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瞪瞪睡著了。季柯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聽到旁邊有人在哭泣。季柯南勉強睜開眼睛,看到沈靜竟然坐在他旁邊的小方凳上,眼睛哭腫了,季柯南好奇地問:“沈靜,你在幹嘛?”


    “我想我爸爸媽媽了。”


    “你想他們,放假了可以回去看他們的。這才上班不到一個月,就開始想了,你在京都的時候,多長時間回家看看?難道你從不看他們嗎?”


    “我回去在家的時間很少。總是要忙別的事,一耽誤就忘了和爸媽交流。我的哥哥姐姐都成家另過了,都有自己的家庭,爸爸媽媽對我最不放心了。老是念叨讓我找男朋友,希望早點把我嫁出去,他們算是完成了任務。但我沒有找到合適的,一直在尋覓,可是沒有結果。我想,我的命咋這麽苦呢!”沈靜用餐巾紙抹著眼淚說,嘴角竟然還有一滴淚,她沒有擦。


    季柯南幫她擦了,喃喃地說:”會找到的。你想找一個什麽樣的男朋友呢?”


    “我呀,就想找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做戀人。可惜,讓嫂子占了先。你和我,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


    “哪四個字?”季柯南問。


    “你猜猜看。”


    “猜不到,我的智商沒你高。”


    “你的智商低,情商高,找了嫂子,不是你的福氣嗎?”


    “是的,哪四個字?”


    “真想知道?”


    “嗯,真想知道。說話,說一半,留一半,這算什麽?”


    “相見恨晚。”沈靜說,一字一頓,顯得十分莊重。


    “這個可不能開玩笑,這個是不行的。你是大城市來的,有高智商,我配不上你。你可別抬舉我。讓我感到無地自容。”季柯南羞紅了臉說。


    “我就覺得吧,我走了不少地方,結識了不少人,有錢沒錢的,有才沒才的,都有接觸,三教九流,還算認得一些人,我就覺得你不錯,是個好人。”沈靜說。


    “我有什麽好的?又貪婪、自私又倔強、自負、剛愎自用、多愁善感、不夠細心體貼,總之不完美,我不值得你愛。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把眼光放開些,站得高一點,一定能找到中意的人。”


    “我就像《紅樓夢》裏的林黛玉,空有滿腹的才華,出眾的容貌,姣好的身材,終究還是花謝魂飛,落個無人葬花的境地。”


    “不要那麽傷感。我為了結婚而選擇結婚,為了父母,為了盡孝而結婚。既然選擇了,就要負責到底。不是我濫情,是因我太濃情,要讓我的妻子你的嫂子放心。所以,即便我們再有緣,也要保持一定距離,要把握好分寸,否則,不僅害了你,害了我,還害了我的家庭,傷害了很多人,這是你不願看的吧?”季柯南一臉嚴肅地說。


    “你說的是。就是聽聽你說話,我心裏就很滿足了。實際上,男女之間不僅僅是身體的融合,更重要的是心靈的合一。我們即便發生了關係,也沒有什麽結果對嗎?”


    “沒錯。夏天,我更容易見異思遷,但畢竟還有一個道德的底線,不能碰的。否則,真的一發不可收拾,我怕用情太專,以至於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到時候真的後悔晚矣。”季柯南鐵了心對沈靜不作非分之想。


    沈靜還在哭。黑暗中,借著鳴笛駛過的客輪的餘光,季柯南又看到沈靜臉頰上滾落的淚珠兒,心生憐憫。


    但是理智馬上占了上風,不能再繼續下去。否則,這容易引起更大更多的誤會。


    沈靜仍在哽咽,季柯南擔心她傷心過度,對身體健康不利,特別是現在在大山裏麵,回家不是想回就回的,就是回去,也要差不多整整一天的時間,還要忍受路上車馬勞頓之苦,如果過了試用期,轉為正式員工,倒還不辜負這些日子的付出,如果沒有通過試用期,那麽,這幾個月就算白幹了。


    想到這裏,季柯南就勸她說:“馬上就要過了試用期,看情況,如果能轉正,成為機構的真正的員工,我們都被正式錄用,那有多好!”


