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天氣,機車的上麵沒有搭棚子,用雨布蓋了,沒辦法工作,隻能放假。


    藍天蘭早上起來,練了一趟手腳,把院門關了,取出毛瑟盒子槍由裏至外仔仔細細地擦拭。他終於見識了這盒子槍的厲害,關鍵時刻最神勇無敵的應該非它莫屬了。他回想著射擊時彈殼跳出的震動,豁然明白過來:原來在炮樓裏掃射一片是射擊震動造成的,手心向上,槍的掃射是由左到右,那麽手心向下的掃射必然是從右到左了,正握一定是上下震動了。明白了這個道理,藍天蘭不斷體會握槍的力度,站起來反複拔槍握槍掃射姿勢和單擊姿勢的練習,忽然明白葉隊長告訴他的這些個經驗是經過多少子彈的射擊才能悟的出來。


    正練著,忽然聽見有人在推大門,趕緊把毛瑟盒子槍插到懷裏。見鐵不爛推門進來。


    “聽道友說又成了一筆大買賣?”鐵不爛坐下後滿臉滿眼的熾熱和歡喜。


    “為這事,日本人和皇協軍正在滿世界地折騰,不知道這次又有多少人跟著倒黴”。


    “隻要日本人在,哪天沒有人倒黴?隻可惜這次我沒有幫上手”鐵不爛說。


    “有件事,我尋思幾天了,想跟你說說”,


    “什麽事,你說”,藍天蘭道。


    “我想等開過年天暖和了,把我這鐵匠鋪子裏裏外外重新收拾一遍,再蓋個兩間房,等陳姑娘過門就有個家的樣子了”。


    藍天蘭笑了。“好。錢不夠用跟我說,請兩個茅匠和木匠,讓兄弟們多過來幾個幫忙,用不了幾天就能蓋齊了。”


    正說著,有人站在大門口伸頭問:“藍先生在家嗎?”


    他倆抬頭見是一位道友,藍天蘭道:“進來吧”。那個道友轉身招了招手,知道外麵還有人,看見來人進了院子,他倆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迎到院裏。來人正是倪老板。


    寒喧過後,請倪老板進屋。倪老板環視了房子道:“藍老板應該在浦口辦一套宅院,這裏末免簡陋了點”。


    藍天蘭笑道:“我這孤身一人,治個大宅院也沒多大意思,能有個吃飯睡覺的地方也就滿足了”。


    倪老板轉向鐵不爛道:“怎麽樣,好利索了沒有?剛才到你屋裏,見你門沒關嚴實,就知道你沒走遠,可巧了,都在一起,不用找了”。


    鐵不爛起身要去準備吃食,藍天蘭道:“別忙活了,讓那個道友去浦口滿香樓跑一趟,叫他們送個席麵過來吧。今天要跟倪老板好好喝一杯”。


    鐵不爛道:“這事還得我去”。帶著那位道友一起去了。


    藍天蘭和倪老板重新坐下,藍天蘭問:“這幾天風聲正緊,你怎麽有這閑空?”


    “虧了你藍老板想的周全,東西安置的牢靠,我才有這份閑空。如果還按照我以前路數,怕是早就要露白了,還會被攆的像兔子一樣到處跑。”倪老板壓低聲音又道:“這幾天我向外麵稍稍透了點風,買家就有了回話,搶手的很”。


    “不急,再穩穩。等風平浪靜了再做不遲”。


    “還有件事,我特意過來問問你的意思”倪老板說出了主要的來意。


    原來,舜山的勇義隊被打散了以後,那些個逃出來的散兵遊勇聽說謝家兩兄弟都死了,知道這次是徹底散了,各找吃飯的門路去了。就有一個道友領著一幫十多個散兵找到倪老板,希望他能收留下來。倪老板問明了情況,心思有點鬆動了。每次做事的時候都是臨時招集道友們過來,真正的烏合之眾,他看出藍天蘭心有不滿,他心裏也未嚐不是呢,也想手底下有這麽一批人馬做個班底。事體重大,他想問問藍天蘭的意思,才出山找上門來。


    “要我說,即然上門了都是朋反,好吃好喝的招呼,臨了每人給個幾塊大洋打發走算了”藍天蘭道。


    倪老板的心裏略略有點失落,含糊地應承,這事都不再提了。倪老板這邊一含糊,這件事就做的拖泥帶水了,為自己和藍天蘭布下了禍根,這是後話。


    很快,鐵不爛和那位道有各抱著兩壇高梁燒酒回來,兄弟們又熱熱火火地聊起了閑話,提到鐵不爛的婚事,聊的更熱鬧了。


    “你那個鐵匠鋪子早就應該拾掇拾掇了。我封一封大洋做賀儀,uu看書ww.uukashu.cm 夠不夠你拾掇鋪子用?”倪老板問。


    “我也隨倪老板上一份。你們來之前,老鐵也跟我說到這事,他那個鋪子太小,孤身一人住還湊合,娶了老婆就有點難弄了,如果再添個把小孩就更住不了了,我的意思幫他再蓋兩間房子,敞敞亮亮熱熱鬧鬧地辦個喜事”藍天蘭道。


    “好事。老鐵,有藍老板幫你主事,你小子夠有福的。你蓋房子的木頭我來幫你想法子弄,道是這磚瓦要你自己琢磨了”。


    鐵不爛一高興,趕緊開了一壇了酒,拿來酒碗斟上,雙手舉著對倪老板和藍天蘭一一敬了,說話有點語無倫次,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倪老板回到山上,對那幫人也沒有說出進退的話,隻是整天稱兄道弟有酒有肉地招呼,這幫人也樂於這樣昏天黑地的活法,樂在其中。其中有一個有心的人卻不以此為樂,此人名叫周二槐,又黑又瘦,大煙鬼一樣,人稱周二鬼。周二鬼不是當地人,而是丹陽縣城的一個潑皮,兩年前在丹陽犯了事,投奔來安的遠房親戚。這方親戚在來安也是個混窮的主,哪有能力接濟這位爺?三天沒到頭,熱臉換成了冷屁股,這位爺又苦挨了兩日,偶聽人說舜山有個謝氏兄弟在招人拉隊伍,便蒼蠅一樣撲過去,憑借混事通行的一張嘴就投在了謝家兄弟的身邊,有了吃飯活命的地方。


    盡管有地方吃飯,但此處吃的飯畢竟不如丹陽縣城。夾著尾巴窩了小半年,地痞無賴的本性終於耐不住了,卻由此深受謝老二的賞識,混的也是風聲水起。既便是這樣,他也看不上這小小舜山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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