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讀在這冷清的簫聲裏回神,驀然別過臉,走到窗戶跟前,迎著清涼潮濕的風,淡淡的說道:“王爺這幾日定然是累壞了,黛玉去給王爺泡一杯茶來。王爺且寬坐。”


    水溶原是沉浸在她癡迷的目光中,仿佛溺水之人眼看著已經遊到了岸邊,卻忽然又被誰猛的推了一把,又回到了萬丈深淵之中。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明智清冷,又恢複了原來的淡漠。


    於是他暗歎一聲,抬手拉住即將離去的黛玉,說道:“不必了,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


    外邊雨聲依舊,黛玉為難的轉頭看了一眼窗外,此時雖然不再是大雨傾盆,但雨絲依然是細細密密,在天地之間織就一張迷茫的絲網,網羅住這世上的萬千事物。於是她勸道:“雨還在下,等會兒再走不遲。不然淋了雨,要著涼了。”


    水溶笑了笑,說道:“剛才有事情著急不覺得怎樣,這會兒倒覺得身上的衣服濕黏黏的,很是難受。若經這雨水衝洗,說不定到是更加爽快。”


    黛玉見他果然要走,忙側身擋住去路,著急的勸道:“不可。”


    水溶又笑:“剛還嫌我身上味道不好,這會兒又不覺得了?”


    黛玉臉上一紅,羞澀的說道:“我吩咐小廝弄熱水來給王爺沐浴,這裏有現成的衣裳,王爺沐浴更衣後,這雨說不定也停了。若是執意冒雨而去,以後我們不管大小事情可都不敢麻煩王爺了。”


    她嬌豔的微笑如同一縷明媚的陽光,穿透雲層和雨簾,照亮了他疲憊的心扉。一時之間,恍若夢裏。


    黛玉見他看著自己發愣,便悄然轉身不聲不響的出去,但得門簾一響,水溶方從失神中蘇醒,而眼前早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


    鳳姐兒已經換了衣衫收拾妥當去了前廳,李紈和紫鵑守在門外的廊簷下,見黛玉從屋子裏出來二人忙站起來,黛玉紅著臉輕聲吩咐:“叫兩個小廝去準備熱水給王爺沐浴,大嫂子――我們這裏可有男人穿的衣衫?找一套來給王爺換上。”


    此言一出,李紈和紫鵑先是一愣,兩個人都沒動腳步,又遲疑的轉頭看著黛玉。二人目光一致,似乎同時在問黛玉:好好地,王爺如何在這裏沐浴更衣?


    黛玉被二人看得莫名其妙,一時臉上的紅暈更深,輕聲啐了一口,罵道:“你們兩個滿腦子裏想的是些什麽,王爺忙了一天,身上衣裳早被汗水浸透,這會子下著雨還能立刻回府去不成?!”


    李紈先是笑了,忙福身賠禮道歉:“是我們想歪了,妹妹莫惱。”說完,立刻轉身去庫房找衣服去了。紫鵑則捂著嘴巴笑嘻嘻的跑開,叫了兩個小廝去弄熱水。


    水溶果然在這裏簡單的沐浴之後換了一身煙青色的長衫,等一切收拾利索之後,天色也漸漸地黑下來。


    雨依然沒有停,但已經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街道上有雨水倒影著兩旁的店鋪,各家門口都上了燈籠,點點燈光應在滿是水漬的青石街麵上,宛若星子灑在沁涼的夜色裏。搖曳著,閃爍著,似是無言的訴說。


    水溶和黛玉雙雙從店鋪裏出來站在鋪子門口看著冷清的街道,二人誰也不說話,似是被這街道上的異樣風情浸染了心事。


    不多時,黛玉的護衛已經把馬車牽過來,李紈和鳳姐兒過來伺候黛玉上車。


    水溶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似是把胸口裏的汙濁全部吐掉,然後轉身來伸出手,笑著說道:“上車吧。”


    黛玉卻搖搖頭,看著對麵的小菜館,說道:“忽然很想吃那家的菜。今晚索性無事,不如去嚐嚐?”


    水溶心裏卻想著李延勝絕不會就此打住,此時他定然派了人去王府賠禮道歉,此事勢必要驚動了太妃。於是勸道:“天色晚了,外邊不安全。若是想吃他們的菜也好辦,叫侍衛去等著,把飯菜帶回府中去也是一樣的。”


    黛玉聞言隻淡淡一笑,不再說話,往車跟前走了兩步扶著李紈的手上了馬車,然後方從車窗裏探出臉來對水溶說道:“今日之事難為王爺了。想必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王爺府上還有些麻煩要處理。王爺就請快些回去吧。”


    水溶暗暗地歎息,心想玉兒啊玉兒,你就是太聰明了!


    於是無奈的點點頭,看著她的馬車揚長而去後,方接過侍衛遞過來的馬韁,飛身上馬而去。


    回去的路上,黛玉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她一言不發在心裏一遍遍過著這些事情的經過,原本已經平穩的心情再起波瀾。


    想著自己雖然受封為郡主,明麵上尊貴異常卻依然要受這些閑氣,連一個尚書府上的下三等的奴才都敢上門找茬。隻是一時想不明白,這些榮辱不過是因一個北靜王而起還是另有其他的緣故?