    沈靜哭出了聲,她邊哭邊說:“我知道我不會被錄用了。我得罪了老譚,他肯定要向上級反映,馮老師和劉小姐肯定會知道,我注定要被淘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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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得。馮老師和劉小姐還是相信我們的話的。分公司的工作人員的話不可信。否則,就不需要我們跑幾千裏來到這窮鄉僻壤,監督項目的實施了。”


    “說的也是。不過,我還是有一種預感,不會錄用我。”


    “憑什麽這樣說呢?”季柯南很好奇女人的預感。


    “我看馮老師不是那種寬宏大量的女人。她嫉賢妒能,誰比她強,她就搞誰,誰比她能幹,她就踩誰。我現在還在試用期,她不拿我怎麽樣。如果正式錄用,就得掂量掂量了。她得考慮我是否服從她。這位強勢女人,有家跟沒有一樣,整天和劉小姐在一起,把自己的丈夫晾在一邊,教育她的孩子也是冷一下熱一下的,不知道她的孩子將來是什麽樣子,估計不會很優秀的。在我們參加培訓的時候,問問題,誰都答不出來,我答出來了,她看見後,沒有說一句話,我看她的樣子,很明顯在妒忌我。”


    “不是吧,她看誰都是那樣的。你也有看走眼時候,像她那樣的女強人,世界上沒幾個。她是工作強人,當然在持家照顧丈夫孩子方麵存在問題,關鍵分身無術,時間和精力都有限。這叫,忠孝不能兩全。對不對?”季柯南反駁說。


    沈靜挪動了一下臀部,小方凳發出吱呀一聲響,弄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這個聲音容易引起誤會,然後她麵對著季柯南,吹了一口氣給他,季柯南轉過臉,說:“嘴好臭!怎麽不刷牙?”


    沈靜笑了,她說:“我懶得刷。晚上起來上廁所,看看你睡得怎麽樣,我就進來了。沒想到你連門都沒關,是有什麽暗示吧?”


    “哪裏有什麽暗示?”


    “看著我的眼睛說話。”沈靜命令他道。


    “我,我,天氣太熱,開了門睡,涼快啊。”季柯南看著沈靜的眼睛,水汪汪的,在黑夜裏反映出熠熠的微光來,眼睛富含著濃濃的情,但他馬上把目光轉向別處,擔心這樣注目,時間久了,會產生罪惡來,於是他仍假裝釋然,不肯承認。


    “算了,偽君子!我不追究了。說到底,愛你的人你不愛,不愛你的人你卻愛。”沈靜恨恨地說。


    “那誰愛我,我愛誰,誰不愛我,我不愛誰呢?”季柯南問道。


    “愛你的在身邊,不愛你的在遠方,你愛的不在這,不愛你的也不在這兒。”沈靜笑著說。


    “簡直是繞口令了,啥愛不愛的,我根本不懂什麽叫愛情。”季柯南調侃道。


    “說實話,你愛過她嗎?”沈靜問季柯南。


    “不愛她,怎麽娶她?”他回答道。


    “好,繼續偽裝,自己騙自己,你比誰都清楚,到底愛不愛,愛的是誰,鞋子合腳不合腳,自己知道,外人看不出來,提醒你一句,沒有愛的婚姻是死的。”沈靜說。


    “我們的婚姻是活的。我愛我的妻子,我願意為她犧牲一切,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娶她,無怨無悔,並且願意一生一生對她好,哪怕她總是傷害我,我也心甘情願。”他反駁。


    “算了,說不過你,你簡直就是受虐狂,你的身心靈,都願意被折磨,你選擇的,無論對與錯,你都會負責到底,你是一個有著責任心的男人,哪個女人嫁給你,算是幾輩人修來的福分。算了,算了,男女在一起除了談情說愛就沒別的了嗎?愛情是奢侈品,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沈靜說。


    “你喜歡奢侈品嗎?”季柯南問。


    “奢侈品?我不喜歡,也沒有奢侈品,奢侈品隻能看不能用嗎?你不知道嗎?女孩子最喜歡談論愛情了。在上學的時候,我們女生宿舍晚上開臥談會,一談就是一夜,不知道疲倦。”沈靜說。


