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命碧萱去將周媽媽請來。


    周媽媽畢竟是有臉麵的管事媽媽,讓身邊的大丫環去請她來,自然也是顧及她的臉麵。書香身邊的三個大丫環中,錦瑟是個急性子,綠雲又是寧府的下人,隻有叫碧萱去才是最合適的。


    周媽媽笑眯眯地進了房:“二少夫人好。”


    周媽媽早就聽說了書香要整頓寧府的事情,不過她也並沒有放在心裏,這一陣子依然是我行我素。她想得倒也有些道理,書香雖然懲治了彭顯家的,但那是因為彭顯家的把事情鬧大了,丟了寧府的臉麵,書香無論如何也要做出幾分樣子來給大家看看。再說彭顯家的不過是被革了差事,彭媽媽不是還好好的嗎?書香就算再能耐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丫頭罷了,想要立威服眾,手段還差得遠呢!


    再說,那魏順家的虧空了二十兩銀子,不是也認個錯就沒事了嗎?書香不過是想借機會樹立她在寧府作為少夫人的地位罷了,又怎麽會當真敢撼動她周媽媽的位子。


    想到這裏,周媽媽越加自信起來。


    何況寧府裏這些下人,最早認得書香的就是她周媽媽了,要不是她去沈府給沈老太太問安,見過了書香一麵,寧府又怎麽會去沈府提親呢?


    所以,要不是她周媽媽,書香能不能進寧府的門還不一定呢!


    周媽媽十分想當然地把書香嫁進寧府,如今又做了少夫人的功勞歸結到自己身上。她認為書香就算再怎麽要立威,也會給她留情麵的。叫身邊的大丫環來請她,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因此周媽媽笑容滿麵地來了。


    書香點了點頭:“給媽媽看座。”


    見書香這麽客氣,周媽媽心裏就更有底了。


    晴煙給周媽媽端了錦杌。周媽媽謝過了書香便坐了下來。


    書香微微地笑:“今天請媽媽過來,也不為別的,不過是想問媽媽幾件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周媽媽說道:“二少夫人請講,奴婢一定知無不言。”


    書香便拿出賬房的賬冊來,翻了幾頁,讓碧萱拿給周媽媽看:“我這幾天看了咱們府裏的賬冊,有幾筆銀兩,是媽媽的名頭支出去的。不過這幾處開銷卻也沒見到實物,又沒有名目,還請媽媽幫忙解釋一下。”


    碧萱將賬冊遞給了周媽媽。那幾處賬目都用了簽子隔了出來,上麵用朱筆細細地勾勒出來,均是“某年某月某日,周德家的支銀若幹”。


    周媽媽掃了一眼,就笑著說道:“噯喲,我的二少夫人,這些奴婢哪記得清楚?無非都是為府裏辦差支出來的罷了。”


    書香不急也不怒,仍是淡淡的樣子:“銀兩是媽媽支出去的。我們自然要問媽媽。媽媽年紀也不算很老,難道記性就這般差了?”


    周媽媽心頭微微一跳。


    書香這話並沒有說周媽媽如何如何,周媽媽卻忽然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看來,想蒙混是蒙混不過去了。


    周媽媽裝模作樣了看了幾處,說道:“這些……這些都是大夫人讓奴婢支出來的。”


    書香緊追不舍:“這麽說,周媽媽是替大夫人支的銀錢了?”


    周媽媽猶豫地點了點頭。


    書香笑道:“那我就奇怪了。大夫人房裏的的月例和各項采買,都是有份例的,名目也寫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有了其餘的支出,都是彩蝶支的銀子。名目也寫的明白,何年何月因何事。怎麽還要周媽媽來支取銀兩?”


    周媽媽被追問的說不出話來。雖然是大冬天,身上卻漸漸冒出冷汗來。


    書香也不著急。閑閑地撥弄著茶盞中的茶葉:“要不然,就讓彩蝶過來跟媽媽對對賬目,到底是誰出了錯,總不好平白冤屈了旁人。”


    寧夫人房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彩蝶打理的,隻要彩蝶來和周媽媽對質,自然會問出破綻來。


    周媽媽咬了咬牙,說道:“二少夫人是不知道,奴婢經常奉了大夫人的吩咐,去外府請安問好的,這去了人家,總不能空手去吧?出門送禮這些都是要用銀兩的,奴婢……奴婢總不能自掏腰包。”


    最後一句話說的聲音已低了下去。


    看來周媽媽是想把這些賬務上的虧空,推搪到與外府迎來送往的賬務上去。


    周媽媽頓了頓又說道:“從前奴婢也曾去沈府問安過,想必二少夫人定是知道的。”


    周媽媽這是在暗示書香,書香能嫁進寧府,那都是她的功勞。


    書香微微一笑,又翻開一處賬冊:“凡是與外府送禮物的名目,這裏都有一份賬冊記得明白,隻是不知道周媽媽這些銀兩又是送到誰家去的?”


