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看來我們的辛苦沒有白費,這麽年多了,那隻老狐狸的尾巴還是被咱們給抓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說話的是林豐之。此刻,他正用一種接近於獻謅討好的神情看著身邊的另一個少年。另一個少年比他還小一兩歲,是一位英俊的少年公子。不過穿著一身家常的淡藍色彈花暗紋錦服,卻襯托得身姿挺拔,氣宇軒揚。臉上有些蒼白,似乎大病初愈,容顏極其俊美,眼神銳利卻冷漠如冰,薄唇輕抿,有一絲淡淡的笑意流溢出來,轉瞬間凝固在唇邊。


    他看也不看那個稍高的少年一眼,冷冷道:“豐之,你以為,是咱們的運氣好嗎?要不是事出突然,她直直奔這裏而來,沒像往常那般繞圈子。不然……哼,你以為那隻老狐狸那麽好對付的?”


    這次得以完勝,關鍵在於對手行動迅速,他們比對方更迅速。


    那個叫做豐之的稍高少年馬上斂了笑容,躬身連連稱是。


    不過,追蹤了整整三年,如今終於有了眉目,林豐之在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之後,又情不自禁讓得意的神色流露在眼眸之中。


    “二公子,你看,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二公子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緊擰了眉頭,暗自沉吟:這個五姨娘生的女兒,府裏的人都說是被叛賊的部下擄走的,轉手給了一個販賣小孩的賊婆子。打探回饋的消息也說,水邊村的人曾看到那位賊婆子把一個女嬰扔到胡大為的家裏,人卻消失了。這麽隱秘的事情,他們追蹤整整三年,才追蹤到一絲線索。那府上的那位,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既然已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六小姐,府上的那位為何並不把她接回府去?如果接回府去,稟報傅老爺,說不定還能立一個首功,為何偏偏不肯相認呢?她的意圖到底是什麽?


    是因為府上那位曾經與五姨娘有過過節,為了報複死去的五姨娘,所以把她的女兒扔到這裏來受苦?


    “害咱們找了那麽多年,沒想到就藏在咱們的眼皮底下,真是……”林豐之有些懊惱,這事對於向來自信滿滿的他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找到就好,現在也不遲。”二公子略抬了一下眼眸,如初晨天邊的第一道陽光般,絢爛奪目,迸射出略顯喜悅的目光。


    “恭喜二公子,找到了六小姐。”林豐之馬上笑道。


    二公子這時才真正露出笑顏。不管怎麽樣,娘親的心願總算了結了。


    他記得清清楚楚,十一年前,躺在病榻上的母親死死抓住他的手,喘著氣道:“……你姨娘也是個可憐的人,年紀輕輕的就去了,如今連女兒也不見了,她臨走之前托付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她的女兒找到……所以,你一定要答應娘親,不管怎麽樣,不管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把你妹妹找到……”


    娘親說得惶急,居然連六妹妹的“六”字也忘了,五歲的他至今仍然記得,那個冰雪飄飛的夜裏,母親的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眼睛裏充滿渴求地盯著他,直到他重重地點下頭,應允了母親,母親才欣慰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如今,六妹妹已經找到,也算是了結了母親的最後心願了吧。


    二公子再度把目光投到胡三嬌身上。此時的胡三嬌已經把碗拿去了廚房,然後又從廚房裏跑出來,去了二十米外的那個傅清玉住的小茅草屋子。


    “看來,胡家的小姑娘對六小姐不錯。”林豐之順著二公子的目光看過去,得出一個結論。


    “患難之中見真情,就看這份真情有多真。”二公子說得冷漠,不為所動,臉上的神情喜怒莫辨。


    林豐之有些把握不準二公子的脾氣,試探地問道:“要不要試探一下?”


    二公子微微頜首,算是點頭讚同他的話:“我們要選的是盟友,當然要慎重。”


    “這事還是我來吧。”林豐之殷勤道,關切地望了容顏蒼白的二公子一眼:“二公子,你身子才剛剛恢複過來,不宜過於勞累……”


    “不用,還是我來。”二公子作了一個手勢,打斷了林豐之的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可見他的心中有多麽深的恨意。


    今天年頭的四年一度的“春闈”,他這個鄉試第一的才子,居然在大考之前上吐下瀉,昏迷不醒,白白錯過了大好的前景。


    三天之後,等他恢複意識時,“春闈”已過。等他有些許氣力能下床行走的時候,考榜已經公布。鄉試落於他後麵的大公子居然蟾宮折桂,奪得了殿試第二名,榮登榜眼之位。


    而那位生了大公子的梅姨娘,子憑母貴,被傅老爺抬升成了正室,正式在族譜裏定了下來。從此,在傅府裏,再沒有梅姨娘,有的隻是“母親”,所有傅府的公子小姐們俱稱這位新夫人為“母親”。


    當然,為了他誤考一事,傅老爺也大為光火,本來期待著雙喜臨門,如今卻一支獨秀。盛怒下的傅老爺把廚娘及一幫燒火丫頭統統打了三十板子,打發出了府去,賣的賣,配小廝的配了小廝,此事方才平息了下來。


    傅二公子表麵上雲淡風清,心裏麵清明得很。這一招,難道不是那位新上任的大夫人搗的鬼?大夫人能脫得了幹係?他一直以來都壓在大公子頭上,壓得他永無出頭之日,如今,掃清了他這個障礙,大公子便可暢通無阻,青雲直上。