    “哎,你們男人在一起談什麽呀?”沈靜補充問道。


    “我們在一起,談你們女人唄。”


    “不對吧。”


    “還談國家大事、曆史、天文、地理和人類發展,新聞和喝酒。”季柯南說。


    “難怪了。這就是男女有別。”沈靜說。


    “我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倒是對婚姻愛情和家庭,以及人的心理,有著濃厚的興趣。”沈靜說。


    “可能你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不得不考慮這些問題。”


    “是啊。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考慮統治世界,女人考慮統治男人,我呢,正是為這件事操心。如果法律允許納妾,我願意將自己許給你。”


    “你真這麽想?”他問。


    “騙你是小狗。我從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愛上你了。不過,隻是沒有機會向你表白。”沈靜說。


    “那我們是生不逢時了。要知道這樣的話,我不用那麽著急結婚的。可話說回來,我不結婚的話,女友有意見,不會放我出來工作的。”


    “那是。世間情為何物?誰都說不清楚。我遲到了,但我不後悔,可以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一艘客輪從窗下鳴叫著過去了,寂靜的夜裏,聽得到江濤拍岸的聲音。一道亮麗的探照燈的光從房間裏掠過去,季柯南看見房間裏的美人,穿著裙子端端正正坐在他身邊。


    她的眼睛像是閉著,又像睜開著,看不清楚,夜色朦朧。


    季柯南也感到很困。他想趕沈靜離開,就問她:


    “你幹嘛穿著衣服整整齊齊地坐在我房間?”


    “我穿少了,到你的房間,你不是想非禮我吧?”


    “想非禮你?你可真會開玩笑。孤男寡女在一起,想要非禮你,早就非禮了。何必還和你商量呢?”


    “我不想穿暴露的衣服,這樣不莊重,和自己的信仰相違背。昨晚心情不好,什麽都不想做,就睡了。睡到半夜做了夢,想到親人和我的命運,就忍不住哭了。我走到你房間坐在你身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還想哭。看樣子,我上輩子是欠你的淚,今生來還你了。”


    季柯南聽了,鼻子也有些酸酸的,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他忍住不再說話。背對著沈靜,一行淚水不聽話地滾落下來。


    沈靜覺察到季柯南在流淚,就走過來,忙幫他擦了擦眼淚。說:“人家剛停,你又來招人家。豈不是我們注定不能在一起了。那好,我以後走,你自己過,落個清淨自在好了。”


    “可別這麽說,我倆能在一起是緣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雖說我們不是夫妻,卻住在一個屋簷下,是同居男女關係,不勝似夫妻是什麽?我是想我也命苦。什麽都不順,好不容易勉強結個婚,卻找了一個並不如意的人。但是,我認了命。我想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或者是對我爺爺的懲罰,一直到如今我這一代。”季柯南說。


    ?“為什麽這樣說?”沈靜好奇地問。


    “我大學畢業沒有分到好單位,隻因我爸爸無權無勢,也沒錢疏通關係。同學們有後台,有背景,都到了公檢法部門,差一點的到了好單位,我隻能到律師所,靠自己的能力生活,提供谘詢和代書,幫老師跑腿,勉強維持生計。事業剛起步的時候,又到了這裏扶貧。將來在哪裏,還不知道,可能又要從零開始。”季柯南牢騷道。


    沈靜的眼睛睜圓了,盯著季柯南,盯得季柯南心裏發毛,仿佛被她看穿了心事,就回避開她的目光。沈靜擺了一下頭,長發飄逸,季柯南聞到了沈靜的頭發上的香水味,感到很愜意。沈靜走到窗前,他看著著沈靜的後背。


    沈靜聽著他的牢騷話,沒有打斷他。她隻是閉了眼睛,站著聽季柯南說話,窗外的客船打著探照燈,鳴笛穿過峽穀,聲音回蕩在峽穀中,傳得很遠,沈靜突然感到十分踏實,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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