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氏亮了這麽一手,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


    不過,田老爹和韓婆子到底有所依仗——我們可是你的親爹親娘啊,血肉至親,就算嫁出去的女兒,也不能跟親爹親娘動手吧?!


    田老爹率先反應過來,他眼神陰鬱的看著何田氏分給他們的糧食和銅錢,又看看那輛裝滿物資的驢車,心底有了主意。


    什麽何家是何家、田家是田家?


    他生養了田大妞,他是田大妞的親爹!


    這個忤逆不孝、罔顧人倫的白眼狼,真以為說些絕情的話,就真能跟田家撇清關係?


    就算要撇清,也要把東西留下來。


    田老爹整天算計別人,還從未吃過這樣的虧!


    田大妞一身怪力,還把話說得這般狠絕又有什麽用?


    田老爹就不信,他和老婆子躺在驢車麵前,田大妞難道還真敢攆著驢車在他們身上壓過去不成?


    哼,她要真的這般沒良心,周遭人的吐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另外,現在雖然鬧了災荒,但朝廷還沒倒呢,田大妞若是敢殘害親生父母,即便她是嫁出去的女兒,作為親爹親娘,田老爹也有資格去衙門告她忤逆!


    田老爹這般想著,半點含糊都沒有,衝著韓婆子使了個眼色。


    韓婆子不愧是田老爹最得用的那杆槍,隻一個眼神,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其實,就算沒有老伴兒攛掇,韓婆子也想跟何田氏大鬧一場。


    力氣大又怎樣?


    難道她還真敢跟親爹親娘動手?!


    韓婆子有恃無恐,或者說,雖然眼前的何田氏變了,但多年以來對於娘家的百依百順、有求必應,讓韓婆子和田老爹都有了誤解——我們可以拿捏女兒,哪怕她“覺醒”了!


    然而,何田氏卻用事實告訴她:想拿捏我?不可能!


    何田氏敏銳的捕捉到田老爹的表情變化,以及跟韓婆子之間的眼神互動。


    她搶在韓婆子哭鬧前,先開了口,“爹,娘,我是晚輩,即便嫁作何家婦,也無法徹底隔斷與你們的血肉親情!”


    “幸好還有田耀宗這個弟弟。爹娘,我孝順你們是正理,但作為長姐,我‘管教’不上進的弟弟也是天經地義!”


    所以,你們如果想鬧,那就盡管鬧,我拿你們沒有辦法,卻可以“收拾”田耀宗!


    畢竟“長姐如母”嘛!


    做姐姐的,可不隻是隻有“供養”弟弟的義務,弟弟若是哪裏做的不好,我這個長姐,也能行使“母親”的權利,狠狠教訓他!


    何田氏的語調很輕,但她眼底卻閃爍著狠厲的光芒。


    話語間,還帶著隱隱的期盼,似乎她正找機會想好好“管教”田耀宗一通,就缺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


    田老爹:……賊娘的,田大妞,你、你敢威脅老子?


    韓婆子反應比田老爹慢半拍,卻也很快明白過來:……好哇,好你個田大妞,居然敢打你弟弟的主意?


    這對老夫妻又氣又恨,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何田氏早就被親爹親娘無聲的淩遲了!


    田老爹還有一絲理智,這才沒有放任韓婆子衝上去直接撕打何田氏。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隱忍了,居然真被不孝女的威脅給嚇到了。


    但,何田氏卻還是不滿意:居然還敢瞪我?看來我的好爹娘並不信我會對田耀宗出手啊。


    也是,過去這些年,她在父母的洗腦下,認定了弟弟田耀宗是她的責任。


    不管最初是因為什麽,可她像個友愛的長姐般盡心盡力、挖心掏肝的照顧了田耀宗十幾年,多少也會有些感情。


    即便何田氏現在心中有恨,更多也是恨爹娘偏心、狠心,應該不會遷怒到“無辜”的田耀宗身上。


    至少在田老爹和韓婆子心裏,他們覺得何田氏應該不會對田耀宗真的痛下殺手!


    “田耀宗,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家裏鬧了這麽多事,你卻還縮在山洞裏不出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還有沒有一點兒作為田家頂梁柱的自覺?”


    何田氏忽然扯開嗓門,無比嫌棄的痛罵著曾經當成心肝寶貝般疼愛的弟弟!


