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如期到來,仿若所有肌肉骨骼都被撕裂。


    顧漪瀾抱著頭跪倒在地,先還能勉強支撐,到了後頭便再不能控製自己。


    他掙紮著將帕子塞入口中,抱著頭,遍地打滾,直到暈厥。


    天漸漸地暗下來,月亮溫柔地撒著光,星星撲閃著眼睛。


    望春樓裏光影朦朧,梔子的芬芳伴隨著微風輕柔地流淌進來,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顧漪瀾包裹住。


    顧漪瀾睜開眼睛,死氣沉沉地看著屋頂。


    他像是深陷於一個暗黑無邊的噩夢裏,撲麵而來都是窒息感。


    又如汪洋大海裏落水的人,拚命掙紮,卻連浮木也抓不到。


    可他,什麽也說不出來,也不能說。


    身體裏有一條聲音一直在催促他,他餓,他餓,他要吃東西,必須吃東西!


    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麽。


    熱乎乎、紅通通、散發著誘人鐵鏽芬芳的鮮血……他情不自禁地滑動了一下喉結,內心的渴望變得瘋狂無比。


    他扶著牆壁慢慢起身,就著月光,對著窗邊的鏡子一絲不苟地整理衣袍和頭發。


    直到它們變得歸順整齊,他才無聲地出了一口氣,躍上窗台,隱入夜色之中。


    初夏是瀾京最好的季節,不冷不熱,天氣晴爽,四處彌漫著花香,總是能聽見人們寄托幽思的琴聲、笛聲、簫聲,以及歌聲。


    顧漪瀾順風而行,在房舍屋頂之間迅速奔馳,巧妙地借助光影隱藏自己的身體。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敏捷輕快過,即使是在他身體最康健,狀態最好的時候也不曾如此充滿力量。


    一切都很好,除了饑餓燒心灼肺,勢不可擋,讓他心亂如麻。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小心翼翼地避開顧鳳麟的書房,隨風潛至正院。


    他曾在這裏居住了近十年,一草一木都熟悉無比。


    他輕巧地避開好幾撥崗哨,潛至花廳處。


    花廳裏燈火輝煌,隱隱傳來武長老的聲音。


    “你給的那一盒藥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我說去查,無根無底的怎麽也查不到……”


    “我估摸著約是出事那天夜裏不見的,當時我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太子府嗎?”


    “回來以後他已經睡了,有些發熱,渾渾噩噩的,我忙了一夜……”


    “仔細想想,應當就是我不在,他又生病的時候被偷走的。”


    “嫌疑?一時之間倒也想不出來,不過現在局勢複雜,那麽多無頭案子懸而未決,誰又說得清呢……”


    武長老深深的歎氣,慕雲晗偶爾插一句話,多數時候都是在傾聽。


    “我過來,是想求你來著……我知道不妥,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你要供給阿麟,還要供他,本身就很艱難了。


    不過我保證,以後再不會丟藥的,我拿到就貼身保管著,絕不會浪費……”


    武長老的聲音羞澀而艱難,畢竟求人這種事他很少去做,況且是強人所難。


    顧漪瀾靜靜地貼在牆邊,一動不動,眼裏沒有任何情緒。


    他覺得一定會被拒絕的。


    畢竟慕雲晗當初給他藥時,曾說過不能保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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