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十分堅定。


    整個音樂廳裏十分安靜,除了坐在最遠處的那些人並沒有聽見之外,其他人基本上全都聽見了何深的講話。


    他們茫然的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有點不太確定。


    “額,這個什麽意思?開場宣告?”


    “不知道欸……我沒有太明白。”


    “可能是讓我們好好聽他的演奏?”


    ……


    大部分人並不知道何深的想法,但是同樣,有一些人完全清楚何深說這句話的意思。


    何深是要讓他們好好的聽一聽,聽聽看他的演奏,究竟需不需要靠其他人,靠外力,才能獲得第一。


    聽到何深的發言,一群人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而一群人的臉色,逐漸變得古怪,目光中透漏出一絲興趣。


    站在一邊的王建國他也瞬間明白了何深的想法,目光中卻隻有一點無奈。


    他之前在跟何深合伴奏的時候,完全沒有提起這件事,就是怕這件事讓他分心。


    沒想到到最後,還是被不知道那個王八蛋提起了。


    何深並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直接走到王建國的身邊,跟他點了一下頭後,坐上琴凳。


    上下調節高度,讓自己的手臂可以以120度左右接觸琴鍵。


    前後調節距離,讓自己的手指可以自然落在鋼琴鍵盤的中央。


    等身體能夠非常適應這一架鋼琴後,何深從邊上取過一塊放在鋼琴上的白布,在鋼琴上快速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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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之前那個人演奏時候分泌下的油脂,汗液,全部擦拭幹淨。


    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到嘴裏,跟王建國再次點頭示意。


    他這一切花的時間很長,並不是非常快就可以完成的,但是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等待著他。


    在得到何深的信號後,王建國歎了一口氣,將身體麵向樂隊裏的所有人。


    手中的指揮棒微微抬起,樂隊裏所有人立刻明白了這一首作品即將開始。


    他們立刻將自己的樂器拿起,放在麵前,等待著王建國的訊號。


    見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王建國猛地吸了一口氣,按照之前排練的時候,何深給他的想法,手向著外麵張開,然後用力一揮。


    嗡!


    樂隊的聲音立刻響起。


    樂隊內的所有人瞬間回想起之前被何深支配的那股感覺,所以,他們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將這一首作品的開頭演奏的,更加的誇張!


    這一股誇張的感覺,讓所有的觀眾精神一振!


    他們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的樂隊,目光中充滿著探尋。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怎麽和之前不一樣?


    之前樂隊的聲音完全就是中規中矩,現在的樂隊,有了那麽一點離經叛道的感覺。


    比其他的作品,更加的誇張,更不願意收斂。


    肖邦,真的應該是這樣彈的嗎?


    樂隊聲音漸漸減弱,何深的手放在鋼琴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猛地按下。


    梆,梆梆,梆,梆,梆!


    幾個和弦用力的砸下!


    隨後便是一陣快速的上行。


    那一股無比強烈的,獨屬於肖邦的感覺,瞬間如海浪一般,向著所有人湧去。


    他們的心中,立刻沒有了疑惑。


    肖邦,就是應該這樣!


    此刻舞台上何深的演奏,就好像是火山一般。


    他的每一分情緒,每一分力量,都讓這個如岩漿一般的音樂流動的更加迅猛。


    這股迅猛被很好的隱藏在這火山之下,將所有人的情緒完美的包裹住。


    樂隊,在此刻已經完全不再是王建國的樂隊。


    樂隊,此時已經被何深所掌握!


    這是,何深的樂隊!


    樂隊裏所有人的情緒立刻緊緊的圍繞在何深的周圍,任由他的控製。


    這股情緒一步步地向上攀爬,逐層推進。


    和聲的音色,也變得越來越明亮!


    這股強烈的對比感,瞬間席卷了所有觀眾。


    這,就是肖邦!舞台上演奏的人,他就是真正的肖邦!


    他不是什麽沒有來曆的何深,也不是什麽其他的身份,他在此刻給所有人心中就隻有一個身份。


    他,就是肖邦!


