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筠慧撲扇著大眼睛,故作思索狀,口中念念有詞地說道:“今兒題目自然是詠雪了,既然有雪,不如就用街斜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花對葉,雨對雪,水湧對火烈!”


    安清縣主失笑:“你倒會討現成便宜,既如此,就先做一首來。”


    章筠慧走到窗前,將窗欞推開,回頭笑道:“這裏本來是湖,到了冬天下了雪又是一番景色,也不知道當初是誰設計的定國公府……”


    眾人紛紛笑催道:“別插科打諢的,快做來!”


    章筠慧這才念道:“乍聽風聲烈,開門雪滿階。銀妝裹寒山,萬徑人蹤滅。”


    安清縣主說道:“拖了半天才隻做了個五言絕句,還有一句是抄古人的,真是個懶丫頭!”


    章筠慧笑道:“我作詩一向隻做三句,到最後一句總是接不上了,要不縣主替我改一句?”


    安清縣主搖頭歎道:“真真兒拿你沒辦法!”想了想念道,“不如換一句:翠竹捧素月。”


    方語嵐笑道:“縣主這一句真是點睛之筆,勾勒得好一幅夜半賞雪圖。”


    幾位小姐品評了幾句,安清縣主命備下筆墨紙硯,眾人便各各凝思沉吟。書香見那硯台款式雖是普通的竹報平安,卻澤如美玉,雕刻細膩,不由得端詳起來。


    章筠慧走到書香身旁,笑問道:“沈七小姐怎麽還不快寫?難道也有七步成詩的敏捷麽?”


    話說得十分直白,書香卻知她心直口快,並不以為忤,笑答道:“我看這硯台做得十分精致。”


    章筠慧順勢看去,笑道:“沈七小姐真有眼光,這是山西澄泥硯。儲墨不耗,積墨不腐,冬不凍,夏不枯,寫字作畫蟲不蛀……”


    安清縣主抬頭笑道:“哪裏來的賣硯台的夥計?快拉出去,不要擾了我們的雅興。”


    眾人都笑了起來。


    書香說道:“原來竟有這麽多好處,章大小姐不說,我還不知道呢。”


    見大家在思索詩詞,方語嵐在一旁悄聲道:“你自己做完了就來逗我們說話,等會兒若是我和沈七小姐出了醜,看不打你才怪!”


    章筠慧笑著走到一旁去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眾人皆已寫成,安清縣主命丫環將寫好的詩句粘在牆上,眾人依次看去。


    安清縣主的詩:


    銀殿築玉重嶂疊,飛寒淩雪鳥啼絕。


    華藻偏應彩筆砌,誰言女子不俊傑?


    方語嵐讚道:“縣主的詩總是這般有氣勢。”


    再往下看了幾首,皆是應時之句,無甚新鮮意趣。


    最末的一首詩字跡娟秀,隻見上麵寫道:


    匝地瓊瑤馭宮車,錦繡珠璣臨霜寫,


    漫天自憐無沁香,不見故人曾擊節。


    幾番逝水幾番別,何向雲端撒玉玦,


    不肯隨做輕浮舞,烈風助我上五嶽!


    安清縣主麵露詫異之色:“這詩是誰做的?”


    書香微微一笑:“讓縣主見笑了。”


    眾人都露出訝異的神色,方語嵐說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寫的詩倒十分大氣。”


    安清縣主頗有深意地看向書香,暗暗點頭不語。


    章筠慧笑道:“我最喜歡的還是縣主的那一句‘誰言女子不俊傑’,縣主柔柔弱弱的女子,做的詩真是好力氣。”


    方語嵐笑道:“要我說,咱們這些人裏,隻有你是個女中豪傑呢!”


    眾人一齊笑了起來:“豪傑倒不一定,牙尖嘴利倒是真的!”


    說笑了一陣,安清縣主留大家用過午飯,又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各位小姐這才紛紛告辭。


    安清縣主親自攜了書香的手,送出門去,說道:“我曾見過沈大小姐,也是個出色的,隻是自從她出嫁後來往就不多了。你日後若是無事,常來我這裏坐坐。我父母親不比旁人,是最開明不過的。”


    書香說道:“多謝縣主厚愛。”


    安清縣主又囑咐了書香幾句,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手。


    回了沈府已是未末,老太太剛午覺起來,書香先去回了老太太:“安清縣主讓我替她問您好。”


    老太太關切地問道:“沒怎麽樣罷?”


    這是問書香有沒有做錯事說錯話。


    書香含笑答道:“隻是幾個閨中的小姐賞雪閑話罷了,也沒什麽。”


    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又催促她說道:“去告訴你母親一聲兒,也好叫她放心。”


    書香告辭出去。


    又去了春曉苑,大太太試探了幾句,書香卻似乎並不明白,隻是說著家常的話,大太太見問不出什麽來。隻得罷了。


    待書香離去,羅媽媽進了房,瞧瞧大太太的臉色,說道:“看七小姐的模樣似乎有些喜氣。”


    大太太哼了一聲:“不過是被安清縣主請去吃了頓飯,就沾沾自喜起來。我瞧著她那樣子,也不是個通透的人。”


    羅媽媽卻想得多些:“不會是七小姐在裝糊塗罷?”


    大太太接過羅媽媽端上的茶:“她才多大,還想騙過咱們?就算是再多的心眼,也不敢跟我算計。”


    羅媽媽點了點頭,當初的三小姐是大老爺最喜歡的小姐,多麽聰明的一個人,不也就那麽死了,老爺都沒說什麽。在大宅院裏,庶出的小姐命如草芥。


    庶出就是庶出,量她們也興不起多大的風浪。


    大太太想起前幾天萬媽媽說過的事情來:“……難道現下開鋪子真的那樣賺銀子?”


    羅媽媽把萬媽媽的原話說了一遍:“一年就收回來了本金,轉年就在西大街買了新鋪麵,她一個侄子認識那家掌櫃的,穿得十分富貴體麵,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官府家的公子……”


    大太太沉吟不語。


    書香回到行雲閣,碧萱早迎出來:“小姐仔細腳下。”


    錦瑟扶著書香進了院子,說小丫環們道:“這些懶骨頭,也不把雪掃幹淨,若是滑了腳,看不剝你們的皮!”


    書香含笑說道:“雪下得這麽大,就算是不停的掃也掃不幹淨,何必又說她們。”


    說著話進了房,碧萱替書香撣落了雪花,錦瑟說道:“要是府裏的主子都是小姐這樣的心腸,這些丫環早就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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