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趙明珠跟傅清玉同乘一輛馬車。她用手肘碰了一下傅清玉,悄聲問道:“他來了沒有?”


    傅清玉怔了一下,看定趙明珠。聽趙明珠的語氣,她一定把自己要賽馬的事情告訴了趙子宣了,那他為什麽沒有來呢?難道他真的如此放心,以為她已經痊愈了?


    趙明珠看看她,眼中一道疑慮閃過:“他沒有來嗎?”


    傅清玉一驚,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使他安心嗎?他來不來重要嗎?好像不太重要。隻要趙明珠能把自己身體康健的消息傳遞給他,讓他安心,讓他不再自責,這不正是自己的想法嗎?


    心裏麵,還是有一點失望的。


    看到趙明珠眼中疑惑的神色不斷在加深,傅清玉忙掩飾道:“子宣雖然沒有來,但是他托小廝帶了一封信過來。剛才你們賽馬的時候,我就拿到那封信了,他說他很擔心我,但是臨時有事,所以耽擱了,不能親自過來。”


    “原來如此。”趙明珠果然信了,“我就說嘛,像二堂哥如此重視清玉你,他怎麽可能不來呢?多半有事耽擱了,果然不出所料。”


    傅清玉點點頭,內心卻苦笑。


    先是賽馬,後來是高濃度烈酒,傅清玉一回到牡丹閣便覺得支撐不住。喝過冬蕊熬好的藥,連晚飯都沒有吃,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之間,忽覺口渴難耐,渾身燥熱,頭卻昏沉得厲害,知道自己是內傷未愈。卻執意逞強,一番賽馬激烈運動之後。再飲下整整一大杯烈酒,更是加重了病情。


    “水……水……”她在虛弱地叫道,可是她太虛弱了,發出的聲音如蚊子一般。她模糊地記得,今天冬梅的家裏臨時有事,告了假回去了。而冬蕊這幾天忙著照顧她,累得夠嗆,想必早在外屋進入了夢鄉。


    算了,忍耐一下吧。很快天就亮了。傅清玉不忍心驚動外屋的冬蕊,強自忍下不適的感覺,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之間,似乎有一雙幹燥而溫暖的手撫上了自己的額頭。然後一杯水遞到了唇邊。


    她貪婪地喝著水。快冒煙的嗓子終於得到了緩解。她極力想睜開眼睛看看來人是誰,但是眼皮如有千斤重,任她怎麽用力也睜不開。


    鼻冀處傳來一陣淡淡的酒香。還有淡雅的薄荷香味。


    酒香加上薄荷香氣,全天下就隻有一個人喜歡用這樣的方法製造獨特的香水。傅清玉的心中頓喜,虛弱地叫道:“子宣,是你嗎?你來了……”


    來人沒有回答,隻是沉聲道:“你這又是何苦?”


    聲音雖然低沉,但卻是他的聲音無疑。傅清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喃喃道:“子宣……”


    “別說話。”來人輕輕說著,傅清玉感到自己的身子被扶了起來。然後一股真氣自背部緩緩輸入體內。


    “子宣……”她慮弱道,“不用這樣,我……我沒事,歇兩天……就好。”


    來人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把真氣過與她,替她療傷。


    然後,他站起身來,把她放平,掏出一粒藥丸遞入她的口中,再把水杯放到她的唇邊,喂她吃藥。


    “你好好歇著,不用擔心,明天起來就會好了。”來人柔聲說道,隨手一拂,拂中了她的“昏睡穴”,傅清玉隻覺得困意沉沉,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傅清玉猛然驚醒過來,身子的燥熱已經消退不少,額頭上也不那麽發燙,嗓子裏沒有幹得冒煙的感覺,反而有一種淡淡的藥香。


    她在床上坐了起來,抱著膝。四周一片漆黑,一片寂靜,一個人影也沒有。窗欞裏,如水的月光自外麵傾灑進來。外麵隱約傳來更鼓聲聲,她側耳聽了一下,才四更。


    可是,剛才的那番情景……究竟是夢境,還是真的?


    那幹燥而溫熱的雙手,如此的真實,還有,那獨特的薄荷香氣……是他,錯不了。


    如果真的在夢裏的話,夢裏沒有嗅覺,不應該聞得到香氣的。


    他真的來了嗎?傅清玉緊緊抱著膝,把頭埋進臂彎裏,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


    皇宮後花園。


    一個臉色蒼白,弱質纖纖的女子正在陪著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在園子裏慢慢散著步。


    “嗯,臉色雖然蒼白,精神倒還不錯。”太後認真地打量了趙大奶.奶一眼,“恒兒的事情發生之後,哀家還以為你會熬不過,沒想到你終究還是熬過來了。”


    太後往事重提,趙大奶.奶的眼圈又紅了,叫了聲:“皇外祖母!”


