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忽然晴煙直衝了進來,像是後麵有人追著似的。


    書香和錦瑟等人驚訝地抬頭看去,隻見晴煙鬢發散亂,臉色紅彤彤的,眼角還帶著幾處淚痕。


    跑進了屋子,晴煙才想起了什麽似的,收住了腳步。一雙眼睛裏卻滾動著淚花。


    書香站起身來:“晴煙,怎麽了?”


    晴煙見了書香,頓時撇了撇嘴,像是孩子受了委屈,終於見到了親人一樣。卻又強忍著不願哭出來。


    錦瑟焦灼地問道:“快說啊,到底怎麽了?”


    自從跟著書香嫁到寧府,四個丫環的關係便更加親密起來,此時錦瑟看著晴煙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立刻擔心起來。


    晴煙拿帕子擦去臉頰的淚珠,低下了頭,哽咽著說道:“二奶奶……”


    書香眉頭微蹙,她是知道晴煙的脾性的,雖然平時愛說愛笑,但是若不是遇到什麽大事,一定不會這樣慌張的。可是她進了寧府已經這麽久了,也沒有人明目張膽地給她和她身邊的人受過什麽氣,晴煙不過是去老夫人和二太太房裏送梅花糕,怎麽回來就變成了這樣。難道是老夫人和二太太那邊出了什麽事?


    想到這裏書香就著急起來,催問道:“老夫人怎麽了?還是二太太……”


    晴煙慌亂地擺著手:“不是……二奶奶別著急,老夫人和二太太都好好的,是奴婢……”晴煙嘴一扁。像要哭出來似的,“是奴婢的事……”


    書香略略放下心來,關切地問道:“到底怎麽了,你說啊,別讓一屋子人替你著急。”


    晴煙低下頭。又是害羞又是委屈。抽抽搭搭地說道:“……奴婢去老夫人那裏送了糕點。回來的路上,碰到了侯爺……”


    書香咬住了嘴唇。


    碰上了寧致達,還能有什麽好事?綠雲暗暗搖頭歎氣。


    錦瑟緊緊皺著眉頭,似乎隨時可能發作起來:“他欺負你了?”


    連句侯爺也不稱呼,可見錦瑟是氣到了什麽程度。


    這個時候書香也沒心思責怪錦瑟,拉著晴煙坐在自己身邊,又打發錦瑟去打水給晴煙淨臉,這才溫言勸道:“別著急,慢慢說。”


    晴煙的心緒平靜了些。斷斷續續地說道:“……侯爺攔住了路,就是不讓我過去,還問我多大了。是哪裏人之類的話。我……我還沒等說,侯爺就一把拉住了我……我怕得要命,好不容易掙脫了才跑了回來。”


    寧致達的傷還沒完全好,應該是沒追上晴煙。


    晴煙抬起頭。楚楚可憐地看著書香:“二奶奶,我好怕……”


    書香輕輕拍著晴煙的後背,安慰道:“這不是沒事了嗎?先洗洗臉吧。”


    晴煙顧不得錦瑟還在一旁等著,一把抓住了書香的手,滿臉的求懇之色:“二奶奶,您可千萬別把我給侯爺……我……奴婢寧可去做粗使丫頭!二奶奶……”


    書香看著晴煙可憐,拉過晴煙的手,柔聲說道:“瞧你說的什麽話,我怎麽會把你給侯爺?雖然我從沒說過,可是你們幾個,都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你們服侍我這麽久,我怎麽會把你給侯爺做姨娘。”


    晴煙這才放下心來,起身去淨臉了。


    知道晴煙受了驚嚇,書香和錦瑟安慰了好一會兒,書香才叫晴煙回去歇著。


    錦瑟沉著臉,待晴煙出了房,說道:“二奶奶,這可怎麽辦?”


    這個寧致達也太無惡不作了,三房平真的事情剛平息了幾天,這麽快就又要對書香的丫環下手。


    最糟糕的是,寧致達現下是寧府的當家,誰能管得了他?


    書香沉吟不語,錦瑟心裏著急,說道:“要不去求求老夫人?”


    書香緩緩搖了搖頭。為了平真的事,老夫人一直在氣頭上,這個時候把晴煙的事情告訴老夫人,隻有兩個結果。一是惹得老夫人更加生氣,再教訓一頓寧致達。可是這樣一來,大房和書香勢必結成了仇,寧夫人本來就不喜書香,要是知道書香為了寧致達調戲一個丫環去老夫人那裏告狀,一定會更加生書香的氣。何況寧致達的本性就是這樣,即便老夫人再教訓,隻怕也是治標不能治本。


    另一個結果是老夫人大概會直接把晴煙賞給寧致達。畢竟隻是一個丫環,寧致達房裏的姨娘和通房丫環還少嗎?多添了晴煙一個也沒什麽大不了。雖然書香私下認為老夫人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畢竟是祖孫情深,寧致達又是剛挨了打的,誰知老夫人會不會忽然心軟,默許了寧致達的行為?不管怎麽樣,書香不能冒這個險。


    錦瑟見書香一直不說話,不由得焦躁起來,跺腳恨聲道:“難道就讓晴煙吃了這個啞巴虧不成?”


