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基亞在獸語中的意思是太陽升起的地方,這個小村莊坐落在麥基山脈的最西邊,幾百年來,這裏的獸人們都過著和平寧靜的生活,即使是戰亂的時期,安寧也沒有被打破,一是因為這裏太過偏僻,二是高聳入雲的麥基山脈橫貫在卡利姆多大陸的西北沿海,阻擋了戰亂的步伐,不管什麽時候,東邊的肥沃土地才是各個種族爭奪的焦點。


    而最近幾年,因為在距離村子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礦脈,原本安寧的小村莊漸漸變得熱鬧起來,不斷有東岸區的獸人部隊翻過高聳入雲的麥基山,壓著苦工過來挖礦,而軍中的獸人往往出手闊綽,用自己不菲的軍餉購買村子裏酒水和食物,村民們也很樂意這樣。


    “這天氣,倒是適合打獵了。”一個獸人步兵擰開酒囊,往嘴裏灌了一口,他身材魁梧,肌肉隆起,眼神堅毅,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一把缺角的戰斧掛在腰間,那是他殺掉一隻一級的巨魔得來的戰利品,這些年一直帶在身旁,同伴們見了總少不了一番羨慕嫉妒恨。獸人好戰,這天性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裏,怎麽也不會丟失,普通的步兵能打敗一隻一級巨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陣甘冽從喉嚨裏滑下,步兵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角。


    “這個,”他旁邊的另一個步兵望著他手中的酒囊,咽了口唾沫,“隊長,能給我喝一口麽?”


    “我說大丁啊,我們不是一起買的酒麽?我的還沒喝到一半,你的怎麽就沒了!”雖然嘴裏這麽說,可還是爽快的將酒囊遞了過去,他一向對自己這十幾個小弟不薄,分戰利品時也都是讓他們先挑。雖然隻是個小小的分隊長,可他知道該怎樣對待交付後背的同伴。


    “沒辦法啊,村長家的酒太香了,我這個月的餉錢都用來買他家的酒了。”叫大丁的步兵小酌了一口,將酒囊還給了隊長。自己也就靠這口解解饞,並沒有多喝。


    “說到村長,那女孩叫牙兒吧?我老聽你們在旁邊牙兒牙兒的叫。”


    一聽到牙兒這個名字,大丁眼中浮起一抹頹然,“村長就這麽一個女兒,隻怕以後再也喝不到村長的酒了。”


    太陽突然在遠處的海平麵上露出一個小點,越過高山,慢慢的升起來,朝陽的光輝灑向樹林,也灑向守著苦工的步兵小分隊。


    “你今天回村裏吧,代兄弟們向村長問好。就說謝謝他的酒,”隊長皺著眉頭,堅毅的眼神中露出傷感,“還有這些日子牙兒對我們的照顧。”


    大丁沒有回話,現在是他們分隊的值班時間,隊長也想回去見見村長的吧,大丁想著,收拾了東西,轉身就往村裏的方向走去。


    “大丁,”隊長喊道,接著從腰間接下酒囊,拋了過去,“給格羅姆那小子喝一口,照顧著他點,雖然年齡不大,可他是條漢子。”


    “恩,知道了。”大丁接過酒囊,腦子裏浮出那雙狼一樣的眼睛,又想象著即將送上行刑台的格羅姆,搖了搖頭,嘴裏嘀咕著,“還隻是個孩子啊。”


    ***


    在卡利姆多大陸,獸人建立了新的家園,並以薩爾被暗殺的父親的名字將這新的國家命名為杜隆坦,他們定居下來,並試圖重建他們那一度輝煌的文明。


    艾爾基亞地處拉卡利姆多大陸的最西邊,每年的夏天,溫熱的海風會帶著輕微的海腥味拂過小村莊,也帶來魚群的消息,漁人們便結伴駛向蔚藍的大海。


    村裏幾乎有一半的男獸人以捕魚為生,他們通常六七個結伴而行,駕馭著身形巨大的四角獸,馳騁於汪洋大海之中。四角獸和捕魚船大小相似,它們性格溫順,有著短小的尾巴,靠著如槳一般的四肢維持方向和提供前進的推力,它們全身都是厚重的鱗甲,能抵禦很多海妖的攻擊。獸人們用捕到的小魚作為交換,贏得了四角獸的信賴,兩個種族結成了同盟。村裏的老薩滿說四角獸是上古時期巨魔的一個變種,由於某種原因,它們從大陸上遷徙到海裏,歲月磨平了它們嗜血好鬥的棱角,時光讓它們變得溫順,險象環生的大海中,它們的數量到現在已經不多了。