    太後忙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你是一個好媳婦,是哀家把不該提及的事情又提出來了,惹你傷心,看來哀家老糊塗了。”


    趙大奶.奶轉涕為笑:“皇外祖母說哪裏的話!是世子他沒有福份在皇外祖母麵前盡孝了,就讓孫媳婦前來替他盡盡孝心。”


    “好孩子,嗯,好孩子。”念及過世的趙世子,想到這個她平日裏疼愛的外孫,說沒就沒了,太後也禁住淚濕了雙眼。


    趙大奶.奶忙掏出絲帕給太後擦拭同,口中惶恐道:“皇外祖母千萬別傷心,要是傷了身子可是孫媳婦的不是了。是孫媳婦多嘴了。從今往後,孫媳婦一定不再提及此事便是。”


    太後寬容地搖搖頭:“你呀,是最賢惠的,是恒兒沒福氣,有這麽個好媳婦卻早早地走了……”


    太後說不下去了,趙大奶.奶少不得忍住悲痛又勸慰了一番。


    過了好一會兒,太後才收住悲傷,想起一事來,慎重地問道:“讓傅家那六丫頭進宮做女官,真的是恒兒的主意?”


    趙大奶.奶含笑點頭:“的確是世子的意思。世子在世的時候,早就知道了傅家六小姐是退役女官薛紅英的關門弟子,後來見識過傅小姐的高超醫術之後,更是對她的醫德讚不絕口。早就想向太後舉薦傅小姐,隻是這件事情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發生了賞桂大會賀雲明叛亂的事情……”


    趙大奶.奶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她忍下滿腹心酸,強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從袖子裏掏出一封信來,遞給太後:“皇外祖母,這是世子走的前一晚寫的書信,可能他早就料到會有事情發生,所以早早寫了這一封書信……”


    太後神色黯然地看完了信,深深地歎了口氣:“既然是恒兒舉薦的,哀家也就放心了。哀家看傅家那六丫頭也挺實在的,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倒也是一個信得過的人……”


    太後想了想,忽然笑了:“事情真是巧了,我聽文思院的史女官提了一下,說是尚食局下設的四司中的一司,因偷懶懈怠疏於職守,被責罰了出去,司藥一職暫時空缺。我已經向皇上提及此事,舉薦了傅家六丫頭,如果事情沒有什麽意外的話,這兩天聖旨也該下了。”


    趙大奶.奶笑道:“皇外祖母考慮得周全,如此一來,二弟做下的荒唐事情總算有個交待了。”


    太後有些無奈地搖頭,雖說無奈,但臉上分明是寵溺之極的神情:“這猴崽子,喜歡一個姑娘,來求我這個老太婆不就成了?偏偏要自作聰明,鬧出這樣的鬧劇出來,還被他爹抽了一頓鞭子,打得去了半條命。這下該老實了吧?唉,這些日子不見他入宮,我這個老太婆覺得寂寞了許多……”


    趙大奶.奶忍不住笑了。說也奇怪,別人家裏的祖母,最疼愛的是孫子,可皇家的這位太後,最疼愛的卻是外孫。再加上趙二公子長得俊美,一張嘴又特甜,總能變出一些小玩藝兒出來逗太後開心,經常把皇太後哄得心花怒放。再加上三公主又是太後的心肝寶貝,所以,這三公主的兒子自然也就成了皇太後溺愛的人了。


    趙大奶.奶含笑道:“過了這麽些日子,二弟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孫媳婦回去之後,就對他說,皇外祖母想他了,他呀,保準明兒一大早就進宮給您請安來了。”


    “真的?”太後或許是真的想念這個最會哄她開心的外孫了,一聽說孫兒身子已經大好,馬上臉上笑成一朵花,“好好,我明天就讓小呂子過去,把宣兒叫進宮裏來陪陪哀家。”


    “好,我這就回去把這個事告訴二弟去,讓他今晚好好準備準備,多想些好的點子逗皇外祖母開心。”


    趙大奶.奶笑著告辭,皇太後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終究放心不下。叫過宮女,到禦膳房拿了些新鮮的糕點,然後又把前幾天下麵進貢的長白山特等人參拿了兩盒出來,讓丫頭小柔帶回去,給趙大奶.奶滋補滋補。


    趙大奶奶笑著謝過皇太後,帶了小柔出來,一直走到宮門口。外麵有一頂轎子已經等在那裏了。趙大奶.奶一上轎子,便用力猛咳了起來,捂住嘴的絹帕上馬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血點兒。


    “大奶.奶!”小柔驚呼道,這才發覺原來剛才自家奶奶那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竟然是裝出來的。


    “別聲張。”趙大奶奶低聲道,虛虛地靠在馬車的車廂壁邊上,“記住,回府之後什麽都不要說。還有,我靠一會,到府的時候叫我一聲。”說完,趙大奶.奶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小柔忙應了,把榻上的一件鬥蓬給自家奶奶披了,然後,探出頭吩咐趕車的媳婦把車趕穩點,趕慢一些,別驚擾了趙大奶.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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