    旋律聲部在所有聲部裏快速遊動,無比地輕巧靈動。


    大量的華彩樂章覆蓋在那旋律聲部之上,而旋律聲部卻依舊無比地清晰可見。


    右手的和弦分解與左手的和聲用力拉扯。


    所有的一切都讓音樂色彩變得無比絢爛。


    最終,樂隊跟隨著鋼琴,將整首作品帶到了最後的巔峰!


    轟!


    一股極為強烈的情感瞬間席卷了所有人,讓他們一時間有點恍惚。


    他們甚至感覺,在這個時候應該用力鼓掌,為這第一樂章歡呼。


    但是他們的音樂素養,阻止了他們這個無比扯淡的想法,將他們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何深的手從鋼琴上緩緩地拿開,這個時候眾人才連忙咳嗽喘息幾聲。


    剛剛何深的演奏,太恐怖,讓他們一口氣都喘不過來,這股感覺真的是絕望。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卻還想要再次體驗一遍。


    所以,原本無比安靜的音樂廳,在此時此刻,變得略微有那麽一點點如菜市場般喧嘩。


    不過還好,眾人很快發現了這一點,立刻將他們的聲音收起,讓音樂廳重新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現在,輪到了第二樂章!


    何深閉上眼,感受著樂隊內部之前所殘存的那一股力量。


    那是第一樂章的力量,這一股力量與第二樂章截然不同,所以必須等這股力量消散後,情緒減緩後,才能繼續。


    何深稍微等了一下,等第一樂章的情緒徹底消散後,他才點了點頭,開始在心中快速掠過第二樂章的信息。


    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是一首浪漫曲。


    在肖邦給他的朋友,伏伊切霍夫斯基的信中,他寫過關於這第二樂章的感受。


    “這不該是強有力的,它更該是浪漫的,平靜的,憂鬱的,它應造成一種印象,對能喚起成百上千個溫馨回憶的地方親切顧盼的印象.是在美麗的春天,然而是月光下的某種思索,所以我伴之以弱音器。”


    這個感覺,也深深印刻在何深對於肖邦的記憶之中,所以他也非常清楚,應該怎麽演奏這個第二樂章!


    何深立刻對著王建國再次點頭示意,示意他可以開始第二樂章。


    王建國得到何深的信號後,也同樣點頭,他對著他身邊的弦樂聲部,微微抖動他的手臂,弦樂聲部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無比輕柔的演奏出第二樂章。


    朦朧,浪漫。


    比之前給其他人的伴奏,弱的也更加誇張。


    何深將他的眼睛閉起,手臂微微下沉。


    他拋棄了其他的觸鍵音色,他將完全利用手指以及手臂自身的重力,去演奏這一首作品。


    當……


    無比輕緩的聲音如清泉一般,在所有人心中緩緩流過。


    “這個感覺?我的天……這個音色???”


    “我靠,這個音色是人能彈出來的?”


    “為什麽會有這麽美的音色?”


    “這是什麽啊?”


    “媽耶……”


    ……


    所有人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個聲音太美了!


    美到他們忘記了之前所有的演奏,在他們的心中隻剩下這一首作品。


    他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股音樂的美感。


    何深的手臂如劃船下的波紋一般,緩緩晃動。


    音樂線條瞬間融入樂隊之中。


    樂隊也同樣地,將這一個第二樂章的音色劃分的極為明顯,配合著鋼琴,共同演繹。


    情感如滿溢的水一般,幾乎讓所有人都為之震撼。


    這股感覺,真的是太棒了!


    何深的眼睛閉起,他開始享受著自己所演奏的音樂,手指逐漸變得越來越輕盈。


    最終,在最後四個小節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弱,如雲霧飄散一般,第二樂章徹底迎來終結。


    第二樂章,在一片寂靜中緩緩結束。


    癡迷,沉醉。


    所有人全部迷失在何深所構建的這一股美好的幻境中無法自拔。


    而眾人還沒有從這第二樂章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何深便以及將手抬起,給了王建國一個眼神。


    這個時候,不應該繼續暫停,而是應該乘著這一股餘溫,以強烈的衝擊將所有人歡喜,迎來最後的第三樂章!


    第三樂章,這個地方才是最有挑戰性的地方!


    雙主題回旋曲式,無比強的舞蹈性,最具技術性的一個樂章。


    所有,何深不願意讓自身的狀態收到任何一點點影響,他要立刻開始這第三樂章!


