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山說到他還不會寫,讓柯南和尹賢仁著實嚇了一跳,看看他刻的碑文,在他家門前林林總總的,到處都是,他本人的臉上,皺紋也是如刻刀所刻劃而出,怎麽會不會寫呢?


    賈山見二人呆若木雞,馬上解釋道:“不是說我不會刻,是我不會寫。”


    柯南問道:“那你是怎樣弄出這些石碑的呢?”


    賈山說道:“我請一名退休老師撰寫,然後我將那些字拓印,之前,在碑上橫豎打上線條,這樣就不會亂糟糟了。”


    他講的,沒有人親見,也就算停留在想象中。


    柯南也後悔,在村裏將近一年,從他家門前過去過來的,硬是不關心人家,不去看看人家是怎麽工作的,到現在快離開村子的時候,才去看看,而且是不得已的,這樣的事,的確不該發生。回憶一下,原來是那裏的噪音和粉塵讓人望而卻步。


    噪音是電動刻刀在石碑上打磨和刻劃,隨之產生的石粉飛揚,讓人不敢靠近,奇怪的是刻碑的賈山沒有戴麵罩,難怪他的力氣越來越小,說話聲音都不大。柯南有個可怕的猜想,說不定他得了塵肺病,這個病在礦山接觸粉塵作業的工人中最為常見,得了這個病,肯定沒辦法治好。因為隻有惡化,沒有好轉的跡象。這種病其實就是職業病,是不可逆的。一旦得了塵肺病,後麵的日子就要扳手指頭一天一天地數著過,而且後來越來越痛苦,不是藥物能治療,無論采取什麽方式,都無法痊愈。因為人的肺太脆弱,就像豆腐掉進灰裏,不能拍,也不能打,更不能洗。豆腐可以洗,但是要非常仔細,說不定洗不幹淨。肺一旦受到粉塵入侵,就沒辦法清洗。隻能眼睜睜看著人消瘦,人憔悴,最終會不治而亡。


    柯南想到這裏,連忙問道:“你最近做過體檢嗎?”


    賈山說:“我們山裏人命賤,要死就死,死了往山上一埋,這一也就算完了。平時不去醫院,小病也不去醫院,大病重病快死了才去。像我這身體,就不去,體檢更不會,要生存,就要勞動,勞動就顧不了那麽多了。”


    柯南聽了,唏噓不已,尹賢仁倒無所謂,他說:“農民都是這樣,我們家鄉的農民跟這差不多,農民曆朝曆代都是社會最底層的,無論他做什麽行業,身份始終沒變。”


    尹賢仁知道賈山最關心什麽,他說:“包工包料,包安裝和包看管,你看多少錢合適?”


    賈山說:“你們是做好事的,我也做做好事,一口價伍千元。”


    尹賢仁說:“沒錯,是這個價,成交!”


    柯南弄得稀裏糊塗,他對這個價格很不敏感,算了,既然尹賢仁已經占先,決定了就行,無論是誰決定,都要定,都是機構出錢,自己出力,連嘴皮也不用費什麽,因有尹賢仁,一切都會從簡。尹賢仁的權力得到應用,雖然派他來學習,實際上是來監督柯南,表裏不一,掛羊頭賣狗肉,是機構負責人慣用的手段。柯南會慢慢習慣的。看得清楚,弄明白,就知道怎麽回事。不要相信說的,要相信做的。嘴上說得好聽,實際做不到等於白說。說了不做事撒謊,做了不說,要看是啥事。好事不說,是真心做好事。壞事不說,是怕受懲罰。總之,尹賢仁是來監督季柯南的不假,機構負責人也是這個意思,擔心季柯南會犯錯誤,特別是麵對大量資金的時候,更不容易控製自己。人在缺少監督的情況下,啥事都敢想,也敢幹,為了讓季柯南不走邪路,就讓尹賢仁來監督,季柯南能想通這件事。即便季柯南十分幹淨,還是有人說閑話。這是難免的。因為嘴巴在人家身上,想咋說,人家有自由說的權利,不能幹涉。了解部分,不了解全部,就下結論恐怕片麵,不過,季柯南顧不得那麽多,聽從單位負責人的安排,讓幹啥就幹啥。