    老鐵匠在打鐵之餘便會跑到海邊看著年輕的獸人打魚。他的嘴裏總是叼著老煙管,啪嗒啪嗒抽著煙,然後悠然吐出,仿佛自己經曆的百年歲月都融化在這口中噴出的白色煙霧中。煙葉兒是葵樹花蕊,每年春天的時候,院子裏的葵樹開花了,臉盆大的葵樹花擁簇在枝頭,老鐵匠就半躺在葵樹下的木椅上,喝著酒,讓格羅姆爬上樹上去摘葵樹花,格羅姆挽起袖子,猴子一樣三兩下就竄到樹上,拉著樹枝呼啦呼啦一陣搖晃,大朵大朵的葵樹花就如飄雪般紛紛落下,而隨後老鐵匠總會用一囊珍藏的酒作為答謝。格羅姆也不客氣,一囊烈酒灌進肚子裏臉不紅心不跳,喝完了又跑到樹上去拚命搖晃,這裏搖兩下,那裏搖兩下,不過半個小時的功夫,遮蓋了大半個院子的老葵花樹就隻剩下光禿禿的一片枝丫,而地上和房頂鋪滿了厚厚的一層白花花的葵樹花。格羅姆從樹頂跳下來,沒大沒小的拍著老鐵匠的肩膀,得意道:“怎麽樣,老頭,厲害吧!”


    老鐵匠會用麻繩將葵樹花串起來,晾到屋簷下風幹,葵樹花不僅能用來做煙葉,而且可以用來泡澡,能去濕熱,常年在海邊住的獸人都知道,如果有獸人來找老鐵匠要葵樹花,老鐵匠也會慷慨的給予,並不要報酬。


    雖然常年盯著火紅的爐子,可老鐵匠的視力仍然很好,他沒有老眼昏花,當他看見遠處落水的獸人時,老鐵匠並沒有跳下海去救人,隻是看那落水的年輕獸人在水中掙紮,自己在岸上抽著煙誇張的哈哈的笑著。


    “落水”的年輕獸人被同伴撈上岸,兩眼翻白,嘴裏吐著清澈的海水。老鐵匠走過去,將他扶著坐起來,然後在他後背一陣猛拍,年輕獸人哇的一下噴出大口海水,老鐵匠定眼一看,一下就笑翻在地,“還,還有魚啊!”


    年輕獸人這一吐之後頓時清醒了過來,看見屁股下麵蹦躂的拇指魚,又看了眼翻在地上狂笑不止的老鐵匠,滿臉黑線。


    “笑什麽笑?”年輕獸人沒好氣道,“你這麽老了不是還不會遊泳麽?”


    “這個,”老鐵匠勉強坐起來,捂著肚子一抽一抽的,“我這個老家夥又不用出海捕魚,用得著遊水嗎?”


    “就為了這東西!”年輕獸人捏住拇指魚的尾巴,將它提了起來,在眼睛前瞅了瞅,張開嘴,把魚整個兒的丟到嘴裏,嚼了幾下就咽下去了,“德拉諾在等著我,怎麽能一輩子捕魚!”


    老鐵匠聽到這句話臉上一僵,突然就嚴肅起來,“已經回不去了,薩爾酋長很早之前就派人去過黑暗之門,所有的東西都毀了。”老鐵匠收住了笑容,滿臉滄桑。


    “那我們可以再建造一個啊!”


    “沒用的,獸族現在的力量遠遠不夠。”老鐵匠拍了拍年輕獸人濕漉漉的腦袋,如父親般溫柔,“再等幾代人或許應該能行了,未來在你們年輕人手中。”


    老鐵匠說完便轉身望著寬廣無邊的海麵,海風帶著濕氣吹來,他滿臉雜亂花白的胡子迎風舞動,“這風裏有洛丹倫大陸的味道啊。”


    老人突然莫名地想起了格羅姆在樹上爬上爬下的身影,吸了口煙,緩緩吐出,默念道“新時代要來了。”


    海的對麵是就是故鄉的方向,黑暗之門廢墟所在,獸人的家鄉德拉諾通過黑暗之門和艾澤拉斯世界連通。那是獸人們回到故鄉的唯一通道,可是黑暗之門被破壞,獸人們並不知道德拉諾大陸已經被火山爆發的巨大力量擊毀而沉沒於汪洋之中。


    獸族的命運,沒有人能清楚。


    ***


    這是一件並不算大的茅草屋,可因為屋子裏沒有什麽家具,倒顯得很是寬敞。


    茅草屋建在村子的東邊,離村子不遠,它的基底是一排排縱橫交錯的怡山紅木樹幹做成的,第一眼看去,這些交錯的橫木像是隨意擺放,可如果是有經驗的老木工,就會看出來其中的奧妙——最節省材料而且最穩固的結構。


