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嶽一巴掌就震懾住了所有人,然後輕飄飄看了一眼林春喬,吐出三個字:“照實說!”


    林春喬又是惱怒又是不甘。


    她知道,如果接下來還是避重就輕的話,扶搖一定會插嘴戳破,與其自討沒趣,倒不如幹脆點說出來。


    於是,她便再也不隱瞞,將事情經過都照實說了一遍。


    楊阿姑來的時候是怎麽說的,走的時候又是拿了誰的生辰八字,後來靖國侯府來提親的對象又改成了雪華,還下了聘書聘禮,原本以為蘇北嶽能趕回來主持婚禮的,結果因為扶風國的內亂耽誤了時間,隻能她一個人操持,婚禮當天夏侯管事又是怎麽改口,她又是怎麽被氣得吐血,雪華到了嘉臨城後又是遭受了什麽樣的屈辱,甚至連洞房花燭當天都是獨守空房,這零零總總,她都說的明明白白。


    當然,雖然不能避重就輕,但她言語之間,總歸還是盡量減少了自己的責任。關於楊阿姑改主意同時拿走了扶搖和雪華兩個人的庚帖,她是絕對不會說出是自己用了計策的,隻說是楊阿姑聽了府裏頭一些下人的議論,才變了主意。


    而說到婚禮當日夏侯管事翻臉改口,正妻變妾的時候,又加重了語氣,凸顯自己這邊是受了蒙蔽和委屈,都是靖國侯府故意擺了一道,才導致雪華成了妾。


    最後關於雪華在靖國侯府所受的待遇,她說的時候更是含淚帶悲,淒楚哀怨。


    蘇北嶽越是聽著,臉色便越是發沉。


    一直到林春喬說完,他都維持著冰冷的臉色,沒有開口表態。


    林春喬原本期待他發話,他不說話。她反倒愈發地忐忑起來。


    宋梨花和上官靜聽著,並不插嘴,青寧自然更不會多說什麽,隻有扶搖,臉上一直掛著冷笑。


    終於,蘇北嶽的目光掃了一圈,落到了扶搖臉上。


    “扶搖,你似乎有話要說。”


    林春喬猛地朝扶搖看去。


    扶搖卻並不看她一眼。隻對蘇北嶽道:“是的。爹,我有話要說。”


    “那就說!”


    扶搖道:“這樁婚事上,靖國侯府的確有做得不厚道之處,但追根究底,還是二夫人犯錯在先。”


    林春喬捏住了手裏的絲帕,神色發緊。


    扶搖瞥了她一眼。見父親並沒有不悅,便接著說道:“靖國侯府的夏侯夫人,原本為慕揚提親的對象是我。後來之所以改成雪華,是因為楊阿姑轉達我們府中一些人的議論,而這些議論也不是憑空產生的。是二夫人指使下人故意說給她聽的。”


    “蘇扶搖!”


    林春喬霍然站起,指著她尖聲道:“你不要血口噴人!”


    扶搖仍舊坐著,昂著頭道:“要不要把那幾個在楊阿姑麵前背後議論的下人都叫過來,一個一個審問?”


    林春喬心下一驚,咬住了嘴唇。


    那些下人並不都是她的心腹。如果真的抓過來審問,隻怕有人扛不住,真的露陷。


    蘇北嶽跟她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對她的脾性了如指掌,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扶搖所言非虛。


    他心頭的不滿更重了。


    內宅鬥爭,是他最不喜歡看到的。


    想起當初四夫人丁芷蘭的死,他心裏頭便又增加了一層陰霾。


    “扶搖,你接著說!”


    他聲音發沉。


    扶搖應了聲“是”,不再理會林春喬。


    “正是因為二夫人用了這樣的手段,才使得楊阿姑改了主意,回到嘉臨城之後,她的這種態度也影響了夏侯夫人。事實上,雪華跟慕揚並不是不相配,他們本來就感情好,二夫人娘家背景又好,夏侯夫人換了人選,未必沒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是!”


    她聲音忽然拔高,“但是慕容曾告訴我,夏侯夫人平生最厭惡的,便是有人在她麵前自作聰明耍小手段。二夫人背地裏做的這些事情,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夏侯夫人的法眼。她的這些行為也影響了夏侯夫人對雪華的觀感,生氣之下,才會故意設局,讓二夫人和雪華都繞了進去。”


    林春喬厲聲道:“你也說了,這是夏侯夫人設的局,是她故意混淆視聽,讓我以為侯府要娶雪華做正妻,結果事到臨頭,他們翻臉不認人,竟然硬生生將雪華貶成了妾。是他們做的不地道,讓我們將軍府淪為笑柄!”


    扶搖扭過頭,冷笑道:“這些話,你敢對夏侯夫人說麽!”


    林春喬又是一噎。


    她驚恐地發現,自己對蘇扶搖這個小女孩,竟是越來越沒有辦法呢。她們之間的爭吵不是一回兩回,但好像越到後麵,她的氣勢就越弱,對方反而越能處處抓住她的把柄。


    林春喬自然不知道,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句話,規規矩矩做人的,別人想抓把柄都抓不到;總是自作聰明耍手段的,反而處處都是漏洞。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雪華已經進了侯府的門,是妻是妾都無法挽回了。二夫人,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雪華的幸福就斷送在你的手上!”