    賈山有兩個兒子,小兒子上了技校,被安排去了南方城市打工,但因為是未成年,沒有簽勞動合同,學校代領實習費,學校很賺錢,這些錢一般不給學生,白白做事,就是不拿錢。


    大兒子在內蒙古某礦挖煤,也很辛苦,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但是,看看他的老家的房子,也就不再抱怨什麽,為了錢,為了改變現狀,他要賭一把。


    說到現狀,賈山家的確不算富庶,土牆屋,土牆裏的夾雜些小石子,深黃色略帶紅色的牆體,在做房子時,被模板夾得比較整齊,看來,當初做房子還是用心在做。也許,當地村民都有這個技術。不知道這個技術還能傳承多久。不知道是否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


    山裏人實在,做事認真踏實,不偷工減料,也不偷奸耍滑,一五一十,從房屋的建築就可以知道一些,這是在當初,不知道現在人心如何,可能有所變化,時代在變,人心也會受影響,加上現在通了公路,人們交流麵擴大,相互交往的過程中難免會有些爾虞我詐的嫌疑。人心齊,泰山移,當時做這樣的土房子,需要齊心協力才能成功,需要相互配合,而且要非常默契才行。做好這樣的房子真的不容易。


    在他家屋後,養了一些小豬,聽他說,是他家母豬下的,這些小豬,可以賣了,有一些收入。柯南來自城市,不知道豬對農民意味著什麽,所以,在以前是漠不關心的,因為城裏很少看到活豬,隻看到市場上掛著的豬肉條,或者豬骨頭。


    豬是農民來錢最快動物,養不到一年,或者八個月,就可以出欄,賣掉,換錢,買農藥、化肥、或者其他農用物資,有學生的可以用來交學費,買調料雞精醬油醋和鹽,不產茶的地方,還要用來買茶,想調節一下生活,就買白酒啤酒,自己少喝,來了客,有東西招待,不失為一種禮節和慷慨好客。


    養了豬,自己一年上頭有肉吃,自己菜地裏種一些時令蔬菜,也算可以拿來招待客人,還算過得去。吃肉的問題解決,還能賺點零花錢。另外,還有豬油,也可以和菜籽油交替著吃,營養搭配,加上時令蔬菜,應有盡有,吃啥都不擔心,當然,如果是懶漢,吃菜就要另外想辦法了。


    農村有個說法,叫“要想富,先養豬”,很有道理。豬能帶來財富,農戶如果想翻身,經濟難題徹底解決,需要養豬。養豬是一條捷徑。但是,養豬的確不容易。需要付出很多很大的努力才行。也需要投入較大的資金和精力。


    柯南的聯想能力很強,一連串的問題,都想到了,隻是想還不行,任務還是要完成才行,於是他就將碑文交給賈山,他說:“好,我把這東西交給那個老師,請他來寫。”


    柯南問:“這些刻好的字和正在刻的字都是那位老師寫的嗎?”


    賈山說:“是啊!他念過私塾,小時候寫字都用毛筆,寫得好,我隻會刻,不會寫。如果下笨力氣,我還行;如果論做輕巧活兒,我就不行了。”


    尹賢仁說:“習書法,也不輕巧,需要下功夫,不是一天兩天就寫得出來。”


    柯南說:“是啊!書法是個很難掌握的東西。”


    賈山說:“我不知道書法是什麽,我隻知道那老師寫的字,我刻出來,好認,漂亮,有些願意買,就算成功了。”


    柯南也不懂書法,就不好說什麽。如果餘哥在,肯定要評頭論足一番,他覺得他自己很懂書法。


    交代完畢,他們正準備離開,賈山說:“你們先挑塊石碑吧,我還畫格子,準備寫了。”


    尹賢仁就挑了一塊石材,賈山又問:“是準備豎著放還是橫著放?”


