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屋裏坐吧,外麵冷”,劉麻子言罷,拿出一摞子碗。


    藍天蘭和劉老板打了招呼道:“劉老板,這些孩子要吃多少,你就給他們上多少,讓他們吃飽”,“這位先生,可不能隨他們性子來,我知道他們能吃多少,也不能讓他們糟踐了吃食”。


    進了低矮的小店堂裏,這幫小子拿著筷子嘻鬧起來,被年齡大的吼了一嗓子道:“別瞎鬧鬧,藍大伯給的食,都好生的吃”。小子們不鬧了。“藍大伯,你叫我狗子吧。我們出外麵去,我跟你說件事”。藍天蘭隨狗子到外麵棚子下麵的小桌邊坐下。


    “藍大伯,小豆子生病都躺兩天了,你能救救他嗎?”


    “什麽病?你快點吃,帶我去看看”。


    狗子見藍天蘭應了,飯也不吃,端一碗油茶倒進自已討飯的缸子裏,抓了兩三根油條就要走,藍天蘭道:“別急”,掏了一塊大洋遞給店老板道:“夠不夠?”


    “用不了這麽多,我找給你”。劉老板要去找零錢,被藍天蘭止住。


    “零錢先存你這。有個小孩病了,我隨狗子去看看,那孩子想吃東西,狗子來你這裏端,行不行?”


    “行,你們去吧。狗子,那孩子想吃啥,你帶他來就是了。一幫苦孩子”。


    一個廢棄的小院裏,還有一間尚未坍塌的土牆草屋,裏麵昏暗騷臭味刺鼻。在一堆稻草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正“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顯然是正在發熱。


    狗子伏到他身邊,搖著他喊“豆子,豆子,丁寶他新爸來了”。


    豆子睜開眼看到狗子,輕聲道:“狗子哥,我渴”。狗子扶豆子坐起來,把裝了油茶的缸子遞給他,豆子雙手抱著缸子“咕咚咕咚”地喝起來,一口氣喝完了油茶。


    狗子笑了,“藍大伯,豆子不礙事了。這家夥一天多沒吃東西,我怕他要死了呢”。


    “豆子跟我走,到我家去養病,好不好?”藍天蘭問。


    豆子搖搖頭,看著狗子道:“狗子哥,我還想吃”。


    “好,一會我再去劉麻子家盛”,狗子道。


    藍天蘭見事兒不大了,掏出幾張零錢遞給狗子道:“上午你去‘濟世堂’買幾粒去燒丸給他吃,好的快點”。


    “不用,藍大伯。豆子今上午肯定就好了,還不好,我再去找你”。


    “你出來,狗子,我還有話跟你說”。藍天蘭想起自已的事,在外麵如此這般地跟狗子說了。


    “你們多注意點就行了”,藍天蘭最後說。


    狗子還是不白明找的是些什麽人。


    穿不穿日本軍裝不知道?多少人不知道?是講中國話還是講日本話不知道?


    “藍大伯,到哪裏能找到你講的哪些人?”


    藍天蘭搖搖頭道:“看到哪裏不對勁,告訴我就行”。


    晚上下班,藍天蘭不放心小豆子,繞過去看他。一群孩子都在,嘰嘰喳喳一片,小豆子雖然還沒有力氣,但精神狀態不錯,能跟同伴們一起在笑。狗子跟藍天蘭到院子裏,說了個情況讓他警覺起來。


    有一個討飯的小孩叫猴子,一直帶倆同伴住太樸寺後院的一個小屋裏,前天晚上忽然就被一幫人趕了出來。那幫人很凶,外地口音,不知道有多少人。後來,猴子他們還想偷偷地回去,還沒到牆邊就被發現,差點就被逮住。


    “他們盼著這幫人早點走,一直就盯著那裏,隻看見仁和飯莊的夥計往裏麵送飯菜,也看不見裏麵有人出來”,狗子說。


    離開那群孩子,藍天蘭直接朝仁和飯莊過去。


    仁和飯莊在東大街靠西邊的地方,離太樸寺巷不遠。店子裏冷冷輕輕,夥計攏著手靠著櫃台瞧風吹燈火飄,見藍天蘭挑門簾進來,臉上立馬現了笑,殷勤地迎過來。


    “先生,幾位?快坐著暖暖手”。倒了杯熱水遞過了,上了兩個小味盤:一盤五香花生米,一盤糖水紅心蘿卜。


    “你來點什麽?”


    藍天蘭想了想道:“來份羊肉湯,暖暖身子”。


    夥計朝後廚叫了一嗓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藍天蘭聊起了天。


    果然太樸寺裏住了一幫人,是匪是兵搞不清楚,每次都要送二十五人份量的飯菜,送進大門就不讓往裏進了。


    “掌櫃的正在犯難為呢,這都連送兩天了,大子沒見一個,明天送還是不送?這年月還咋做個生意”。夥計也跟著唉聲歎氣。


    是匪是兵,藍天蘭心裏明鏡似的。他一邊渴著羊肉湯,心裏暗自就定了今夜的計劃,把太樸寺裏裏外外想了一遍。uu看書..c


    這太樸寺不是寺廟,是明朝政府的一個機構辦公場地。這塊地方是個前中後三進的院子,進大門的前院是一個四合式院落,影壁後麵的正廳是個通往後院的穿堂,其它和東西兩廂都是一間一間的公事房,各個房間由一個抄手沿廊連在一起,中進院的正廳屋是主事官的辦公會客的地方,左右各有兩廂小偏房,是小吏雜役的去處。後院便是馬廄庫房和火房的地方。民國後,這裏就荒廢了。


    藍天蘭著夜行衣由小河邊接近太樸寺的時候將近午夜了,四周漆黑一片,寒風吹著枯草“嘩嘩啦啦”響成一片。他小心翼翼摸到太寺後麵的山上,找到一處視線寬的地方趴了下來。此山雖然不高,但尋到恰當的位置,太樸寺的後麵和側後兩翼還是能看清楚的。約摸子夜,太樸寺的後小門“嘎吱”一聲,有個身影由後門的台階上了山來,走到一棵大樹旁邊輕咳了兩聲,大樹的暗處就走出來一個人,兩人耳語了一句,換崗就結束了。


    藍天蘭這才起身,繞道大院的另一側,一提氣兩手扒住中院的外牆,慢慢地趴在了牆上,四下望了望,感知了四麵八方都沒有異樣,這才縱身躍下,伏在暗處。中院裏隻有正廳的屋子裏透點燈光,藍天蘭靠過去,透過木窗縫隙看見隻有一人在看著地圖。他悄悄地摸到前院的圍牆邊,就聽到兩廂的公事房裏呼聲起伏。他順著公事房的後窗走了一遍,各個房間都是呼天鼾地,就悄悄沿影壁看向門廳,門內精精神神站著兩個哨兵。


    藍天蘭不敢再有停留,靜靜地從原路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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