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始終是法度森嚴的地方,就算隻是隨便在裏麵站一站,也會被它那種嚴苛莊重的氣氛給壓製住,整個人都被拘住了,言行舉止都免不了畏懼謹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所以慕容很快就帶著扶搖和青寧出來,在城中挑了一家酒樓,包了個雅間,一來是吃午飯,二來也方便說話。


    在等待上菜的間隙中,扶搖問起了青寧的下文。


    “大姐可還記得,當初我娘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們明明對凶手有所懷疑,卻也是因為沒有人證物證,而不了了之。”青寧臉上露出一絲類似於嘲諷又類似於冷笑的神情,“同樣是殺人滅口,這兩次的事件何其相似。”


    扶搖吃驚道:“你是說,木棉很可能已經遇害了?”


    青寧道:“蘇雪華是林春喬的女兒,她是林春喬一手調教出來的,她們母女行事,自然是一樣的做派。”


    扶搖皺起眉頭:“雪華,她能有林春喬那樣的手段……”


    她有點不相信。


    慕容道:“她既然能夠雇凶謀害你們,自然也就有膽量殺害木棉。”


    扶搖抬眼道:“連你也認為,這件事情,是雪華策劃的?”


    慕容微微挑起嘴角,道:“我是不是這樣認為,並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為什麽不用最直接的方式。”


    “你是說……”扶搖想到了什麽。


    “與其猜測,不如直接詢問當事人。”慕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扶搖和青寧對視了一眼。


    這時候,小二敲門,開始上菜。


    四菜一湯,他們三人都不是鋪張浪費的人,這家酒樓也不是給暴發戶擺闊用的,菜色雖少。每一樣卻都是精致至極,色香味俱全,看著便令人食指大動。


    等到小二上完菜,退出去帶上了門,他們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扶搖道:“聽說,雪華如今的身體狀況很不好?”


    慕容道:“的確不太好。”


    雪華神智失常,被軟禁起來的消息,她們都有所耳聞。


    “雪華身體不好。我們做姐妹的。理該去探望。”扶搖微微笑起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去靖王府走一趟吧。”


    青寧微微頷首:“就依大姐所言。”


    這裝模作樣的,慕容差點笑出來。


    他也發現了,他之所以愛上扶搖這個女人,不因為她的貌美如花。也不因為她的青春年華,更不因為她的將門千金,而是因為她身上有種跟他極為相似的特性。鎮定。


    若是用現代的詞匯,叫做淡定。


    不管是遇到多麽嚴重的事,多麽離譜的場麵。她總是能很快地鎮定下來,但凡能夠鎮定下來的,就是再怎麽沒辦法,她也不會被弄得亂了手腳。


    久而久之,這就成了她隨身攜帶的一種氣場。可以讓身邊的人都遇事不慌,從從容容的。


    吃完了午飯,慕容便帶著她們去了靖王府。


    大熱的天,靖王府裏卻是一派陰涼,因著府裏頭遍植花木,又有那麽一個精巧的園子,是個非常得宜的納涼去處。


    進了府之後,慕容便揮退了前來問候的下人,隻叫了一個管事的領路,親自帶著扶搖和青寧往後院走去。


    路上他也沒說什麽,等著待會兒見到了,她們姐妹自然就明白。


    一路走著,卻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冷清。


    扶搖和青寧都覺著有些不對。


    一直到了最角落的一個小院子裏,從外頭看院牆上爬滿了藤蔓,院門上的漆都已經斑駁了,呈現出一種破敗的氣息。


    “這,這麽尊貴的靖王府,居然還有這樣破敗的院子?”扶搖指著院門,驚詫極了。


    那管事道:“這宅子是老宅子,難免有些個院落破舊了,因皇上賜得急,又緊著要王妃公子們從嘉臨城搬過來,這宅子卻得重新修繕,工趕得及,這院子因太偏僻,便先放著了。進京後王爺、王妃、公子們都是俗事纏身,一直到現在也沒來得及修繕。”


    慕容擺擺手,讓他退下了。


    “雪華就在這裏頭,你們要不要進去?”


    扶搖和青寧對視了一眼。


    她們知道雪華被軟禁了,卻沒想到竟是被軟禁在這樣一個破院子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進,當然要進。”扶搖堅定地說。


    慕容推開了門。


    門軸發出吱嘎的聲音,仿佛是老巷子裏發出的一聲歲月的呻吟。


    院子裏雖然沒有驚起老鴉兩隻,卻驚動了看門的一個老婆子。


    老婆子正午睡流著口水,被驚擾了美夢,正煩躁呢,抬頭就想喝罵,一眼就看見站在最前頭的慕容了,一激靈就從長板凳上滾留下來。


    “哎喲,我的大公子,你怎麽來了?”


    被指派來看守這冷院子的,自然不可能是什麽得力的,老婆子也是幹苦差事,看見慕容這正經主子,便點頭哈腰,一個勁地卑躬屈膝了。


    慕容依舊是板著個冰塊臉。


    老婆子見了他身後兩個女孩兒,都是一般的綺貌年華,眉眼之間又跟蘇雪華有點相像的,立時就明白了,道:“這是兩位蘇小姐吧,來看咱們雪夫人的?”


    扶搖和青寧拉著手,對這老婆子滿臉的橘皮很是不感冒。


    慕容道:“不讓看麽?”