    田老爹和韓婆子都驚呆了。


    何田氏這罵人的語氣,還有她看到在山洞口探頭探腦的親弟弟時的冷漠表情,更讓這對老夫妻心有餘悸。


    這麽一個冷漠、狠厲的女人,哪裏還有半點曾經的慈愛長姐模樣?!


    到了這一刻,田老爹終於意識到,田大妞這個死丫頭對田家真的沒有了半點不舍!


    如果他和老婆子敢鬧她,她就敢對田耀宗、甚至於田福貴出手!


    “……還不如直接打我呢!”


    田耀宗父子可是田老爹的命啊,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金貴孫子會被田大妞這個死丫頭欺負,田老爹的心就仿佛被針紮一般的疼!


    但,田老爹也明白,田大妞不會打他們老兩口。


    這死丫頭,也不知道咋了,變得又狡猾、又心狠。


    女兒打父母,肯定被人唾棄。


    而長姐打幼弟,還是那種曾經對幼弟傾盡所有的姐姐,眾人隻會覺得長姐用心良苦。


    非但不會阻攔,那些人還會站在一旁給長姐鼓掌叫好呢。


    田老爹用力閉了閉眼睛,雖然心底還是有一絲猶豫:他不信田大妞真的舍得打弟弟,但他不敢賭哇。


    別看田耀宗出身農家,卻從來沒有挨過打、受過罪。


    田老爹即便要試探,也不會拿著田耀宗這麽一個命根子來作筏子。


    ……算了,今天就先這樣!


    田大妞興許正在氣頭上,等過幾天,她的那股子邪火下去了,自己再好好和老婆子一起跟她好好說說!


    到底是一家人,且曾經的田大妞真的很“懂事”。


    估計今天是被逼得太狠,這才——


    田老爹大腦飛快轉著,他果然懂得進退的道理,很快就有了決斷。


    “大妞啊,今天的事兒,確實是我和你娘做得不對,不過這些耀宗並不知道,你們姐弟感情好,可不能因為這些而生分了!”


    “行!你要撐起何家的門戶,爹娘雖然心疼,卻也不會攔著。畢竟這是規矩,不能破!”


    “不過,就算是你嫁出去,成了何家的人,也是我和你娘親生的閨女。”


    “現在年景不好,咱們出來逃荒,二牛又沒個音訊,你們孤兒寡母的——”


    田老爹先道歉,再打感情牌。


    言語間,還有隱隱的“提醒”。


    每個字都透露著他的心機,卻又似乎入情入理。


    就有那些容易被人左右的人,聽了田老爹一番話,禁不住暗暗點頭——


    “田老三今天確實做得不對,但他的心不壞,或許隻是一時犯了糊塗!”


    “如今醒過神兒來,知道自己做錯了,便立刻改正,也算不錯啦!”


    “就是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不用說,田老三還是田大妞的親爹呢。”


    “大妞,差不多就行了,你難道還真要讓你爹娘給你磕頭請罪?”


    這些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輿論的風向,很快就偏向了田老爹。


    眼見田老爹裝可憐,和稀泥,從毒害親閨女的惡父變成了有苦衷的好爹,何田氏倒也不惱。


    “爹,瞧您說的,剛才我就說,我為了何家要跟田家分開,可我還是您和娘的親閨女啊。”


    “您要賣小寶,您要毒死我,我都不恨您。我現在帶著何家的東西離開。”


    “我從何家的錢糧裏拿出一部分分給您,就是顧念咱們的骨肉親情!”


    “以後啊,我也會繼續孝順您和娘!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這條命都是您二老給的,就算拿去了,也是應該的。”


    “隻是我求您讓我把小寶養大,對何家的列祖列宗有了交代,然後再把命還給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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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田氏故意可憐兮兮的說著。


    她的這些話瞬間喚醒了圍觀眾人的記憶。


    對啊,田老爹可是要殺了田大妞啊!


    就算父女沒有隔夜仇,那也不能逼著人家當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啊。


    換成自己是田大妞,他們頂多就是不跟父母計較,從此變成陌路。


    以德報怨什麽的,即便聖人都做不到,更何況他們這些凡人?


    人家田大妞隻是跟田家分開,臨走前,還給父母留下糧食和銅錢,已經仁至義盡了啊,怎麽還能逼迫人家繼續當個孝女?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句話沒錯!


