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夫人的馬車抵達了傅府,傅大夫人從馬車裏出來,回到了自己的瓊梅院。在裏屋沒有坐多久,梅香便回來了。


    摒退周遭的丫頭,梅香稟道:“夫人,奴婢按您的吩咐,把事情告知了那邊。那邊聽了十分高興,馬上就到銀子劃到了您在富通櫃坊的賬號裏。我不放心,就跟著那邊管事的一個婦人一同去辦理的。”


    梅香說完,便把一個賬本遞了過來。


    傅大夫人凝神看去,果然賬本上又多了幾千兩銀子,不由喜道:“果然是大富之家,劃這些銀子眉頭都不皺一下。”


    “夫人那就是小看那邊了。”梅香笑道,“夫人,那邊是個什麽人家?這個數目,奴婢可是按了您的吩咐報大了的,人家不也一樣沒有一點異議?”


    “看來,我得多謝那個野丫頭才行,如果沒有她的話,我估計這銀子我也賺不來。”傅大夫人笑眯眯道。


    “夫人,那邊說了,隻要夫人順著她的意思做,那就是幫了大忙了。其他的夫人什麽都可以不理會,隻管收銀子便可。”梅香低聲道。


    “那就好,這種閑事我還是不插手的好。不用自己動手還能有好處費,我又何樂而不為呢?”傅大夫人嗬嗬笑道,“梅香,你也辛苦了,下去歇著罷。”


    梅香應了,轉身下去,正好與低著頭進屋來的張婆子撞了個滿懷。張婆子顯然是走神了,看到撞到了人,這才醒過神來,一把扶住梅香,惶恐道:“梅姑娘,對不起,老婆子剛才走路走得急。沒有看到姑娘,這才……”


    “張媽媽,你這是什麽了,怎麽臉色這麽差?”梅香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張婆子,見後者臉色發白,神情恍惚,不由又多看了幾眼,“張媽媽是身子不適嗎?”


    “我……”張婆子看了看梅香。欲言又止。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勉強笑道,“可能是最近天氣越來越涼了,老婆子我一時忘了加衣裳,覺得頭痛得很,渾身無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所以想過來向夫人告個假。”


    “那你快進去吧,夫人正在裏屋呢。”梅香看了看裏屋道。


    “好,老婆子這就進去。”張婆子又擦了額頭上的冷汗。進去了。


    梅香有些訝異地看著張婆子進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下去歇著了。


    聽說自己的左臂右膀病了。傅大夫人也沒有勉強,當即準了假,並叮囑了張婆子多多休息,把身子盡快養好之類的話,便讓張婆子回去了。


    張婆子拖著疲累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出傅府去。卻並不是回自己在城郊的自己的莊子裏,而是回到了傅府的後麵的胡同裏,自己與丈夫臨時住的家裏。


    搖搖晃晃推開院子裏的門,再挪到自己的房間裏,張婆子再也撐不住了,一頭倒在了床榻上,渾身如虛脫般直冒冷汗。


    正在院子裏劈柴的王五,見到自己的契媽這麽早就從傅府裏出來了,覺得頗為奇怪,於是進來準備問個究竟。推開門,便看到張婆子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不由大吃了一驚,忙撲上前問道:“娘,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五兒,你替我倒杯水來,加些糖,我要定定神。”張婆子有氣無力道。


    王五看了看張婆子,見她是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其他倒沒有什麽大礙。於是依言到外屋倒了杯開水,加了糖之後遞給了張婆子。


    張婆子坐了起來,吃了大半杯糖水之後,臉色才好轉了一些。抬頭對王五道:“幹兒子,你契娘沒事了,你到外麵幹活去吧。”


    “契娘是不是受到了什麽驚嚇?”王五納悶地看著張婆子,“或是傅夫人她又對契娘……”


    “五兒,不許亂說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張婆子厲聲道,看著麵前憨厚老實的幹兒子,歎了口氣道,“契娘隻是想起了過去一些事情,沒事,過一會就好。這真的不關傅大夫人的事情,你別瞎想,出去幹活吧。”


    王五點點頭,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院子裏又傳來了“劈劈啪啪”砍柴的聲音。


    張婆子複又躺了下去,腦海中又浮現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來。


    由於昨天她特地回了一趟城郊的莊子裏,看了看三歲有多的孫兒,並在莊子裏住了一宿。


    早上起來的時候,由於想著要早些是傅府去伺候。而城郊要到京城還需約半個時辰的路途,所以,張婆子特地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然後去逗孫子。