    尹賢仁說:“豎著放吧。”


    賈山聽了,搖搖頭。


    柯南說:“豎著放,有點像傳統的墓碑了,我們在茶店子和白泉寺村做的紀念碑都是橫著的。”


    尹賢仁聽了,黑了臉,不說話,柯南明顯感到,他的呼吸短促,很明顯,他在生氣了。但柯南也顧不得那許多,如果石碑豎著放,老外不懂,可是捐款人,捐款人大部分都是華人,華人的風俗習慣,不是一代人兩代人就能改變過來的,對於墓碑和紀念碑,他們還是能夠區別。老外不懂,將照片發到網上,捐款人看了,肯定會提意見,自己做好事,怎麽被人家立了墓碑,豈不貽笑大方嗎?


    柯南不好跟尹賢仁細說,畢竟當著外人,越描越黑,越說越顯得尹賢仁無知,幹脆閉口,給尹賢仁些麵子,免得村民認為尹賢仁啥都不懂,顯得極為淺薄。還有現在石材準備好了,就是雕刻打磨碑文需要花些工夫,故他們打算過兩天再來。


    過了兩天,尹賢仁和柯南來到賈山家,來看看石碑的雕刻進度。


    賈山正在忙,今天他戴了墨鏡,看上去,比較酷。尹賢仁大聲喊,他才聽到,那打磨機和雕刻機的分貝太高,不發大聲根本無法聽到。賈山關掉電源,問:“兩位先生有事嗎?”


    柯南說:“來看看進度。”


    賈山說:“諾,碑文已經寫好,刻了一半,再過兩天,即告完工。”


    尹賢仁說:“好!完工之後,安裝的時候,請通知我們。”


    賈山說:“沒問題。李幹事也來對我說了,你們是做好事的,我們都要向你們學習,占了巴掌大的地方的土地,不算什麽,我也願意奉獻。”


    柯南心想,這個李幹事,嘴上刁鑽,內心還算可以,還講一下良心。但是,他的動機是什麽?到底是機構領導心壞還是村裏領導心惡?不得而知。如果李幹事被賈新意利用,被賈次山架空,那麽李幹事就是無辜的,但這個可能幾乎為零。賈新意沒有李幹事的默許或者授權,他也不敢。賈新意沒有賈次山的支持,他也不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李幹事不是完美的,不是好人。


    應用到機構負責人身上,馮菲菲那肥妞從一開始,就沒認為機構是慈善機構,而是一個可以賺錢或者給她提供方便的公司,至於說做慈善,那是一個美麗的借口,借這個美麗的光環來向捐款人募捐,好爭取更多的錢,來達到自己私人的目的,這樣做,名利雙收,何樂而不為呢?


    柯南想到這些,總結一點,人,無所謂善惡,不是聽其所說,而是觀其所為;不是看其在人前表演,而是暗察其在人後所做所說,或者通過暗藏的攝像頭來看看其獨處時在做什麽說什麽。聰明人不僅僅聽,還會看,智慧人不僅僅看,還會想。當然,這些都不是空穴來風。這個行為,預示下個行為,說出的話,暗示著未說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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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南和尹賢仁離開賈山處,他太忙了,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之後,他們離開,賈山繼續忙。


    兩天之後,賈山打電話給尹賢仁。因尹賢仁給他留了他的號碼,沒有留柯南的。柯南樂得少了一個號碼,沒有負擔。


    賈山說:“今天安裝紀念碑,請來看看有沒有錯誤的。”


    柯南聽了尹賢仁所說,遂一同前往。


    果然,飲水紀念碑已經完成,安裝石碑的基礎也已經挖好,基座正在漿砌。


    尹賢仁看了看碑文,沒有錯誤,他說:“可以了。”


    柯南看了,有些標點不對,但是,既然尹賢仁說可以,那就可以,懶得糾正。


    再說,這石碑好比是演戲的道具,隻要能應付驗收,能保持到驗收團到來那個時間,這石碑的使命即告完結,從虎坡村撤項之後,這一輩子都可能不會再回去,那石碑看或不看,倒或不倒,都無關緊要。


    還有自以為是的尹賢仁,在前頭指手畫腳的,喜歡當老大,那就讓他當老大,免得氣得像殺豬吹氣的,何必自討沒趣呢?有什麽過不去的火焰山呢?


    柯南很想得開,遂就閉口不言,隻等他們將石碑抬到基座上,然後,糊上水泥砂漿,再在基座上粘貼上瓷磚,此飲水紀念碑即告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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