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搶到一個閨女,一群人肯定非常失落。


    但轉念一想:我沒搶到,也沒有便宜了外人。


    大家瞬間就又覺得心理平衡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才還對罵的人,全都撇了撇嘴。


    當然,也有人心底裏存著小心思。


    那閨女跟了邱老太又如何?


    既然特意跑到山下來尋親,想來應該是個貪戀父母疼愛、想要得到家庭溫暖的人。


    邱老太是什麽人,性子孤僻,脾氣大,說話還噎人。


    十七八歲的大姑娘,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


    他們很少願意聽老人的嘮叨。


    再說了,邱老太家條件好些,但太孤單了。


    也沒個男人。


    以後要是嫁了人,娘家也沒個幫忙撐腰的。


    不像他們這些人家,家裏兒女好幾個。


    還有堂親表親的,走出去,浩浩蕩蕩一大群。


    去了婆家,哪怕隻是幹站著,也能嚇唬人。


    幾個心思活泛的女人,心裏已經開始盤算上了——


    等明兒就去邱老太家看看,好好跟那閨女套套近乎。


    多給她說說鄉下的風俗、規矩,隻要孩子不是太傻,她就會明白。


    對於女人來說,有個娘家是多麽重要的事兒。


    何甜甜:……你們開心就好,我無所謂。


    蘇家村吵嚷了好一會兒,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各家的煙囪開始冒起了煙,村子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喊人回家吃飯的聲音。


    其中還夾雜著雞、狗的叫聲。


    小山村寧靜又嘈雜,帶著濃濃的煙火氣,像極了一卷和諧的鄉間畫卷。


    送走了蘇國強,家裏就剩下了邱老太和何甜甜。


    邱老太看著何甜甜輕快的將碗筷收拾幹淨,還用大鍋燒了熱水。


    她嘴裏絮叨了一句“省著點兒用,缸裏的水不多了”,似乎有些嫌棄何甜甜太費水。


    但,她並沒有真在阻止。


    何甜甜穿越了幾十個世界,跟老人相處過,自己也做過老人。


    所以,她很清楚大多數老人的習慣與性格。


    老人們有時候說教晚輩,不是真的要阻止,隻是看不慣或是愛嘮叨。


    他們其實並沒有惡意。


    當然,極少數的變老了的壞人除外。


    何甜甜的眼光早就在諸多任務世界錘煉出來了,咳咳,上個世界被漏掉的野生撰稿人除外。


    反正吧,何甜甜可以判定,邱老太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對於這樣的老人,嘴甜點兒,該裝糊塗的時候裝糊塗,就可以輕鬆應對。


    其實,退一萬步講,就算邱老太真是個極品老太太,多說些好聽的話,也能把人哄住。


    何甜甜自己就做過極品,也用極品的方式對付極品。


    這裏麵的套路,她簡直不要太熟悉。


    “哎,老太太,我知道啦!”


    何甜甜還是甜甜的應了一聲,全然沒有年輕人對於老輩人的不耐煩與排斥。


    “別光嘴上答應,多注意點兒!”


    邱老太依然板著一張臉,但自己都沒有察覺,她麵部的線條已經沒有那麽冷硬了。


    看了看快要燒熱的水,再看看何甜甜身上的破爛道袍。


    邱老太沒說話,抿嘴想了想,轉身就去了堂屋。


    邱老太這個院子,是個典型的農家小院。


    正中三間屋,東邊兒是牆,牆邊搭了灶房和柴房。


    西邊兒則是兩間屋,一間放糧食、雜貨等,另一間租給了何甜甜。


    中間的是堂屋,東側是老太太的房間,西側則是一間空房間。


    何甜甜估計,應該是她那個已經改嫁的三兒媳婦原本住的屋子。


    果然,邱老太穿過堂屋,進入西側的空房間。


    不多時,她抱著個包袱出來——


    “喏!這是我兒媳婦留下來的,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何甜甜接過包袱,打開一看,發現裏麵是幾件有些破舊的衣服。


    有斜襟的棉布褂子,有腰部肥大的褲子。


    一共三四件,每一件都補著補丁。


    布料因為經常洗,都有些褪色,看起來格外顯舊。


    不過,衣服舊歸舊,卻很幹淨,沒有發黴發臭的怪味兒。


    這個年代,布料短缺,能送給一個陌生人舊衣服,已經是非常大方、寬厚的人了。


    何甜甜感激還來不及,哪裏會嫌棄。


    她眉眼彎彎,笑容燦爛,“老太太,謝謝您!”


