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香聽了這話,心裏發虛,嘴上卻越發強硬了起來:“我還當你是個明白人,沒想到你也和她們一樣的糊塗!三妹妹不是我殺的,信不信由你。”


    書香沒想到華香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要嘴硬,不由得攥緊了手指,冷冷地說道:“那天二姐姐帶了翠巧,去惜雲樓找茬,先潑了三姐姐一裙子的茶,又拿花瓶砸三姐姐的頭,難道二姐姐都不記得了?”


    華香聞言大驚失色,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書香:“你……你問了初蘭了?還是翠巧告訴你了……”


    外頭的傳言雖然都說是華香誤殺了如香,卻沒人知道的這麽詳細。


    書香淡淡的笑,眼睛裏卻透出冷冽的光芒:“我又何必去問她們?”


    華香的臉上再也沒有了方才的囂張和不屑,嘴唇顫抖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書香漸漸靠近了華香的臉,低低的聲音似乎夾雜著一絲取笑:“二姐姐可知道,我為什麽越來越像三姐姐?”


    華香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發出一聲慘厲的尖叫。


    原來是真的,她最害怕的事情,竟然是真的!書香是被如香的鬼魂附體,是來向她索命的!


    難怪大太太的病遲遲不好,難怪她接二連三地一直倒黴!


    華香縮在牆角,拚命搖晃著雙手:“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書香站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華香,口中輕輕地吐出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外頭的沈景祿和萬媽媽等人聽到了房裏的動靜,連忙走了進來。


    書香說道:“看二姐姐的樣子。似乎是犯了從前的病了。”


    華香從前得過失心瘋,是有過病根的。眼前的樣子卻的確是犯了瘋病,驚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萬媽媽畢竟跟大太太那邊好過一場,看華香這副樣子不免也覺得可憐,搖了搖頭,便去問沈景祿的意思。(.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沈景祿遲疑地看著書香:“父親剛才說了,要把二妹妹送回蔣家。”


    書香也是有些為難的樣子:“按理說,二姐姐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了,何況又出了那樣的事。如果咱們一定要把二姐姐留在家裏,蔣家那邊也不好交代。”


    這話正說在了沈景祿的心坎上,他在蔣家好說歹說了大半天,好容易才勸得蔣家放人,條件卻是答應了蔣家,要把華香送回去的。


    書香又說道:“二姐姐如今這個樣子,或許蔣家也不會太為難二姐姐,畢竟……畢竟是個病人。”


    沈景祿不由得點點頭。如果華香真的瘋了,蔣家自然就不會將華香用族規處置,或許尋個庵堂或者僻靜的院落,將華香看管起來也就是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蔣家和沈家的臉麵也就能保住了。


    書香說道:“已經這麽晚了,少不得還要勞煩二哥親自走一趟。二姐姐這個樣子,該多帶幾個人看著些。”


    沈景祿說道:“七妹妹不用操心,我都理會得。”說著便出去吩咐安排了。


    錦瑟在一旁適時地說道:“二少夫人,咱們也該回去了。”


    書香點點頭。去上房勸了老太太和沈萬宏幾句,便告辭了出去。


    *


    書香回到寧府已經是戌末。剛進房,綠雲就迎了上來:“二少夫人總算是回來了。”


    書香向窗下看去。寧致遠放下手中的書卷,走了過來:“累了吧。”


    成親這麽久,書香從來沒有晚歸過,寧致遠心裏定是十分惦記的,見了書香卻並不問是因為什麽事,隻是擔心她的身子。


    書香微微一笑:“還好,侯爺可吃過飯了嗎?”


    寧致遠敏銳地發覺書香的笑容中有一絲苦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她不是去沈府賀喜沈萬宏榮升的嗎?為什麽臉上卻看不出一點喜悅?難道是沈家出了什麽事?


    寧致遠說道:“我還不餓。”


    那就是還沒吃,書香叫人傳飯上來。


    碧萱服侍書香換了衣裳,又淨了臉,才往桌旁坐了。


    書香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向寧致遠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妾身在那邊用過點心了,所以並不餓。”


    寧致遠點點頭:“你累了一天,早點兒歇著吧。”


    書香見寧致遠並不追問她晚歸的事,心裏不免覺得有些許的歉疚:“侯爺……”


    寧致遠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是安撫:“有什麽話回頭再說吧。”


    書香翕動了幾下嘴唇,卻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此刻她的心情很複雜,也很混亂。華香出了那樣的事,惹得沈老太太和沈萬宏那麽生氣,好好的喜事,全都被攪合了。


    這不是她最在意的,她的心裏,隱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也正是因為這種感覺,讓她覺得矛盾又自責。


    她是不是太惡毒了?為什麽看到華香那樣的下場,反而還覺得心裏痛快呢?


