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環視了大殿一圈,上輩子的時候,她便很不樂意,來太後這裏。


    永遠都昏暗得讓人看不清,小佛堂裏的檀香濃烈得刺鼻,走過一遭,簡直要帶了一身香灰回去。她想,若她是佛祖,可不願意顯靈在這麽邋遢的地方。


    並不是下人伺候不盡心,打掃得不幹不淨,墳墓裏也幹淨得一塵不染的,可就是沒有生氣,這裏便如同墳墓一般。


    謝景衣想,如果用花來比喻女子,那太後大約是一朵已經枯萎,並想把身邊的花全都變枯萎的花。


    皇後呢?謝景衣淡淡的看了皇後一眼,皇後是菟絲花。若非出身後族,她不過就是這東京城中,隨處可見的,不甚聰明的平凡女子。


    自己沒本事也就罷了,安安分分待著不好麽?偏生要整七整八,這不要把自己給整沒了?


    皇後緊著手,不敢置信的看著太後。顯然,她從看到那個紅肚兜裏的蜻蜓開始,便已經是一團亂麻了,甚至於,她都在懷疑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做過那樣的事情,譬如說夜遊之症,她夜裏瘋魔的起了身,繡了那塊紅肚兜,然後……


    除非世上有另外一個她,不然的話,她便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那塊肚兜到底是怎麽回事。


    “母後,兒臣一時情難自禁,願意領罰”,皇後惶恐的伏下了身子,顫巍巍的順著太後的話,說出了口。


    在這宮中也好,在齊家族中也罷,都是太後說了算的。父親也常說,太後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女人,皇後想著,心有戚戚,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太後一聽,忙說道,“事情已經明了,皇後年輕,一念之差,踏錯了步,委實不能輕饒。就罰皇後禁足半年,日日抄誦女戒女則,修身養性。這半年,把宮務交給謝婉容打理。”


    “諸位可有異議,若無異議,便散了吧。老身年紀大了,托柴夫人的福,又落了水,腦袋疼得很。”


    太後說著,站起了身。


    通常太後皇帝說這般話,都是走走過場,體現出廣開言路,但並非真要你說話。都是官場裏混的人,誰不懂呢?


    “太後,謝三有異議”,當然,還是有不懂的,和懂故意裝不懂的。


    太後眯了眯眼睛,看向了謝景衣,宮權都給你姐姐了,你還不滿意?


    謝景衣看了回去,宮權算個屁,吃力不討好,還不如讓她擱家裏躺著,多吃兩個蹄髈,操那起子心,別累瘦了。


    “皇後先前信誓旦旦,說那肚兜絕對不是她的。那是誰的?可是有人居心叵測,有意陷害皇後?太後英明,從她的一句一句的絕對裏,都聽出來了,皇後口是心非,景衣委實佩服。”


    “噗呲!”坐在太後身邊的劉太妃忍不住笑出了聲,感受到太後銳利得目光,立馬捂住了嘴。


    謝景衣勾了勾嘴角,“謝三敢問太後一句,在太後心中,皇後可是比官家更為重要?”


    太後一凜,又坐了下來,“柴夫人說的哪裏話,官家乃是一國之君,先有國君,後方才國君之妻,是為皇後。天地有陰陽,野獸有雌雄,這是萬事萬物的規律,豈能顛倒?”


    “那便是了。今日之事,要審的難道不是官家被人陷害麽?”


    謝景衣說著,指了指一旁的田嬤嬤,“之前這個老婆子,都親口承認了,他們一群人,妄圖把我鎖在水榭中,借此汙蔑我同官家的清譽。”


    “這些惡人,想要官家背上玷汙大臣妻子的惡名,動搖我大陳的根本,此等罪行,不亞於謀逆。太後怎能眼中隻有皇後,沒有官家?”


    “正是如此。”王相公摸了摸胡子,率先出聲,其他的內閣閣老,都紛紛的附和起來。


    若隻是皇後爭寵的事,他們這些外臣,怎好意思坐在這裏。


    可肚兜的事另當別論,他們聚在一起,為的是這宮中有人設局,竟然意指官家。


    “官家身邊的貼身太監,汙人不成,自盡身亡,是誰收買了他?設局的兩個嬤嬤,全都是太後身邊得力得嬤嬤,又是誰指使了他們?”


    謝景衣說著,聲音越發的鏗鏘有力,“官家還有小婦人,都事無巨細的和盤托出,認證物證俱全。怎麽到了太後的親侄女,皇後這兒,便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皇後身為一國之母,乃是女子典範,若是無罪,不該認罪。若是有罪,那也應該說清楚了是什麽罪。”


    “皇後跟隨官家去水榭,是為窺視聖蹤;白日自瀆,使旁人聞聲,是為宣淫;正如太後所言,皇後以肚兜來邀寵,是為媚上;被問詢謊話連篇,是為欺世。”


    “如此這般,太後要用閨房之樂四個字來遮掩麽?便是閨房之樂,那也得夫妻二人,官家不在,何為樂事?水榭難不成也是皇後閨房?”


    謝景衣說著,對著太後拱了拱手,“正如太後所言,若是尋常人如此,uu看書 .uukanhu 那是擾亂小家。可這是皇後,擾亂的是大家。丟的不光是官家的臉麵,還有大陳皇室,乃至於整個大陳的臉麵。”


    “試問外人得知此事,作何感想?如此大事,便隻是禁足麽?他日在戰場之上,敵軍陣前叫罵……光憑這一事,便能臊得我大陳將士抬不起頭。”


    “景衣憂心,此事一出,將為天下女子效尤。”


    太後冷笑出聲,拿起了桌上的杯子,猛的朝謝景衣砸去,謝景衣並不閃躲,那杯子咣得一下,直接砸在了她的腦門上,砸出了血來。


    “你這是在質疑哀家的公正?今日之事,絕不外傳,外人如何能得知?你也是女子,揪著貞潔之事不放,是要逼迫皇後去死?”


    謝景衣搖了搖頭,“景衣不敢,景衣隻是為大陳憂心,為官家痛心。”


    她說著,轉過身去,看著一臉驚恐的皇後,認真的問道,“事到如今,皇後還要認罪,堅持說那個肚兜是你的嗎?”


    皇後已經被那四項大罪咣咣咣的砸暈了去。可她認都認了,又豈能反悔?


    “景衣敢問皇後一句,水榭出了事,宮中幾乎所有的人,都過來看熱鬧了。一直到太後落水了,皇後都沒有出現。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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