    寧府的事情多,賬冊也就多了起來,與外府的迎來送往,都有兩本賬冊,一本是送到別人家去的禮單抄錄,二是寧府收的東西的禮單抄錄。周媽媽的支出並未錄入到送禮的賬冊上,隻是記在流水賬上而已。


    周媽媽額頭上終於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臉,大概是想要掩飾,微微顫抖的手卻暴露了她此刻的慌亂。


    書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周媽媽,似乎在等待著周媽媽的回答。


    周媽媽手中的帕子攥得死死地,緊張地思索著對策。


    承認這些銀兩是她昧下的?那是絕對不行的,若是認了,那她們家幾輩子的臉麵就全完了,連周德的管家之位也別想保住。雖然寧夫人會偏向著她,但是如果寧夫人知道她昧了寧府公中的銀子,也絕對不會保她。如今隻能想辦法與書香周旋,隻要不承認,書香也沒有證據證明就是她昧下了銀錢。


    周媽媽清了清發緊的嗓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二少夫人,您也知道,有些賬目,是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的,這些賬目緣由,寧夫人都是知道的。”


    這句話暗示了很多層意思。


    但凡大戶人家,都會有一部分糊塗賬,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寫入賬冊上,各房生活在一起,主子丫環婆子的一大堆,府裏事情又多又雜,難保就不會出什麽讓人沒法明說的事。若是哪個房頭出了亂子,自然要去公中拿銀子補救,但是這原因卻又不能明明白白地寫在賬冊上,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反正隻要主子不追究,這些帳慢慢就會變成爛帳,死賬,最後便會匯到每年的流水賬上。


    周媽媽這樣說,一來是暗示書香,有些賬目是不能追查的,追查下去,就隻有大家一起沒臉;二來也是在藐視書香,意思是書香掌家才這麽幾天,府裏多少事情書香都是不懂的,還需要她周媽媽多加提點。


    周媽媽知道書香心裏明白,這些賬目大部分都是她私下昧下的銀兩,但是書香能拿周媽媽怎麽辦呢?周媽媽有各種理由為自己開脫,難道書香一個年輕的掌家少夫人會去找寧夫人的麻煩嗎?


    若是此事驚動了寧夫人,就算是書香懲治了周媽媽,也勢必得罪寧夫人。也會讓府裏上下人等,從老夫人到二夫人,到下麵的丫環婆子,都知道書香的掌家能力不夠,還要寧夫人親自出麵解決。


    周媽媽是認準了書香不敢得罪寧夫人,才會這樣說的。


    書香淺淺地笑,說道:“媽媽從前也是常去沈府問安的,大概聽說過,我在沈府就曾經幫沈大奶奶管著家裏的事。”


    這一句話就已經夠了,周媽媽想欺負書香不懂事,卻忘了書香早在未出閣的時候,沈老太太就已經讓書香和靈香一起幫沈大奶奶管家了。這些流水賬上的貓膩,書香自然一清二楚。


    周媽媽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寧夫人了。


    書香抿了口茶,才緩緩開口:“大夫人如今病著,怎麽好拿這些事情去煩擾大夫人。媽媽也是在大夫人身邊服侍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反倒忘了這一層。”


    這話已經是在指責了,難道為了周媽媽一點兒小事,就要去打擾正在養病的寧夫人嗎?周媽媽服侍寧夫人這麽久了,寧夫人幾番照看偏向周媽媽,在寧夫人病著的時候,周媽媽竟然還隻想著自己的事,都不顧及主子的身子。你周媽媽就算再有臉麵也不過是個奴婢,要是連自己的主子都侍奉不好,誰又會為你出頭。


    周媽媽臉上的已經是汗如雨下。


    書香叫進尋冬來:“給媽媽打盆水來,淨淨臉。叫雙蘭進來,撤些炭火。”


    在下人麵前,書香這已經是給周媽媽留了臉麵了,意思是房裏太熱,周媽媽受不了才出了這麽多的汗。


    周媽媽結結巴巴地說道:“多謝……二少夫人,奴婢……奴婢不用。”


    書香笑了起來:“我平日裏怕冷,就吩咐她們多生了些炭火,現下反倒讓媽媽難受了。媽媽還是擦把臉吧,太熱了容易頭暈,淨了臉也能清醒清醒。”


    這是讓周媽媽好好考慮一下。


    話說到這個份上,周媽媽無法推辭了。


    周媽媽擦了臉,冰冷的井水確實讓她頭腦清醒了許多,她終於明白書香這次是決心要向她問個明白了。


    書香卻不急不緩地說道:“這賬冊也有快一年了,媽媽記不大清楚也再說難免,要不然,媽媽就回去再想想,想起來了再來回我。”


    周媽媽說不出話,隻是低下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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