    看著那個害死自己的仇人最終發了瘋,她油然生出一種報複的快感,她對華香並沒有絲毫的同情,但是華香從血緣上是她的姐姐,華香落得這樣的下場,沈府也沒有了臉麵。


    她該為此高興嗎?


    這種複雜的情緒在她心中反反複複地糾纏,讓她心亂如麻。


    書香躺在床內側,思緒洶湧。


    臨死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重新在七妹妹身上獲得了生命時的悲喜交加,自己名聲被汙的憤怒,她為求清白一步步走得那麽如履薄冰……


    所有回憶潮水一般地湧了過來,將她席卷得睡意全無。


    寧致遠吹滅了燈,掀開被子上了床。


    黑暗中書香的思緒越發清明,身邊是寧致遠輕微的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她忽然覺得有一種從所未有的滿足感。


    是的,她想要的,她都已經得到了。體貼溫存的丈夫,老夫人和二夫人的信任,家人的關懷,還有她肚子那個小小的嶄新的生命。


    書香不禁發出一聲低低的喟歎。


    寧致遠輕聲問道:“怎麽了?睡不著嗎?”


    書香翻了個身,向寧致遠的懷裏偎去,寧致遠有些驚訝,書香從來沒有這麽主動過。


    寧致遠轉瞬回過神來,伸手抱住了書香,小心地沒有壓到她的肚子。


    懷裏的人似乎受了什麽委屈,隻是緊緊地依靠在他的胸膛,細細的呼吸吹拂著他的脖頸,讓他不由得感受到一陣莫名的燥熱。


    寧致遠定了定心神,溫言說道:“是身子不舒服?”


    書香搖了搖頭,寧致遠又問道:“那是心情不好?”


    這次書香沒有否定。


    寧致遠溫暖的手撫摸著書香的背,從書香一回來,他就覺得書香心事重重,隻是看著她滿臉的疲憊,他又不忍心追問。


    可是看現在的情形,如果不問,書香會很煩悶。


    如果她可是雙身子的人,必須要保證心情愉快。


    寧致遠清了清嗓子,說道:“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


    書香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侯爺什麽時候還會講笑話了?”


    寧致遠見書香開口,語氣也輕鬆了起來:“你看,我還沒等講,你就笑起來了。”


    書香的頭在寧致遠胸前蹭了蹭:“侯爺隻會取笑妾身。”


    寧致遠按捺住內心的衝動,趕緊講了起來:“從前有個人叫艾子,有一天他路過一座寺廟。隻見有個行人,越不過廟前的一條壕溝,便把廟裏的神像搬來搭上,踩著過去了。隨後又來了一人,見神像受糟蹋,便哀歎不已,繼之又扶起神像,用衣服揩抹幹淨,捧著送回神位,磕頭請安方才離去。過了一會,艾子聽到廟裏的小鬼說:‘大王是神,應該降禍那些侮辱你的人,懲罰他們。’神說:‘如果要給禍事,就應該給那後來的人。’小鬼說:‘為什麽呢?不是先前那人侮辱大王,後來那人對大王恭敬嗎?’神說:‘先前那人已經不信神了,又怎麽能給他禍事呢?’艾子聽後就說:‘原來鬼神也怕厲害的人啊!’”


    書香笑道:“這也是個糊塗的神仙。”


    寧致遠的手臂收了收,將書香更緊地抱在懷中,說道“那是因為那個神仙沒遇到你啊,要不然更怕得厲害了。”


    書香撲哧笑出聲來:“侯爺是說妾身也是個惡人麽?”


    寧致遠低聲笑道:“是不是個惡人我不知道,隻不過,神仙都怕的人,我自然更怕了。”


    書香笑得扭過身去:“就知道侯爺是拿話編派人呢,妾身不聽了。”


    寧致遠從背後抱住書香:“我哪裏敢編派你,怕你還來不及。”


    書香笑得肩膀直顫。


    見書香心情好了,寧致遠也放心了下來,調了個舒服的姿勢,說道:“嶽丈大人還好吧?”


    書香聽得出,寧致遠是想試探著問問她到底出了什麽事。


    書香自然沒有想要瞞著寧致遠的意思,再說要是她不告訴寧致遠,隻怕他會一直擔心下去。


    書香斟酌著說道:“是妾身的二姐姐,出了事。”


    寧致遠思索了片刻:“是嫁到翰林院蔣家的那個?”


    書香點點頭,沈家的事,書香向來很少與寧致遠提及,寧致遠自然不知道華香在家裏是什麽樣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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