    何深立刻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含到嘴裏,等樂隊的前奏走完,聽到了低音聲部的撥奏後。


    何深立刻將雙手,無比輕巧地放到了鋼琴之上,輕輕撥動,鋼琴的聲音瞬間響起。


    嗡……


    無比輕盈地主題出現,隨後便是多次的重複。


    何深的牙齒用力一咬,這個重複,便是最累的地方!


    並不是難彈,而是難以詮釋。


    多次一模一樣的重複,會導致所有聽眾的疲憊。


    所以,在這個地方……


    何深目光越來越認真,手指上的動作也越來越輕盈,層層疊疊的回旋曲主題重複,層次無比分明。


    所有的情緒,在逐步,一點一點的增加。


    這股感覺,讓每一名聽眾,目光不由得睜大。


    每一次重複,就是一次新的詮釋。


    每一次新的詮釋,其中蘊含著新的理解。


    這股對作品的理解……


    簡直恐怖!


    何深的雙手在鋼琴上飛快地跑動,單調的鋼琴織體,在此時此刻變得更加豐富,旋律更加的突出。


    聲音的層次,無比地明顯。


    左右手聲部織體交錯,旋律異常地絢爛。


    樂隊如鼓點一般,緊緊跟隨在鋼琴之後,長樂句與短樂句之間的碰撞,不同連線的變化,讓這一首作品的詼諧性質,變得無比突出。


    那隱藏在內聲部的旋律,如萬花筒一般,綻放著絢麗的色彩。


    中強mf與中弱mp之間快速的轉換,將原本誇張的詮釋,逐漸拉回。


    不過在這個情緒轉換期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個就是在樂隊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醞釀!


    內部在源源不斷的積攢著這股能量,多次以級進的形式向上模進,一連串的十六分音符左右手同步進行。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情緒在爆發的時候,將會宣示著樂曲最終的終結。


    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聚集到何深和樂隊深深,等待著那最為絢爛的一幕。


    王培用力捏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何深,口中小聲念叨。


    “最後的關頭,千萬不能出問題啊,最後的巔峰……”


    評委席所有人也全都將身體前驅,略微有那麽一點緊張。


    “你們說,最後的關頭,他能完美的結束嗎?”


    “何深他鋪墊了那麽久,一定可以的,如果他在最後結尾的時候沒有收好尾,那麽一整首作品就徹底白瞎了。”


    “沒錯,這個地方情緒一直在渲染,如果最後沒有收好尾巴,那麽……”


    “可是,他渲染的太過於用力,他真的能夠以一個極為完美的狀態,終結這個大師級別的作品嗎?”


    “我們現在,隻能祝福了……”


    ……


    所有的評委相互看了一眼,他們的目光中沒有任何別的想法,有的隻是期待。


    他們都是各個音樂學院最為頂尖的人才,也是華國音樂界頂尖人才。


    相比較自家的得失,他們更願意看到自己麵前出現一首大師級作品。


    他們的麵前,再次出現一位可以帶領著整個華國古典音樂界,繼續走下去的人!


    何深並不知道他們的期待,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太過在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現在正在演奏的作品上。


    最後,隻差最後一點,隻要這最後一點可以完成,那麽這一首作品,就能接近完美!


    何深用力一咬牙,將自身的力量全部動用了起來,他忽略掉身體上傳來的各自疲憊感,讓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臂,手掌,以及手指上。


    轟!


    E大調上行音階,情緒激蕩到了最後的巔峰!


    轟!


    轟!


    轟!


    最後三聲,樂隊與鋼琴無比完美的合奏,情緒瞬間爆發,激蕩在這巨大音樂廳之中。


    不管是觀眾,還是評委,他們再也無法忍受,還沒有等音樂的聲音徹底落下,便猛地站起,大聲對著舞台吼叫。


    “Bravo!”


    “Bravo!”


    “Bravo!”


    除了Bravo,他們再也想不到其他什麽的詞去形容這一首作品!


    他們隻能用如雷一般的掌聲,去宣泄著他們內心的激動。


    這個,是大師級別的,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


    左曈陳說


    你們說,我今天是2合1呢,還是這隻算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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