    至少在場的人都認同。


    但,同樣的話,如果是無關痛癢的陌生人來說,跟剛剛險些被父母毒殺的受害者親口說出來,效果絕對不一樣。


    就是那些跟田老爹站在一個戰線上的老輩人兒,此刻也都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了。


    話,都讓人家田大妞自己說了,他們還說什麽?


    還有,父母確實給了兒女一條命,可是但凡有那麽一絲慈愛之心的父母,有哪個會真的要讓兒女以命相報?!


    千百年來,也就一個哪吒,削肉剔骨、還於父母。


    可人家哪吒三太子可是神仙啊。


    他們這些肉身凡胎,哪裏會真的一命還一命?


    再者,如果把兒女逼到了這種程度,父母也都不是什麽慈愛、厚道的人呐。


    田老爹:……就知道這個死丫頭變得狠毒又混賬!


    聽聽她都說了些什麽?


    田老爹好不容易挽回來的形象,瞬間崩塌!


    “你這孩子,哎呀,到底還是記恨我和你娘了啊,好好的,說什麽還命?”


    “我們生養你一場,難道就是為了要你一條命?”


    “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你以後好好過日子,若是遇到難處,或是受了委屈,隻管來找我們!”


    田老爹故作無奈的擺了擺手,扛起那袋子糧食,拎好裝滿銅錢的小包袱,對著韓婆子使了個眼色,便匆匆往山洞跑。


    他根本不敢給何田氏再說話的機會,唯恐這死丫頭再說出什麽讓他形象崩塌的話。


    何田氏見狀,倒也沒有窮追不舍。


    田老爹裝腔作勢,她便配合著演戲,她拉著何小寶,對著倉皇跑走的田老爹深深行了一禮,“爹!娘!不孝女就此拜別!”


    說罷,何田氏把何小寶放在了驢車上,她一甩鞭子,直接趕著驢車離開了這片山林。


    等眾人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想要勸阻的時候,驢車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這就走了?”


    “大晚上的趕路,太不安全了啊!”


    “……大妞不像是個傻子,可她還是這般急切,唉——”


    孤兒寡母,寧肯脫離鄉親聚攏起來的大部隊,也要連夜離開,足以表明人家是被嚇怕了啊。


    也是,親爹娘都狠心對她下毒,如果她繼續跟大家待在一起,即便跟田家分開住,也保不住會有其他的麻煩!


    “這個田老三,平時看著老實巴交,沒想到竟這般狠毒!”


    “……不是,他跟咱們一樣,都是鄉下的老農,他咋懂得用毒蘑菇害人?”


    鄉鄰們議論紛紛,人群中有人忽然說了這麽一句,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是啊!


    他們都是沒啥見識的鄉下人,平時跟人鬧矛盾,也都是打打鬧鬧。


    下毒?


    還是用毒蘑菇?


    這簡直就是話本子裏才會有的故事啊。


    再不濟也是那些庭院深深、盤根錯節的豪門大戶。


    結果,田老爹,一個看著憨厚的老農,居然有這樣的深沉心思!


    嘶!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他們都是鄉鄰,遇到了災荒之年,想著抱團取暖,這才一起結伴出去逃荒。


    然而,如今卻有個連親生女兒都毒害的田老三混跡在他們中間,他們如何不怕?


    田大妞平時對爹娘多好啊,連丈夫都不管,也要貼補娘家。


    卻不知哪裏得罪了親爹親娘,就被田老三如此對待。


    而他們這些外人呢,就算沒有太大的恩怨,平時也會拌個嘴,或是鬧點兒小矛盾。


    田老三若是一個不高興,也給大家來點兒毒蘑菇……嘖嘖,太可怕了!


    眾人一想到那種可能,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毒蛇啊!


    這就是隱藏在他們之間的一條毒蛇。


    眾人雖然做不到像何田氏這般連夜走人,但對於田老三以及整個田家都有了戒備。


    就連田老三的堂兄、族人,也都心裏犯起了嘀咕:以後啊,還是離著老三遠一些,否則,自己啥時候丟了性命都不知道哇。


    田老爹:……


    田老爹會不會無語,此刻還不得知。


    但藏在人群中,跟著大人一起看熱鬧的邱招娣卻是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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