    書香說道:“你先別急,辦法總會有的。你讓晴煙不要出門,先躲一陣子再說。”


    寧致達或許也隻是一時興起罷了,成日在家養傷也是無聊,大概看見晴煙就逗了幾句。過幾天等寧致達養好了傷,又該出門逛去了,慢慢的晴煙的事他也就拋在腦後了。


    書香知道這是權宜之計,隻是目前也暫時想不出別的辦法,她要先保護好晴煙再做決定。


    主仆二人在房裏商量著,沒發現香竹正在廊下假裝喂雀,早已將這些話都聽了去。


    香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


    這日書香正在房裏做針線,忽然覺得心裏莫名的一陣慌,隻覺得陣陣不安湧了上來,剛抬起頭就看見尋冬慌張地跑了進來。


    書香看見尋冬眼裏含的淚,就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她似乎已經知道了尋冬開口要說的話是什麽,卻又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尋冬說的不是她最最擔心的那件事。


    尋冬顫抖著說道:“二奶奶……大姨娘、大姨娘她……”


    書香眼裏頓時湧出一陣熱流,漸漸地蒙上來,讓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迷蒙中隻覺得尋冬扶著自己坐了下來,她定了定神,輕聲問道:“姨娘……怎麽了……”


    其實她早已知道了答案。


    尋冬低聲道:“今兒早上,大姨娘沒了。”


    雖然早有準備,書香聽了這話,仍然覺得心口一窒,仿佛一大塊石頭從天而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尋冬嚇了一跳,趕緊給書香撫背順氣:“二奶奶,二奶奶!”


    書香好容易才哭出聲來:“姨娘……”


    寧致遠剛走到院子裏,就聽見書香悲痛的哭聲。


    他心裏頓時一緊,快步走進了房。


    書香伏在尋冬肩上,直哭得肝腸寸斷。尋冬見寧致遠進了房,想要起身卻又不能推開書香,臉色十分尷尬。


    寧致遠握住了書香顫抖的肩膀,將書香攬在自己懷裏,輕輕地撫慰著:“好了,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尋冬有點驚訝地看著寧致遠,沒見過寧致遠這麽勸人的,哪有勸人使勁哭的?


    寧致遠卻知道這個時候讓書香忍著,隻會讓她更難受,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發泄出來才好。


    書香靠在寧致遠懷裏,哭得越發洶湧起來。寧致遠溫柔地撫著書香的背,讓她慢慢地平靜。


    尋冬出去打水了。


    寧致遠低頭看著懷裏痛哭著的書香,不用問,他也知道是什麽事情。


    隻有大姨娘的離世,才會讓書香這樣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看到的書香,一直都是沉靜的女子,即使是哭,也是沉默的流淚。而這一次,他看到書香止不住的淚水,他忽然覺得又和書香親近了許多。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他其實並不羨慕這種生活方式,他想要的是一個會哭會笑,活生生的妻子,而不是一個隻和自己保持著距離,永遠帶著麵具的妻子。


    此時的書香,這個在他麵前痛哭失聲的書香,才是那個最親近的妻子,因為隻有在完全不設防的人麵前,人才會這樣毫不掩飾地痛哭。


    書香終於在寧致遠的安慰下漸漸平靜了下來,她仰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寧致遠,輕聲道:“二爺,姨娘……妾身的姨娘沒了……”


    寧致遠點點頭:“我知道。”


    隻是短短的三個字,書香卻忽然覺得十分的感激和安慰。他是懂她的,一直明白她的心,知道她為何而哭,為何而笑,而且,毫無保留地完全包容,這種默契讓她安心又感動。


    寧致遠輕聲說道:“大姨娘若是知道你這般為她,一定也會心生安慰的。”


    書香輕輕點了點頭。


    寧致遠看著書香悲傷的臉,她是這樣的重情重義,聰慧機敏,他越是了解書香,就是越是喜愛她,欣賞她。


    這個女子是他的妻,他想到這一點就覺得自己十分幸運。


    尋冬服侍書香淨臉,又重新勻了妝。


    書香和寧致遠說起重陽節的事:“……不知道二爺有沒有事,老夫人說想去茱萸會呢。”


    茱萸會是在重陽節那日登高宴飲,若是有此打算,該早作準備才是。


    寧致遠點點頭:“好,你去安排吧。”


    書香淡淡地笑了笑。老夫人把這樣重要的一件事交給她,她的確該盡心盡力,小心謹慎才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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