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扶搖的詢問,年輕的小內侍正在驚愕和茫然,大殿的門卻已經從裏打開了。


    一身紫衫的青寧款款而出,溫言道:“大姐,殿下有請。”


    扶搖全然不知她淡定微笑的背後有多麽複雜的情緒,隻是一麵向她走去,一麵說道:“殿下已經醒了麽?”


    青寧道:“是,殿下剛醒。”


    姐妹兩個一麵說著,一麵已經手拉手進去。


    年輕的小內侍愣愣地看著她們倆進殿,殿門重新在他眼前關閉。


    “乖乖隆地洞,難不成殿下要收一對姐妹花……”小內侍才發出一聲驚歎,便想起前輩們的警告,在宮裏做事,多聽多看就是不能多說,謹防禍從口出。小內侍一把捂住了嘴,警惕地朝左右看了一下,默默地退到樹蔭裏,繼續幫主子在外看守著。


    一進殿門,扶搖便是微微一蹙眉。


    空氣裏似乎漂浮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知是她多心,還是那正在嫋嫋升騰的熏香味道過於奇異和濃鬱。


    慕弘武正從內室走出來。


    “殿下可還好?”扶搖關心地詢問。


    慕弘武撫了一下額頭道:“青寧送了解酒湯來,這會兒已覺大好了。”


    扶搖便笑道:“今日這酒著實後勁不小,不僅殿下醉了,連慕容和小冉,也喝得過量了呢。”


    慕弘武笑了笑,笑容似乎有點生硬。


    扶搖眨了眨眼,看看他,又回頭看看青寧。


    青寧心裏正在思緒萬千,不提防她回頭,不由倉促地扯開一個尷尬的笑容。


    扶搖將兩人來回看了好幾遍,道:“怎麽了?我來之前,你們發生了什麽事麽?”


    “沒有!”


    慕弘武回答得有些急迫。等話說出口,才覺出自己好像有些反映過頭,忙抬手又撫了一下額頭道:“許是還有些後勁沒過,頭倒是有些暈。”


    扶搖忙道:“既是如此,殿下還是再歇一會兒吧。”


    慕弘武點頭道:“正有此意,隻是卻不能招待你們了。”


    扶搖便笑道:“這有什麽的,今日是殿下生辰,我等適逢其會。已是榮幸。殿下隻管歇息。不必顧及我們。天色也已不早,我與青寧也該告辭了。”


    慕弘武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麽,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扶搖也是略微蹙眉,說不上來有哪裏不對。


    這時,青寧在她身後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輕聲道:“大姐,走吧。”


    扶搖回過頭,吃驚道:“你怎麽臉色這樣難看?”


    青寧忙抬手撫了一下自己的臉。慌張道:“是麽,哦,沒什麽。許是方才喝了兩杯,也有些上頭了,大姐,咱們且走吧……”


    她看起來像是真的有些不舒服了,手上已經緊緊抓住了扶搖的胳膊。


    扶搖被她催著。忙忙亂亂地跟慕弘武告別,被她拖著出了殿。


    人去樓空,殿內一時空空蕩蕩,慕弘武心中莫名地浮起一絲悵然,心頭一時百轉千回。


    回過身往室內走了兩步,那軟榻上還搭著一條淺紅色的長裙,他彎下腰,挑在手上,軟軟的布料在手指上滑過。


    將手指放在鼻尖輕輕一嗅,一絲淡淡的幽香,若有似無。


    這味道,他似乎並不討厭。


    再看一眼那淺紅色的長裙,慕弘武心底飛快地滑過一絲連他自己似乎都沒有捕捉到的奇妙的情愫。


    扶搖和青寧手拉手從殿裏出來。


    樹蔭裏的小內侍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又是一陣暗暗咋舌,到底是大皇子,竟要真的成就娥皇女英佳話呢。


    “青寧,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先去太醫院瞧瞧?”


    扶搖關心地問著,青寧的臉色著實有些不對。


    青寧慌忙地搖頭道:“不必了,大姐放心,我隻是有些頭暈,回西山別院去歇歇也就好了。”


    扶搖還想再說點什麽,青寧已經抬手一指道:“大姐你看。”


    她們此時已經快要走到門口,除了這道門,便是出了丁貴妃的居所了。


    扶搖順著青寧手指的方向一看,見一人正背靠牆站在門口,身體顯得有點無力,頭也高高昂著,後腦勺抵著牆,鼻間氣息微粗。


    “又是你!”


    扶搖蹙眉。


    那人低下頭,平視著她們姐妹。


    慕揚。


    “要走?可要我送你們一程?”


    扶搖堅決道:“不必了!”


    她拉著青寧便要從他身邊經過,不提防慕揚卻伸過手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立刻掙了一下,他握得太用力,卻是沒掙開。


    “放手!”


    她低叱。


    慕揚手上一用力,卻是把她拉得更近,幾乎就貼在他身上。


    扶搖臉現憤怒。


    “慕容沒膽子要你,你遲早還是我的!”慕揚在她耳邊說道,聲音壓得極低,顯得包含威脅。


    扶搖瞪視著他,冷笑著。


    “你不信?”慕揚微微挑眉,顯得很是桀驁囂張。


    扶搖道:“我隻有兩個字――”


    她湊近過去,嘴唇幾乎貼到他臉上。慕揚鼻間聞到她的體香,心頭滑過一絲悸動。


    “放屁!”