    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他還年輕,他才十六歲,還有許多機會,但要等上四年。四年的時間對於他而言漫長了一些,但如果要徹查母親的死因,揭露新夫人的真麵目,這四年又顯得有些緊迫了。


    這時,身旁的林豐之扯了他一下,示意他往下看。


    山腳下的小茅草屋裏,出來兩個人,一個是胡三嬌,一個就是傅六小姐。


    兩個小人兒說了一會話,然後走二十米,進了一個大院落。出來的時候,胡三嬌手上多出一把割草的鐮刀,而傅六小姐,除了手上多出一把鐮刀之外,背上還背了一個半人高的蘿筐,似乎要她瘦小的身子壓彎下去。


    一個衣著光鮮整潔,手裏輕輕鬆鬆拿把鐮刀,看樣子是用來做做樣子的;另一個卻衣裳藍縷,滿布補丁,背著個大籮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一個大小姐領著個粗使丫頭。


    胡三嬌伸手去拉傅清玉,傅清玉不動,她站定身子,環視了四周一圈,才跟著胡三嬌,順著山路上山割豬草。


    看著傅六小姐頭上纏著的白色紗布上還沾染著鮮紅的血跡,林豐之有些惻然,雖然是庶出,但畢竟是傅府裏有身份的小姐,怎麽流落到這般田地?轉頭問道:“二公子,你什麽時候把她接回府去?”


    “接是要接的,但不是現在。”二公子很肯定地說道。至少,這個人要通過他的考核。


    林豐之便不再說話。二公子的目光卻追隨著傅清玉,多看了兩眼。他不在乎她的傷勢,他在乎的是她剛才那個動作。那麽個小人兒,站在風中,目光靜靜地巡視了一下四周,那種神情,竟有著母親身上的那種嫻靜。


    是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會有這種感覺。記憶中的母親是一位大家閨秀,曾經的戶部尚書林貴則的獨生女兒。府裏麵的人都說,當年母親是下嫁,下嫁給當時還是一個沒落家族子弟的爹爹,這門親事是母親的父親,他的外公林貴則尚書安排的,雙方家長都覺得很滿意。後來爹爹不負重望,奪得“春闈”頭名,被皇帝欽點為狀元,母親順理成章成了狀元夫人。


    府裏的人都說,母親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嫻靜溫柔,成親之後,母親和爹爹從來沒有紅過臉。成親之後爹爹便上京趕考,三個月之後爹爹高中,回來的時候家裏多了一個梅姨娘,但母親一點氣惱的話也沒有說,依然與爹爹相敬如賓,與梅姨娘姐妹相稱。至於後來,因了什麽事情,母親與梅姨娘鬧翻,誰也不清楚,家裏的老人們,死的死,送走的被送走,新進府的根本不知道十一年前傅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很奇怪的是,父親並沒有因這些事情影響了前程,反而官越做越大,從五品知府,至四品參政,再到三品禦史,二品吏部尚書,長駐京城,順風順水,這一切不用說得益於梅姨娘的運作。更奇怪的是,梅姨娘也不居功,韜光養晦,隱忍不發,直至前不久她生養的大兒子,也就是傅府的大公子中了榜眼,才在族裏人的強烈要求下,勉為其難升了正室。


    梅姨娘在傅府經營十多年,樹大根深,又深得父親的寵愛,要想扳倒她,談何容易。二公子微蹙一下濃濃的劍眉,所以,他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裏應外合的幫手。


    最後,在轉身之前,他不由再看了那個小女孩一眼。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能表現出這樣的冷靜,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起他的計劃,或許,這個六妹妹可以跟他合作。


    “我們走吧,她們過來了。”二公子轉過頭扯了一下林豐之,繞過另一條山道下山去。


    “二公子,如果六小姐符合你的所有要求,你就那麽肯定,她會跟你合作?”林豐之口中又冒出另一個疑問。


    二公子頓住腳步,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就憑她與我母親一樣,都是血崩而死這一點,我敢肯定,她絕對會與我合作。”


    林豐之訝然地瞪大眼睛:“難道她的親娘,也和你的母親一樣,都是被人害死的?”


    二公子再不說話,扯住林豐之,片刻功夫便消失在山下。


    行至半路,張婆子這才記起,如此華麗的馬車,行走在僻遠的山路之上,不引人注目才怪。“停車,停車。”她急急把身子探出車廂,大聲喊叫道。


    趕車的王五不明就裏,猛地大力一拉韁繩,馬匹被勒住脖子,一聲長嘶,前蹄淩空,生生頓住。車子頓住了,車廂裏的人仍然有朝前衝的的慣性,張婆子一個沒留神,保養得極好,白晰且沒有一絲皺紋的額頭猛烈撞擊在廂的硬木上,頓時隆起一個又青又亮的血包。張五一看自己的幹媽的額頭,嚇了一跳,知道自己又闖了禍,坐在車上不敢動,囁嚅道:“幹娘,你,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鑒於有些書友提出疑問,關於“林豐之”的身份交待有些歧義,令人產生“一個兒子兩個爹”的現象,現對前幾章作些修正,補充林豐之的身份交待,不影響情節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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