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知道我能不能向你請教幾個問題?”譚威廉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見柳七夕一臉的戒備,忙補充道:“是這樣的,我最近正在研究傳統因素對現代服裝設計的影響,所以剛才有些激動了,希望你原諒。”


    看著譚威廉語氣中處處賠小心,柳七夕臉色稍稍好了一些,渾身的氣勢也收斂了一些。譚威廉見此,也暗自輕呼了一口氣,試探的說道:“小姑娘,我的工作室就在前麵,你要不要去看看?”


    柳七夕本是十分不耐譚威廉像塊牛皮糖一樣粘著自己的,但是譚威廉一個大人卻能在一個孩子的冷眼下麵保持風度,鍥而不舍,這讓閱人無數的她也在心中暗自點頭。此人若不是癡人,便是心機深沉,不過她最不怕的就是心機,反正眼下時間還早,跟著他去看看也無妨。


    柳七夕的點頭讓譚威廉欣喜非常,忙走在前麵帶路。不過三兩步路,二人就走到了巷子頭。


    一間簡陋的店麵映入眼簾,斑駁的牆麵上被爛七八糟塗鴉占據了,門頭那塊用白漆寫著“裁縫店”的木頭招牌在歲月的侵蝕下也已經失去了本來的顏色,門上原本貼著的兩張招財進寶的年畫也已經隻剩半張了,在風中呼呼作響。


    柳七夕暗自搖了搖頭,這也叫店麵,鬼才會到這裏來買衣服。譚威廉卻習慣的繞開了巷子中間那攤臭水,貼著牆麵走到店門口,掏開鑰匙開了門。


    柳七夕站在原地,絲毫沒有想要經過那攤臭水的意思,譚威廉這才發現柳七夕的異樣,原本覺得環境無所謂的他心中充滿了不自在,訕訕的說道:“小姑娘,我這裏條件比較差一點,你克服一下。”說完又幹笑了兩聲。


    柳七夕強忍對臭水的嫌惡,學著譚威廉的樣子走到了店裏。


    跟外麵那些髒亂的情形相比,店裏麵雖然也有些淩亂,但是掩飾不了其中的華麗。不大的空間裏麵,左邊的大案板占據了大部分的空間,上麵擺滿了各色布匹,以及剪刀、尺子在內的各種工具。案板下麵的笸籮裏麵則堆了一摞草稿,隱約中能看到其中的一些線條。


    房間右邊則從門角往後拉了一根長長的晾衣繩,上麵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看的出來,譚威廉喜歡用各種不同的顏色,所以這麽多衣服顏色卻鮮有完全一樣的。


    每個女人對漂亮衣服都難以抗拒,包括柳七夕,尤其是看到那兩件繡花旗袍的時候,柳七夕更是感慨萬千,無袖高領,腰身收縮,尺寸縮短,柳七夕已經能夠想象得到穿在身上是怎樣的妖嬈了,這在大清朝是傷風敗俗的典範,隻不過現代早就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呀!”柳七夕突然驚呼了一聲。譚威廉忙問道:“怎麽了?”


    柳七夕低聲回了聲:“沒事。”方才她一時看了去,並沒有注意到房間裏側並排放了3個塑料模特,乍一看,倒是叫她嚇了一跳。


    柳七夕定了定神,仔細看過去,那塑料模特是仿真人的,上麵的衣服還有一半沒完工,看的出來,譚威廉在這處是遇到問題了。


    “小姑娘,你也看出來了,我做到這裏的時候突然就做不下去了,靈感枯竭了,現在就這幾個半成品。”譚威廉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懊惱的說道。


    柳七夕也不多嘴,雖然她懂做衣服,但是畢竟她會的都是300年前的樣式,現代的衣服她著實不會。


    “對了,小姑娘,我還沒請教你叫什麽名字呢,我叫譚威廉,你可以叫我老譚,也可以叫我威廉。”


    “柳七夕。”柳七夕的聲音很冷淡。


    譚威廉也不在意,興奮的說道:“七夕啊,你的那個手絹兒上麵的繡花我看著像是蘇繡,但是又好像不全是蘇繡的樣子,我在書上看到過,有些清朝的模樣,但是也不像。”說到後麵,譚威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眉宇中都是疑惑和糾結。


    柳七夕倒是一派雲淡風輕,道:“哦,這並不完全是蘇繡。”


    “那是什麽?”譚威廉的聲音掩飾不住興奮。


    柳七夕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譚威廉有些失望的看著柳七夕,柳七夕有些無奈的說道:“這是以前我家一個鄰居教給我的,不過那個時候我還小,有些繡法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所以這並不完全是蘇繡。對了,我那個鄰居是浙江人。”


    “那你家在哪裏,我改天去拜訪她。”


    柳七夕暗自翻了個白眼,道:“他們家前年就搬走了。”


    這也是柳七夕之前就想好的托詞,跟那雲遊的武當師傅一樣,都是沒法求證的人,這樣讓她少了很多麻煩,果然譚威廉滿臉的失望。


    柳七夕有些好奇,譚威廉一個男人怎麽會想到要做裁縫,這些女紅針黹應該是女人做的吧,雖然譚威廉之前看起來挺落魄的,這家店麵也很寒酸,但是從他本人的言辭禮儀中,她能很清晰的感覺到此人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的。


    “你怎麽會做裁縫?”