    那個三歲有多的孫兒,由兒媳婦一直帶著,什麽都小心著,所以養得白白胖胖的,臉色粉嫩粉嫩的,十分的可愛。如今還會叫祖母了,叫得張婆子甜到了心裏去。要不是還要在傅大夫人身邊伺候著,張婆子真希望回家來逗逗孫兒,安享晚年好了。


    兒媳婦是個勤快的人,起得很早,正在廚房裏做早飯,給她這個婆婆吃。


    張婆子推開兒媳婦的房門,便聽到裏麵傳來一陣撥浪鼓的聲音,“咚咚”地響著,十分的好聽。


    聽到有人進來,在床上坐著玩的小家夥抬起頭來,衝張婆子一笑,甜甜地叫了一聲:“祖母。”


    張婆子頓時笑了起來,剛要答應,目光落在自己的孫兒手裏拿著的撥浪鼓上麵的時候,笑容凝固,整個人登時從頭涼到腳。


    這個撥浪鼓,色彩鮮豔,鼓麵的質地非常用的好,還有那周邊的花紋,一切都似曾相識……


    耳邊,忽然傳來了多年來不曾聽到的“沙沙”的梧桐葉被風吹落的聲音。


    那是一個極黑極盡混亂的夜晚,窗外的梧桐樹被急促的秋風吹得“沙沙”地響。她的手中抱著一個初生的新生兒,那個新生兒雖未足月,卻十分強壯,渾身通紅,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不哭也不鬧,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她……


    她記得十分清楚,當時那個女嬰的手中,緊緊抓住的,就是這樣一枚撥浪鼓!


    即使那個女嬰不去搖它,當時的撥浪鼓還是發出了聲音,就如現在聽到一般,咚咚,咚咚……


    按理說這隻撥浪鼓是十多年前的東西,製法與紋路都已經老舊了,如今小孩子玩的新玩藝層出不強,她就到京成裏買了好幾個新奇樣式的玩具給自家孫兒玩。怎麽自家孫兒手裏會拿著這樣一個……


    張婆子驚駭得臉色都變了,她叫著孫兒的小名:“寶哥兒,你的手裏,怎麽拿著這麽個東西……”


    寶哥兒晃晃手中的東西,笑得十分開心:“是一個大嬸給我的……”


    “一個大嬸給你的?”張婆子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哪一個大嬸?”


    “祖母,你看,那個大嬸來了,就在你的後麵。”寶哥兒稚氣的童音在說著,但在張婆子聽起來,卻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張婆子猛然回頭看去,見在自己的身後,一個白色的人影一飄,輕輕地晃過了自己的身邊。那個人影很輕,飄飄乎乎的,很不真實,張婆子的心裏猛然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誰?”張婆子沙啞著聲音問道,話音裏有說不出的顫抖。.


    那個人影並不回話,輕飄飄地飄浮著,留給張婆子一個背影。她的頭上覆了白色的頭巾,和她身上穿著的衣衫一樣雪白,令人看不清她的麵容。


    即便如此,張婆子還是直了眼。


    這個身影,對於她而言,再熟悉不過。十四年前,她害得這個人死於非命;十四年前,她抱走這個人的孩子,害得她們母女骨肉分離,還害得這個人含恨而亡……


    如今,她是尋仇來了嗎?


    不可能!張婆子抬頭看看窗外,窗外有陽光,這分明是白天。白天怎麽會出現鬼魂,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但那個人影並沒有飄遠,而是停駐在不遠處,仿佛在等著張婆子跟過來似的。


    “你是誰?”張婆子壯著膽子再問一句,她覺得自己的手心裏全是冷汗。


    那個白影仍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朝前飄去。張婆子狠狠心,也跟了出去。


    那個白影晃晃悠悠,慢慢的飄進了張婆子的臥房內。張婆子一把推開房門,大聲道:“你是誰,別裝神弄鬼的,快給老娘出來!”


    “我就是回來找你的,我們的賬還沒有算呢……”整間屋子忽然回蕩著一種淩厲的聲音,聲音並不大,但是尖利,直刺人的耳膜。


    張婆子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她覺得腿都軟了。在她麵前的牆上,陡然現出一幅巨畫來。畫上,有一個雪白的身影,跟剛才出來的那個白影是一模一樣的。那個白影轉過身來,披散的頭發裏露出一雙狠厲的眼睛來:“張媽媽,你還認得我吧?”


    “你是……死去的林氏?”


    張婆子渾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有一雙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兩眼一翻,登時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張婆子“哎喲”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便看到自家媳婦焦急的目光:“娘,你怎麽暈倒了呢……可把我嚇死了……”


    張婆子下意識地看看牆壁,牆壁上什麽也沒有,再看看窗外。窗外,陽光明媚,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花香的甜膩氣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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