    她們辱罵之中明擺著是因為那副題字,但這樣的氣量又不像是尚書府的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她們要為難自己完全可以用其他更隱蔽的手段,這樣的方法不但愚蠢,反而會授人於柄。想那李延勝官拜兵部尚書,不會連這樣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若說還有別的事情――黛玉細細想來除了自己想辦法為龍家出了口閑氣之外,其他事情也沒什麽好值得那些人妒忌的,自己不過是個異性的郡主,雖然每年有幾千兩銀子的俸祿,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那不過是皇上為了小龍尋著想,給的一點看護費罷了。


    思來想去,最終依然逃不過一個‘情’字。想來這件事情李延勝不一定知情,定然是他們家二姑娘聽說北靜王給一家繡坊題字才顯露出來的幾分醋意罷了。隻是她如此不給他留臉麵,將來過了門還不知怎樣。


    而自己……終究不過是個過客罷了,縱然雁過留聲,可那一聲淒涼的悲啼又能有多少人聽見呢?


    因為是陰雨天氣,街上基本沒什麽行人,馬車走的快,不到一刻鍾的功夫,馬車已到了駙馬府的門口。紫鵑尚未起身,黛玉尚未從沉思中回神,便聽見府中的家人迎了出來,更有於德安走到馬車跟前給黛玉請安:“奴才給郡主請安。郡主可回來了,小世子一直嚷著叫奴才去繡坊接郡主回來呢。”


    黛玉的百轉憂思便在這一句話裏消散開來。


    不管千難萬險,身邊總有一個需要自己的人,所有的困難和失意便都不重要了。


    扶著紫鵑的手下了馬車,剛進了府門便聽見一聲嘹亮的呼喚:“姑姑――你總算是回來了!”


    黛玉微笑著站在門房裏,眼看著小龍尋穿著一身雪白的貢緞暗紋箭袖匆匆的跑過來,又任憑他直接撞進自己的懷裏,拉著自己的手撒嬌:“姑姑,下這麽大的雨,你卻不在家。尋兒好擔心啊!以後你不要自己出門了,你去哪裏都帶著尋兒好不好?”


    黛玉笑著點點頭,剛說了一聲:“好……”便聽見身後於德安問道:“郡主,外邊有一個女子,說是來給郡主賠禮道歉的……您看……”


    黛玉一愣,一雙秀眉微微的緊蹙起來。


    龍尋抬頭看著黛玉的臉色,便生氣的對於德安說道:“姑姑剛回來,哪兒那麽多閑雜人無聊事?”


    於德安忙答應一聲要出去趕人,卻聽見黛玉淡淡的說道:“你去問問她,如果是兵部尚書府上的人,就讓她回去吧,說她們並沒有得罪我,沒什麽好賠禮道歉的。以後大家相安無事安靜的過日子也就罷了。”


    於德安應聲而去,黛玉則拉著龍尋的手沿著大門兩側的抄手遊廊往裏麵走。小龍尋見黛玉臉上依然有幾分怒氣,便搖著她的手臂勸道:“姑姑,你若是真的生氣,就把那人叫進來罵一頓出出氣不就得了?你如今是郡主,除了皇上和太後,那些人等閑不敢給你臉色看的,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黛玉聽了這孩子氣的話,忍不住歎了口氣,無奈的笑道:“郡主怎麽了?郡主就能夠仗勢欺人麽?這個姑姑可做不來。”


    龍尋便認真的說道:“姑姑此言差矣。”


    黛玉見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忍不住好笑的問:“我倒要聽聽,為何我此言差矣?”


    小龍尋聽著胸脯,很是嚴肅的說道:“尋兒聽剛才管家的話,是有人來給姑姑賠禮道歉。既然是來賠禮道歉的,那這人便定然做了什麽事情衝撞了姑姑。姑姑是皇上封的郡主,姑姑自然不能仗著自己郡主的頭銜去欺負別人,那樣仗勢欺人固然不對,可如今他們明知道姑姑是郡主還要為難姑姑,便是對皇上的不忠了。姑姑,若是不問她的罪,便有姑息縱容之過。更何況,皇上封姑姑為郡主,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姑姑縱然不能仗著郡主的頭銜去做那些霸道的事情,但總要維護自己的尊嚴。姑姑――尋兒說的對麽?”


    黛玉詫然的看著麵前這個乳臭未幹的少年,忽然間想起了寶玉。想自己當初剛來京城的時候見到寶玉,他應該比此時的龍尋還大兩歲吧?那時的他是何等的頑劣?而眼前的少年又是何等的老成?


    想到這些,黛玉忍不住又感慨一歎。


    於德安又趕過來,對黛玉躬身回道:“郡主,來的那兩個女人正是李尚書府上的人,一個是他們家的大奶奶龔氏,一個是他們家二姑娘。二人說今日若不能當麵給郡主磕頭賠罪,便不敢離開駙馬府,更不敢回尚書府去。此時她們正跪在門口,求郡主能見她們一麵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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