    譚威廉有些錯愕,但是很快反應過來,道:“興趣,其實我是個服裝設計師,做裁縫隻是為了糊口而已。”說到後麵,譚威廉的聲音透露出一股苦澀,看來他也是吃過苦頭的。


    “看起來糊口不易啊!”這話顯的柳七夕有些刻薄了。


    譚威廉卻並沒有生氣,反而點頭,自嘲道:“確實不易。”


    柳七夕環顧了一下四周,道:“可是你花這麽大價錢就為了興趣,現在弄得自己這麽落魄,你可後悔?”


    譚威廉有些難以置信,疑道:“你懂布料?”沒錯,這家店看起來破舊,但是店裏所有的布匹全是他花高價買回來的好料子,不過這柳七夕一個小孩子怎麽會知道,譚威廉這才注意到柳七夕今天穿的衣服是農村孩子穿的最常見的一種化纖布料,上麵還略略起了球。


    柳七夕並不回答他的問題,道:“你怎麽不做衣服出來賣呢?”


    譚威廉有些疲憊的說道:“我隻是想做好設計,那些滿大街的衣服做出來有什麽意思?若是這樣,我犯得著跟家裏……”譚威廉講話咽了回去,留下了一串惆悵。


    柳七夕則是帶著半分嘲弄的語氣說道:“可是現在你的所謂設計好像也不是一帆風順。”


    譚威廉臉上痛苦的顏色更盛了,喃喃的說道:“是啊,我設計的很糟糕。”


    “真正好的裁縫是要做客人喜歡的衣服。”柳七夕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譚威廉心裏一震,猛地抬頭看著柳七夕,眼裏充滿了求解的渴望。


    柳七夕有些頭疼,她原本隻是隨意調侃幾句,但是看著譚威廉一幅當局者迷的樣子,忍不住開口提點,其實譚威廉的手藝不錯,想法也還不錯,但是始終他的衣服始終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倒不是說這些衣服名貴,而是說這些衣服都有種脫離現實的感覺。


    “說實話,威廉,我覺得你的衣服太過了。”


    “過了?”


    柳七夕點點頭道:“對於那些外麵的普通人來說,你的衣服有些過於華麗。對於富貴人時來說,你的衣服又過於收斂。”


    要說宮廷生活給宜妃娘娘帶來了什麽好處,那麽對於衣食住行以及休閑娛樂上麵的見解則是原宜妃娘娘給現在柳七夕帶來了一筆隱形的財富。譚威廉聽了柳七夕的話,陷入了沉思。


    “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去關注現在的潮流趨勢,可是我並不想流於俗套。”


    柳七夕嗤笑一聲,道:“你連潮流在哪裏都不知道,你還想引領潮流,難怪你這麽落魄。”


    “你……”柳七夕的話太過傲慢,這讓原本虛心求教的譚威廉也有些受不了了。


    “這你就受不了了,偏偏心還這麽大。”柳七夕此時有些待不下去了,原以為這個譚威廉是個聰明的,沒想到也是個剛愎自用的,一葉障目,難成大器。


    “對不起,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譚威廉突然低下聲音,一身的落寞。


    柳七夕冷哼了一聲,道:“跳出來。”


    “跳出來?”譚威廉的臉上不斷閃過迷茫、痛苦、猶豫,掙紮,


    “既然此路不通,為何還執迷不悟?”


    此時譚威廉隻覺得當頭一棒,眼神逐漸清明,看向柳七夕的眼神也更加恭敬了,“你是說我應該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自己的作品,是嗎?”


    孺子可教,柳七夕也不說話,眼神愈見輕蔑,道:“隻不過,你現在這副落魄的樣子,離潮流應該有段距離吧!”


    譚威廉愣了一下,突然涎著臉笑道:“七夕,反正今天的提點我已經是銘記於心了,一事不煩二主,要不你給我再出個主意?”


    柳七夕斜睨了譚威廉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才10歲好不好,怎麽給你出主意。”經過剛才的一番對答,柳七夕顯然沒將譚威廉看成大人,說話也是十分隨性。


    譚威廉有些意味不明的笑道:“你可不是個簡單的10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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