    看到何甜甜的笑容,邱老太終於知道為啥要誇小姑娘笑得像朵花兒。


    實在是太好看,太、太有感染力。


    麵對這樣的如花笑靨,邱老太一個孤拐老太太,心情都跟著好起來。


    “哼!”


    老太太沒有說“不客氣”之類的客套話,從鼻子裏冷了一聲,仿佛在說:算你還識相!


    這麽一個傲嬌的老太太,何甜甜才不會計較。


    她問老太太找來洗澡的大木盆,在院子裏刷幹淨,然後拖進灶房,將熱水舀了進去。


    邱老太見狀,轉身就要出去。


    “老太太,您別走啊,我給您洗澡!”


    何甜甜趕忙把人叫住。


    邱老太愣住了。


    饒是她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個伶俐的小人精,但她還是沒想到,這孩子居然還想給自己洗澡。


    話說,這年頭,就是嫡親的孫女兒,也未必願意給親奶奶洗澡。


    切,還洗澡呢!


    那些愛美愛講究的小姑娘,不嫌老人髒,不嫌老人身上有味兒就不錯了!


    邱老太自己都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兒。


    理智告訴她:這小丫頭片子這是故意做戲呢,是想哄著騙著她這個孤寡老太太呢。


    可情感又在說:做戲怎麽了?騙人怎麽了?如果能一直這樣,她情願被小丫頭騙。


    見老太太不說話,何甜甜又趕忙解釋:“老太太,您要是覺得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幫你洗個頭,擦擦背,其他的,您自己洗!”


    邱老太壓下複雜的情緒,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個字,“嗯!”


    這是同意了。


    何甜甜便拿來小凳子,扶著邱老太的手,讓她坐下。


    老太太有些別扭,卻沒有反抗,而是順著何甜甜的力道,坐到了小凳子上。


    何甜甜找出一條毛巾,圍在了老太太的衣服領子上。


    “老太太,您低下頭,別睜眼!”


    何甜甜柔聲提醒道。


    “哼!我還用你說,我又不是小孩子!”


    邱老太不滿的咕噥了一句。


    何甜甜趕忙道歉,“對對!是我說錯了,您可不是小孩子,您是老太太!”


    何甜甜一邊說,一邊解開了邱老太的發髻。


    唔,一股不太好的味道直衝鼻端。


    老人家估計有一段時間沒洗頭了,現在雖然不是盛夏,卻也是四五月份。


    大家已經換上了單衣,鄉下人不講究,做不到每天洗漱,可隔個十天半個月,還是會擦洗一番。


    邱老太年紀大了,一個人,非常不方便。


    且洗澡、洗頭什麽的,弄得滿屋子都是水,一個弄不好,還會摔倒。


    所以,邱老太隻能忍著。


    實在頭皮癢,就用篦子篦一篦。


    頭皮屑、甚至是虱子蟣子什麽的,倒是可以篦幹淨。


    但,味道卻沒法改變。


    邱老太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真的想洗個頭,她都站起來直接走人了。


    “小丫頭,是不是嫌棄我呢!”


    邱老太語氣不太好,她是想用惡聲惡氣來掩蓋自己的心虛、羞赧。


    “老太太,以後我經常幫你洗頭,好不好?”


    何甜甜根本不接這樣的話茬,而是拿起水瓢,從洗澡盆裏舀了水,輕輕倒在了邱老太頭發上。


    溫熱的水從後腦勺流到額頭,邱老太趕忙閉上了眼睛。


    何甜甜清洗了一遍,然後拿出肥皂,給老太太一點點的揉搓。


    起初都沒有泡沫,還是多打了幾遍肥皂,再有了些許灰撲撲的泡沫。


    何甜甜輕輕用指腹按摩著老人的頭皮。


    邱老太閉著眼睛,低著頭,那種舒適的感覺,很久很久都沒有享受過了。


    她再一次感歎:唉,這個小精怪的臭丫頭,就算是個騙子,老太太我也認咯!


    按摩了一會兒,何甜甜重新拿起水瓢,將頭發上的肥皂泡全都衝洗幹淨。


    然後,她把圍在邱老太脖子上的毛巾抽下來,用後世美容院包頭發的樣式,將老太太的濕頭發包了起來。


    舒坦!


