭,專門用來抽打不潔之人,這是我的職責,幾十年來,我不敢忘記。前段日子出門散心,這一回來,卻就聽聞了這鬧得滿城風雨之事,豈能放任?”


    高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看向了葉淩歡,嘴唇抿起,又接著道:“這女孩父親也是有爵位在身的,不過這怨不得她父親,鄉下的野孩子,就是沒規沒距,不成體統。”


    幾位先生相互交換了眼神,同情的看了葉淩歡兩眼,卻也不好多說了。若說身份超然,隻怕誰也比不上高夫人了,特別是在禮數這些問題上,他們這群大老爺們根本就沒有和她爭辯的資格。


    秋無言張了張嘴,似乎要替葉淩歡說話,卻被朱墨狠狠的拉了一把,給堵住了,他鍥而不舍,又想開口。葉淩歡可不想平白連累了別人,索性自己開口說話了。


    “小女葉淩歡雖愚笨,也知道王妃,高夫人說的是我。”葉淩歡聲音同樣不小,坦坦蕩蕩,腰杆也挺得很直,“若有教誨,小女都悉心聽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嘩啦”,葉淩歡剛剛說完話,那太子妃倒是利索,直接拿過桌上的硯台,將裏麵研磨好的墨汁劈頭蓋臉的倒在了葉淩歡的身上,然後將硯台丟回桌上,才道:“這裏豈有你插嘴的份兒?”


    葉淩歡微微閉眼,再不閉眼墨汁就要鑽到眼睛裏去了。青蓮和青雪已經奔了上來,從大竹筐裏翻出帕子,手忙腳亂的給她擦臉,卻又被嗬斥。


    “不許擦,我瞧著這墨色和葉淩歡是絕配。”怡親王妃開口,“這兩個丫頭,沒規沒距的跑上來,來人……”


    “來人,把這兩個丫頭帶下去。”朱墨搶先開口,便有朱玄館的人上來將青雪和青蓮帶下去了,留下葉淩歡一個人麵對這一群夫人。


    “葉小姐一向是個口齒伶俐的人兒,回回都這麽伶牙俐齒。”忠勇伯夫人一反平日裏的背景板,這會子倒是說話了,“不過,葉小姐,你要知道,太會說話的人,死後可是會被拔舌頭的。”


    騙鬼去吧親,葉淩歡暗笑,摸了一把臉上的墨汁,表情一派恭敬,連所有的冷嘲熱諷都吞了下去:“忠勇伯夫人說得極是,小女受教了。”


    “樣子也算是清秀幹淨,看起來也是個乖順的。”承義侯夫人也順著忠勇伯的竿子爬,“不過怎的就做出這麽不要臉不要皮的事情來了呢?且不說錢家少爺將你帶走的事情對不對,終歸你和錢家公子親密過,就不該說出什麽鍾情別人的話來。”


    “還說非王爺不嫁?妄想著飛上枝頭?以你這不幹不淨的身子?”高夫人冷哼一聲,“真真是嵐華城的恥辱,若不好好責罰,豈不是教其他人沒了規矩,以為這樣合情合理?”


    提到點子上了,葉淩歡藏著袖子下的手捏得緊了些,隻怕一會兒的話語會更難聽吧。


    “高夫人說得極是,這樣放/蕩的女子,必須罰。”太子妃開口,聲音宛若黃鸝,十分好聽,她對高夫人的態度像是十分恭敬的。


    “聽說宗親王妃誇你敢愛敢恨?”怡親王妃再接再厲,“這敢愛敢恨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看看自己是不是個幹淨的,若是不幹淨了,就自己深居簡出,少出來丟人現眼。錢老爺也是個大善人,竟然說讓自家嫡子娶你這鄉下的野丫頭做正室也可以考慮,那不是害了人家錢公子一生?”


    “我隻覺得葉淩歡太過不知好歹,錢家少爺都敢作敢當,願意負責,她還百般推脫,妄想能攀上更高的枝頭,著實叫人討厭。”楊夫人也一臉嫌棄的說話了。


    ……,……,……


    於是這場批鬥大會就這麽轟轟烈烈的進行著,整個場地,至少上千的人,都聽著極有身份地位的夫人們當眾教訓著葉淩歡,後者一言不發,隻是安靜的站著聽著,被墨汙了一半的臉上也沒有半分不耐煩的表情。到後來,眾人甚至都很期待葉淩歡會說什麽了。


    好像她的做法總是會讓人意外,從她走入人的視野開始,每一次都能叫人震驚,大膽放肆的也好,離奇詭異的也好,甚至忍氣吞聲的都能忍出大新聞來。


    “你啞巴了嗎?怎的不說話了?”太子妃也覺得無趣,單是她們幾人說,對方跟木頭似地,沒多大反應,自然不爽。


    “小女仔細受教著,不敢多言。”葉淩歡回答道,“再說忠勇伯夫人剛剛提醒了我,多說話,會被拔舌頭,小女害怕,便隻聽著。”


    一句話,叫幾位夫人噎住。


    “我問你,你可知道自己的罪過?”怡親王妃最先反應過來,直接繞開了剛剛的話題,“可知自己應當受到什麽處罰。”


    “夫人說的便是小女的罪過。”葉淩歡深吸一口氣,胳膊擰不過大腿,昨日楊一鵬的提醒在耳邊回蕩著,她得忍下來,“請諸位夫人不要太過生氣,氣壞了身體都是小女的不是。若要罰,還望念在小女年幼,且誠心改過,從輕處罰。”


    想逃過處罰是不可能的,現在眾人也都見證著她態度好,應該不好意思重罰吧。


    “葉淩歡,我要你說出來。”怡親王妃厲聲道,抬手食指指著葉淩歡,“跪下,一條條的說出你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不要臉的事情,說你是如何勾引錢家公子,你和錢公子在馬車上做了什麽親密的事情,之後又妄想攀上端寧王的高枝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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