    屁是個爆破音,他被噴了一臉口水,什麽旖旎的心思都被澆得一幹二淨。


    慕揚剛要抬手擦臉,隻覺胯下生風,剛剛被襲擊過的記憶還清晰地留在腦海裏,身體立刻反射性地往後一弓。


    然而扶搖卻並沒有真的襲擊他,她隻不過是微微抬了一下膝蓋,嚇唬他罷了。


    見他反應如此之大,不由得意笑道:“膽小鬼!”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冷笑一聲,無情地轉過臉,拉著青寧揚長而去。


    慕揚的臉色很難看,眼睛也緊緊地眯了起來。


    他想得到的女人,還從來失手過。


    蘇扶搖!


    早晚。你還是我的人!


    ***********


    今夜注定有人無眠。


    身心都受到打擊的慕揚,在離開皇宮之後,又喝了一頓酒,酩酊大醉地回到靖王府,已經是華燈初上,夜色朦朧。


    搖搖晃晃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路上有下人見到,要上來扶。卻被他一把揮開。大叫一聲“滾”,那下人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差點滾了一個葫蘆。


    有此榜樣在前,其他下人又哪裏敢近前,都是忙忙地避開。將一條大陸寬敞地留給這個不好惹的閻王。


    慕揚一步三搖地走著,稀裏糊塗之間,竟不知自己走岔了路。


    潛意識裏隻是想著不願往人多的地方走。越是偏僻的,越是黑暗的,他便越要往前。


    這些日子。著實讓他有些憋屈。


    大皇子跟蘇家走得近,二皇子便倍感威脅,心情不好之餘,難免遷怒。加上因為雲子嵐之死,這些日子朝內朝外都流傳著一種說法。說是他收受了雲家的好處,為雲家爭取了皇商封號,等同於賣官鬻爵的性質,二皇子對他便很有些不滿,對他十分冷淡。


    慕揚是何等驕傲的性子,心中便積累了很多怨氣。


    今日又被扶搖數番奚落耍弄,更是憤怒失落。


    在酒精的作用下,一路跌跌撞撞行來,心裏頭翻江倒海,一種狂烈的情緒迫切地要找到發泄的出口。


    偏偏此時正好走到一扇門前,前方已經無路,他便用力地拍起門來。


    “開門!開門!”


    此處冷僻,黑影幢幢之間,一個下人也無,竟無人應聲。


    慕揚憤恨起來,用腳踹門,大喝道:“混賬東西!不知道是爺回來了!還不快開門!”


    一邊罵著,一邊將門踹得砰砰山響。


    這時,裏頭才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婆子慌慌張張地拉開門,慕揚正巧抬起腳,一腳就踹在了這婆子的心口上。


    這婆子頓時慘叫一聲,飛跌出去,摔在地上,半天沒緩過氣來。


    慕揚卻是眼皮也不撩一下,隻喝罵道:“混賬東西!連爺也敢阻攔!”


    他閉著眼睛徑直朝裏走。


    那婆子自然已瞧清楚是他,待要說話,卻是一口腥氣堵在嗓子眼裏,空張開嘴,就是出不了聲。


    院中荒涼,慕揚酒醉得厲害,一點兒也沒察覺到。


    此時上房的門吱呀一聲,一個女人從裏頭撲出來,驚喜交加地喊道:“慕揚!是你嗎?”


    地上的婆子一見她,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力氣,一下子衝破了喉嚨裏的血腥氣,大叫一聲:“你這瘋婆子出來做什麽!還不滾回去!”


    被稱為瘋婆子的女人卻是已經飛快地跑上來,抬手一個耳光就扇在她臉上。


    婆子立時殺豬般叫喚起來:“你打我……”


    女人卻已經一把掐住她的喉嚨,厲聲道:“你最好閉嘴,別忘了我還是正正經經的少夫人!在這個院子裏,你就是死了,也是被瘋子所殺,沒人為你伸冤。”


    婆子一下子被她嚇住。


    女人手裏卻已經暗中在地上撿了一塊石頭,趁她愣神,抬起手來,狠狠地敲在她額頭上。


    婆子額頭開花,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女人丟開石頭,也不管婆子死活,爬起來手忙腳亂地關了院門,回身就跑,到了院子中間,一把抱住了慕揚的身子,喜極而泣道:“我終於盼到你了……”


    慕揚正是一腔邪火無處發泄,被她一抱,勉勵地撐開眼睛。


    眼前這女人,一身單薄的白衣,被夜風一吹,卻是勾勒出了婀娜的曲線,烏發如雲,披散在肩上,卻是趁得肌膚如玉,而她異常明亮的眼神,微微張開的紅唇,都像在進行無聲的誘惑。


    一股火從腳底衝上來,一下子在頭上爆開。


    慕揚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一彎腰,就把這女人扛在了肩膀上。


    “啊……”


    女人發出一聲驚呼,卻是歡喜勝過驚恐許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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