    紅木是西海岸地區常見的樹種,它們主幹筆直,樹心是鮮紅色,滿樹的葉子也呈暗紅,春天剛到,海麵吹來的腥風拂動成片的紅木樹,翻騰的火紅的樹葉就如一片血的海洋。在代代相傳的獸人歌謠裏,在獸族和巨魔在怡山的戰爭中,死去了數萬的獸族戰士,它們的鮮血染紅了戰場,也染紅了戰場的那片樹林,血液從地表滲透到了地底,被樹林吸收,樹木都變成了紅色。後來為了紀念死去的戰士,活著的獸族士兵挖了戰場的樹苗帶回自己的家鄉栽種,漸漸的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大樹旁又生出了小樹,幾百年過去了,每塊獸族的土地上都能見到紅木的身影。


    “我說村長,你倒是說句話啊,在這裏呆了大半天,不會是來看我磨刀的吧?”


    大個子有些不耐煩了,轉過頭,用沙啞的嗓音對著村長說道。他雖然回過頭去看村長,可手中的大刀卻還是在磨石上前後的晃動,沙沙的磨刀聲彌漫在茅草屋裏,刺人耳膜。


    村長依舊站在一旁,麵無表情,形如木偶。


    村子本來就不大,隻要你願意聽,不管發生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你都能打聽的到,何況發生在格羅姆身上的事情。村子小,居民也少,平時過的和和睦睦,安安寧寧,這本來沒什麽不好,可小村子難出大人物,不要說一個團的駐軍,哪怕是十幾個稍有實力的雇傭兵打過來,村子也難以抵抗。所以哪怕是村長——這裏最大的官,在一個普通的獸族步兵麵前說話都沒什麽分量。


    這幾天他賠笑,哀求,甚至將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換了錢前去賄賂,用盡了各種方法去駐軍處遊說,可依然沒有結果,甚至都不能見上格羅姆一麵,直到昨天接到通知說行刑提前了,他才像擱淺窒息的魚,咽掉最後一絲希望。


    大個子見村長沒反應,又繼續轉過頭去磨他的刀,那是一把半人長的大刀,刀身有兩掌寬,刀刃鋒利,刀背刻有兩指寬的血槽,平時砍樹劈柴宰殺獵物,都靠著這一把刀,沒想到今天這把刀會落到自己孫子的脖子上。


    村長撲通一下跪在了大個子身後,腦袋像撥浪鼓一樣往地上撞,乓乓乓,乓乓乓,地上馬上就浮現出一塊粘稠的血液,濕噠噠的一灘。


    血黏在村長的額頭,又掉下來一絲粘稠鮮紅的血線,村長就這樣一直機械的磕著頭,也不說一句話。


    “夠了!”大個子大吼一聲,整個茅草屋都震動了一下,村長從來沒有看見過他生氣,一時愣住了。


    “這不關你的事,都是他的選擇,他的命在他自己手上。”


    村長從驚顫中醒過來,又繼續磕頭,“都是小女的錯,是我們對不住格羅姆,是我們對不住先生,這都是我們的錯啊!”


    “都說了這不關你們的事,你在這裏會妨礙我磨刀,刀磨鋒利了才能給他一個痛快!”大個子停下手中的活兒,繼續道,“你想他被砍幾刀才死?”


    村長又是一愣,立馬就不動了。


    寂靜突然回到這間不大的茅草屋,這清晨終於安靜了。


    “格羅姆有他自己的想法,哪怕知道會死,他也會這樣做的。他長大了,能夠明辨是非,擔當責任,去守護他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大個子恢複了平靜,言語變得溫和起來,放下刀,慢慢走過去,將村長扶了起來,又從懷裏掏出一塊亞麻布,在上麵倒了酒,遞到村長手中,“這些年我們爺孫多虧你們照顧。”


    村長顫顫巍巍的接過亞麻布,敷在額頭,拭了兩下,眼淚鼻涕突然就一股腦流了出來。


    “這件事情不是你能攙和的了的,回家吧,再釀點酒,格羅姆那小子喜歡你們家酒的味道。”


    太陽已經爬上了中天,毒辣的陽光直射下來,烘烤著大地,百鳥躲在各自的窩裏或者樹蔭下,沒有絲毫力氣鳴唱,隻有知了懶散的叫著,大地像一個巨大的蒸籠,熱氣從地上升起來,帶著烘烤後泥土的味道和綠草的芳香。翠綠的樹葉排放著水汽,卸掉大部分陽光的熱量,透過樹葉縱橫交錯的經脈,隱約能看到天空的一大片烏雲,遮天蓋地,瞬間就將烈日吞沒。


    再過半日,戰刀就會落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獸之英雄無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醉花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醉花間並收藏魔獸之英雄無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