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藍天蘭墜落老鷹崖前就靈魂出竅,歡笑著與枝子相會去了。他的身體被岩石推擋了一下,撞斷了藤蔓,砸在了一條水桶般粗細花紋巨蟒的身上。那隻巨蟒正在吸食晨露,對這沒靈魂的軀殼沒有絲毫的興趣,尾巴輕輕一劃,就把他撥到崖根的小溪裏了。


    這小溪的源頭就是那眼汨汨的山泉,這眼山泉看似普通,卻是一汪天地造化的靈泉。古語說:靈從巫,玉事神,卻見這一靈字的根基。正因為這一靈泉,老鷹崖下才別有洞天,才有蟒蛇侍守,巨蟒才能練化成蛟。


    藍天蘭在溪水裏不沉不移,恬然酣睡,即便是“轟轟”的兩聲爆炸也是充耳不聞。爆炸聲卻驚著了巨蟒,把它從晨露的甘美中驚醒,便覺得崖頭上凶煞之氣彌漫,正要探頭掃蕩,那股氣息自已卻滅了(鬼子該慶幸自已跑的快,避了意外之災),便回過頭來,更是詫異:浸在靈泉中的軀體仿佛小苗一樣,被滋潤的無比舒暢,骨胳和肌肉好像有禾苗拔節一樣的聲音,更奇特的是那軀體居然散發出幽幽的溫香,不但它很受用,看那些草草花花比以前也嬌豔些,大德如馨呀。


    難道這就是緣分?巨蟒想,在它渡劫之前天降祥瑞要助它之力嗎?想著,向那人吐了一口真氣,要喚醒他。


    藍天蘭正和枝子敘著相思,枝子道:“它叫你呢”,推了他一把。藍天蘭一驚,靈魂入竅了。


    藍天蘭在水裏伸了個懶腰,骨節都“咯吧吧”地響,他站起來,微笑地看著巨蟒,像老朋友一樣。脫掉渾身上下水滴淋漓的綿衣,這才抱手行禮。


    “老先生,藍天蘭有禮了”。


    這邊說著身上的薄衣卻雲蒸霧繞了一般,等雲去霧散,又現挺拔微笑的藍天蘭。


    大德麵前,巨蟒收回了崢嶸,果真幻化成了老者,目光慈祥。


    “小友來訪,也是老夫的榮幸。到老夫的府上坐坐吧”,前麵先走了。


    等他倆走了之後,自有小蛇過來,裹走了藍天蘭的衣物,這裏便是一點水漬都沒有了。


    巨蟒的府上果然是另一番天地。


    巨大的溶洞裏,藍天蘭感到自己的渺小,石筍石柱的奇妙,無一不是成百數千年光陰的雕琢,石壁上的石頭千姿百態,溫潤且熒熒有光。側有高大門洞,內裏深幽,且含蘊吐芳。


    藍天蘭環顧四周讚道:“真是神仙人家”。


    巨蟒老者嘿嘿笑道:“這千年的時光也沒什麽變化,除了這柱子變粗,就是這個丹榻變滑了”。


    “今天能見到老先生,真是機緣巧合。說來還要感謝日本倭寇”,藍天蘭笑道。


    “機緣巧合就是你我千年約定的緣分”。


    藍天蘭心念一動,“請教老先生,如今首都淪陷,倭寇橫行囂張,我為魚肉。我們真的要亡嗎?”


    “積貧積弱數十年,這場劫難就是個定數。老夫在這裏敏思修練了數百年,蒼海桑田,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藍天蘭寬慰地笑了。


    “老先生,我走了,也要去我的修行了”。藍天蘭說完,一躬到地。


    巨蟒老先生嘿嘿笑著,看他走出去。


    ……


    藍天蘭到家正是上燈的時候,見自家透出的燈火比平常亮了許多。進了院子,迎門的堂屋裏掛著汽燈,神龕的位置貼著畫像,像前的燃著香,供著三個饅頭。鐵不爛和陳師傅坐在桌子的兩邊,愁眉苦臉。


    藍天蘭走到門口,兩人同時抬頭,都呆了。


    “鐵師傅、陳師傅,你們這是?”倆人同時站起來,手足無措。


    “這……這……”鐵不爛急忙轉身,把牆上的畫像一把扯了,這才蹦到藍天蘭麵前,抓著他的手臂前後左右看了看,抓下頭上的氈帽,擦了額頭的汗,嘿嘿嘿地笑,眼淚卻流了出來。陳師傅滿臉的疑惑,壓不住心頭的悸動,狂咳起來。


    陳姑娘正端著藥湯碗過來,也驚的把碗摔碎了一地;趕緊過來,給他爹捶打後背。


    原來,鐵不爛回到鎮上,心情極度沉悶,不知道該為藍天蘭做什麽。藍天蘭為了救他,現在屍骨無存,自已剩下的半輩子應該都是藍天蘭的了。他先到了藍家,正遇到陳家父女不知所從。藍天蘭是個丈義的熱心人,把陌生的走投無路的陳家父女安置到家裏,自已卻不聲不響地走了,兩天都沒有消息,盡管陳師傅病的有所加重,但總覺得這麽住著不合適,正不知是走是留,終於藍先生的老鄰居上門了,於是,話就說給了鐵不爛。


    鐵不爛坐在桌前低頭沉默良久,低聲說:“藍先生沒了,為了救我沒的”,鼻頭酸了起來。


    陳師傅驚的張大了嘴。


    “即然是藍先生讓你們住下,就按藍先生的意思住著吧,就算給籃先生看家了”。


    鐵不爛出門,uu看書 .uuu.co找人給恩公畫了張像,在堂屋裏供了起來。掌燈時分,他又找來一盞油汽燈,照的光亮耀眼,和陳師傅一起守在像前,便做是給藍天蘭守夜了。


    藍天蘭笑了起來。“我可不會這麽容易就死。不過,現在道是快要餓死了”。陳姑娘趕緊起身燒水去了。


    “你們等著,我回去一下”,鐵不爛急忙道。


    不一會,他拎著一個籃子走進來,裏麵裝了一塊臘肉、一條鹹魚、幾塊饅頭、一瓶燒酒,甚至還有一罐綠鐵皮洋字碼的罐頭。


    藍天蘭拿罐頭看了看,笑道:“鐵師傅,你是把壓缸底的年貨都搬來了吧”。


    “對,俺們今天就是過年啦。不,過年還有更好的”。鐵不爛笑著,拎籃子到後院交給陳姑娘打理去了。


    “陳師傅,你的病加重了嗎?明天,我去浦口給你抓點藥。”藍天蘭道。


    “我這沒什麽大病,年齡大了,在外麵露宿寒氣受重了,自已抓了幾付草頭藥,調理幾日就應該好了。藍先生,你能說說究竟怎麽啦?你看起來氣色可比前天好的多,不像遭大難的樣”。陳師傅問。


    “是,當天上午,我和倪老板進去找你了,什麽都沒有。我親眼見你摔下去呀”,鐵不爛坐下道。


    藍天蘭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機緣巧合,被一位老熟人搭救了。倪老板沒事吧?”


    “沒事,他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也要過來喝杯酒”。見藍天蘭不說,鐵不爛也就不再問了。


    這裏三人聊的熱鬧,隔壁的牆邊卻有人伏在暗處,一字不落地聽的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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