    “這個,王妃是有令,不許任何人探望。不過,”老婆子笑得非常諂媚,“大公子自然不算在列。大公子和兩位小姐隻管進去,老婆子看著門兒,卻不叫人打擾了你們。”


    慕容便擺擺手,老婆子點頭哈腰地去關院門。


    “走吧。”


    他帶著扶搖和青寧穿過院子。


    院子裏就隻有當中一條路,旁邊都是草,因無人打理,很是雜亂,中間夾著幾叢月季,開得雖然好。卻沒個章法,呈現不出美感。


    三間正房,全都關著門,倒是兩間廂房開著門,兩個丫頭坐在裏麵,似乎是正在聊天,地上一堆的瓜子殼兒,大約是沒想到有人會進來。瞥見慕容和扶搖姐妹的時候。都吃了一驚,趕緊地站起來。


    其中一個膽子大一些,見他們好像要進正房,趕緊走了出來,先是行禮:“奴婢見過大公子,見過扶搖小姐、青寧小姐。”


    扶搖道:“你認得我們?”


    丫頭便笑:“奴婢原是王妃跟前的。在嘉臨城的時候,見過兩位小姐。”


    她指的是扶搖和青寧進京途中,路過嘉臨城。前去靖王府拜訪的時候。


    慕容道:“她原是王妃那的四等丫頭,雪華住進這院子以後,荷香便被調走了。換了她們兩人過來。”


    四等丫頭,其實就是最低等的粗使丫頭了,根本稱不上“王妃跟前的”,那丫頭有種吹牛皮被戳破的尷尬,臉上的笑容便生硬起來。


    慕容是堂堂大公子。自然用不著在意一個低等丫頭的心情。


    “既然你認得兩位蘇小姐,那該知道她們是來探望雪夫人的,她可在屋子裏?”


    丫頭有點為難道:“雪夫人是在屋子裏,可是王妃吩咐過,不許任何人看望……”


    她話音未落,慕容便哼了一聲。


    聲音也不是很大,這丫頭卻是立刻閉了嘴,害怕地縮了一下身體。


    慕容不再理她,對扶搖和青寧道:“去看看。”


    三人一起朝正房走去。


    這丫頭想開口阻止,胳膊卻被人扯了一下,回頭見是跟她一起說話的同伴。


    “別逞能,那是大公子,就是王妃也不能把他怎麽樣的,咱們兩個奴才,還是別瞎出頭的好。”


    兩個丫頭便默默地站在那裏,不再說話了。


    正房門口打掃得倒是幹淨,看來這兩個丫頭不至於全然不管雪華。


    三人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沒推開門,就聽見裏麵隱隱約約的歌聲。


    “溪水清清溪水長,大姑娘浣紗在溪畔……”


    唱的是桐城流傳很廣的一首民歌兒,聲音低沉虛弱,透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扶搖竟莫名地心頭一軟。


    “開門吧。”


    慕容推開了兩扇門。


    屋子裏光線很暗,狹小的窗戶,光線從木條的空隙裏射進來,形成一道道細小的光柱,光柱內微塵飛揚。


    一個長發女人側對門口坐在寬大的羅漢床上。


    羅漢床也極為陳舊了,鋪著式樣簡單的涼席,女人一身的紅衣,寬大輕薄,顯得衣裳裏頭的骨架極為單薄。


    她的頭發全部披散著,因缺少打理而顯得幹巴巴沒有光澤,將她的整個身子都給攏住了。她低著頭,長長的劉海將她的臉遮住了一半。


    她似乎沒有意識到有人站在門口,仍舊自顧自地哼著歌,身體隨著歌聲前後一下一下地擺動著。


    扶搖和青寧都沒想到,她們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幅畫麵。


    前後不過才幾天,雪華怎麽會突然間就變成這個樣子。


    這樣地蒼白,這樣地空洞,仿佛一個沒有靈魂隻剩軀體的布娃娃。


    “雪華?”


    扶搖遲疑著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那女人沒有任何反應。


    慕容道:“她情況很不好,清醒的時候如常人一般,糊塗的時候便誰也不認得了,除了唯一的一個人。”


    “誰?”


    扶搖仰起臉看著他。


    “慕揚。”


    這個短短的名字從慕容嘴裏吐出來,卻一下子就吸引了雪華的注意力。


    她腦袋忽的抬起來,眼睛裏的光透過發絲的遮擋向門口射來,因為慕容三人都背著光,她看不清他們的麵目,隻能看到一個輪廓。


    慕容和慕揚是兩兄弟,身形自然是相像的。


    當她看見慕容的身影的時候,像是發現了最心愛玩具的小孩子,一下子就咧開了嘴角,然後從床上跳了下來。


    扶搖和青寧發現她沒有穿鞋,就這麽光著腳跑到了慕容跟前。


    雪華一把抓住了慕容的兩隻手,用力地搖晃起來,臉上也綻開了一朵大大的笑容。


    “你來看我啦!我好想你呀!”


    她的眼神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嬰兒,臉上的笑容也單純而透明。


    慕容沒有主動推開她的手,而是側了一下身,讓她能夠看清楚他的臉。


    而當雪華看見他的臉,發現並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時,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前一刻還像春意融融的暖陽,下一刻就變成了冰冷刺骨的寒冬。


    她一下子摔開了慕容的手,眼睛裏充滿了怨毒之色,像要射出兩把刀子。


    “你是誰?你為什麽要冒充慕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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