    扶搖最後冷冷地嘲諷了她一句,才結束了自己的發言。


    林春喬恨得想掐住她的脖子,但在蘇北嶽冰冷的目光下,終究是不敢這麽做。但這股怨氣盤繞在她胸口,幾乎要將她的胸膛都炸開。


    然而,蘇北嶽的目光,卻更讓她發冷。


    他看她的眼神,讓她有種錯覺,自己仿佛就是他在戰場上的那個敵人,被他用槍尖抵住了咽喉,稍有差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蘇北嶽冷冷地對她下了論斷。


    林春喬頹然倒回椅子上,莫名地有種萬念俱灰之感。


    扶搖冷眼看著她灰敗的臉色,並不同情,也沒有幸災樂禍之感,隻是覺得如今的一切惡果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然而林春喬在看到她這個眼神的時候。眼中卻突然又煥發出了新的神采。


    扶搖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這其中的原因,不由哭笑不得。


    因為有她們這些對手,所以林春喬的人生依舊要充滿鬥誌嗎?


    這個女人,還真是以爭鬥作為人生的主旋律啊。


    “雪華的婚事,必須得有個說法。”


    蘇北嶽思考之後發了話,他先看著林春喬道:“你損害扶搖利益在前,被人設局懵懂不知。讓雪華受到折辱在後。再加上此前種種事故,可見你的能力不足以掌管這個家。如今梨花和阿靜也已經掌管了一部分的事務,對府中人事都已經熟悉,以後一應內務就由她們倆全權負責,你就不必插手了。”


    什麽?!


    林春喬猛然一驚,這是要剝奪她的當家權!


    她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待要反駁,卻在觸到蘇北嶽冷酷目光的時候,心髒一陣收縮。兩片嘴唇便像粘住了一般,張也張不開。


    “至於雪華的事,我會跟靖國侯要個說法。我蘇北嶽的女兒,可不是能夠隨便欺負的!”


    這話一出,林春喬原本冰冷的心又恢複了一絲溫暖,雖然她吃了虧,但雪華的事情。總算是有點轉機了。


    而宋梨花、扶搖等人,則也沒覺得不妥,畢竟靖國侯府的做法,有些不厚道,損傷的不僅僅是雪華的利益,更是她們將軍府的顏麵。


    蘇北嶽要向靖國侯討個公道,也是人之常情。


    事情說到這裏,局勢都已經明朗。


    這個時候,屋外響起了敲門聲,經過蘇北嶽的許可,一個下人走進來,臉上帶著不知是驚慌還是驚喜的神色。


    “啟稟將軍,聖、聖旨到了!”


    眾人頓時一驚。


    聖旨?!


    繼而又是恍然,想必是嘉獎蘇北嶽的聖旨吧,他率領東南軍平定扶風國,加官進爵那是必然的。


    蘇北嶽臉色頓時陰轉晴,霍然站起,大笑道:“隨我接旨!”


    屋內眾人忙站起來,跟他走出去。


    一行人忙忙地從沁芳閘出來,腳下不停地到了前廳。


    就見前廳的院子裏,站著一小支甲胄鮮明、槍尖閃耀的部隊,他們的盔甲都是銀色的,在陽光下反射著森森的寒光,每個人的下巴都很自然地翹著。


    隻有從骨子裏驕傲的士兵,才會這樣。


    這支部隊並不是東南軍的士兵,蘇北嶽雙眉一揚。


    部隊成扇形,拱衛著中間一個身著錦袍的男人,那男人背對著前廳的門,背負雙手,頭上戴著紫金冠,墨黑的長發垂在背上,一身白色錦袍繡著四抓金龍,渾身都是自然散發的貴氣。


    在這個男人身邊,還站著一個身著紅色官服的中年官員,臉上白白淨淨,三綹長須幹淨整齊,倒是有點世外高人的出塵意味。


    蘇北嶽帶著家眷們已經走到了前廳門口。


    那中年官員對他施了一禮道:“在下禮部侍郎王克儉,見過蘇將軍。”


    蘇北嶽忙還了一禮。


    接著王克儉就為他介紹那位錦袍男人。


    “蘇將軍,這是大皇子殿下,代表皇上來向蘇將軍宣旨。”


    大皇子殿下!!


    桐城這個地方,雖然繁華,離京都嶽京城卻很有些距離,而將軍府雖然在本地已經是首屈一指的權勢,但至今也沒有接待過這樣高規格的貴賓。


    蘇北嶽也是有些震驚了。


    不過應有的禮數他當然不會忘記。


    當下撩袍子單膝跪倒,同時身後便呼啦啦跪倒了一群人。


    “卑職平海將軍蘇北嶽,見過大皇子殿下!”


    其餘人也是一起山呼:“拜見大皇子殿下。”


    那錦袍男人轉過身來,滿麵笑容,伸出雙手去扶蘇北嶽,同時嘴裏說道:“蘇將軍乃國之棟梁,如此大禮,本殿如何敢當!”


    蘇北嶽哪裏敢真的讓他扶,就勢站了起來。


    大皇子又對其餘眾人道:“免禮請起!”


    眾人這才站了起來,但仍是恭敬地低著頭。


    隻有扶搖十分好奇,悄悄地抬了一點眼角去看,在看見那大皇子的相貌時,卻忍不住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捏住了掛在自己裙上的一個佩飾。


    這佩飾,乃是一枚福祿壽三色的翡翠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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