    洗完了頭,邱老太隻覺得腦袋似乎都跟著清亮起來。


    何甜甜扶著邱老太站了起來,待她適應了片刻,沒有頭暈,這才指了指澡盆和凳子,“老太太,您自己洗,還是我幫你?”


    邱老太已經接納了何甜甜。


    但到底是第一次見麵,相處的時間太短,邱老太放不開。


    她別扭的說道,“不用你!我自己來!”


    她不是不能一個人洗澡,而是怕自己萬一在洗澡的時候摔倒或是有個意外,家裏沒有人,鄰居也都離著遠。


    她一個老太太,躺在地上不能動彈,那才是大麻煩呢。


    現在有個小臭丫頭,就在門口守著,她還怕什麽?


    “好,那您小心點兒,我就在門口等著。您洗完了,就叫我一聲!”


    何甜甜乖乖的點頭,並熱情的表示,“對了,您要搓背的時候,也可以叫我!”


    “……嗯!”


    邱老太已經沒有最初的惡聲惡氣了。


    她即便想要用凶狠的外殼來保護自己,麵對何甜甜的時候,也“狠”不起來。


    何甜甜勾了勾唇角,轉身出了灶房。


    邱老太趕忙把衣服脫了下來,坐到澡盆裏開始搓洗。


    十幾分鍾後,她背過身,用後背對著門口,別扭的喊了句:“進來吧!”


    “哎!”


    何甜甜清脆的答應一聲,推門走了進來。


    她目不斜視,從老太太手裏接過濕毛巾,開始給她搓後背。


    一條條的灰泥被搓了下來,澡盆裏的水都有些渾濁。


    邱老太不好意思仔細看,索性閉上了眼睛。


    搓完背,她趕忙衝著何甜甜喊道:“行了,你出去吧!”


    “哎!”何甜甜還是脆生生的答應著。


    待老太太穿好衣服,何甜甜才又進來收拾殘局。


    隻一個澡,就讓邱老太身心舒暢,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都輕了二斤。


    “水,還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去叫隔壁的栓子!”


    邱老太舒暢了,竟也開始主動關心何甜甜。


    “夠!等我攢夠了錢,咱就後院打口井,這樣就不用麻煩別人去挑水了!”


    何甜甜笑嗬嗬的重新燒水。


    “……”邱老太習慣性的就想噴兩句。


    但看到坐在灶台前,被火光映紅的粉嫩笑臉,她又忍了下去。


    都想著要在她家打井了,這小臭丫頭應該是願意長久的跟她住下去。


    邱老太一想到以後每天都有這麽一個嘴甜、細致的人陪著,冷硬的心都禁不住變軟了。


    【唉,有這麽一個孫女兒,其實也挺好!】


    忽然,邱老太竟有些後悔,下午的時候,她應該答應蘇國強的。


    不過,也無所謂了。


    以後還有機會!


    再說,她還要多觀察觀察。


    畢竟她蘇門邱氏的孫女,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當的。


    何甜甜燒好水,也徹底洗漱了一番。


    披著濕噠噠的頭發,她換上了邱老太給她拿來的衣服。


    衣服略寬鬆些,想來邱老太的兒媳婦比她胖一些。


    何甜甜穿上有些晃蕩,不過,看著竟有另一種模樣。


    邱老太也說不出具體的形容詞,就是覺得同樣的衣服,這個小臭丫頭穿著,比自己那個改嫁的兒媳婦更好看、更洋氣!


    “天兒不早了,趕緊睡覺吧!”


    邱老太感覺自己過去的幾個月,都沒有今天一天過得“精彩”。


    她沉如死水的心,終於有了漣漪。


    邱老太還是想要保持自己刻薄、毒舌的模樣,但麵對何甜甜的時候,總是弱了幾分。


    “好噠,老太太,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有事叫我!”


    何甜甜乖乖的答應著,看著邱老太回了自己屋,她沒有急著回房。


    先去檢查了一下大門,院子,灶房裏的火等等,確定沒有問題,何甜甜才回到西廂房。


    被褥是邱老太給的,很舊,卻不破,也沒有黴味兒。


    估計隔一段時間,老太太都會把被褥拿出來晾曬。


    何甜甜躺下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主屋東間的邱老太,扒著窗戶的小孔,看到何甜甜謹慎周到的巡查全家,愈發覺得滿意。


    但她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精怪的小臭丫頭!


    另一邊的邱家坪,一個女孩猛然從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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